“只唱一句啊,我没有你的歌喉好。”说完,云清了清嗓子,还跑到离我稍远点儿的地方,像个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正儿八经地站着,唱了起来:……喝你六口茶呀问你六句话/ 眼前这个妹子(噻)今年有多大/ 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 眼前这个妹子(噻)今年一十八……
云的稚气的歌声在夜空里飘荡,带有清茶的香味和山野的气息,这原汁原味的歌声让我沉醉,我似乎从这歌声中尝到了农家的新米饭和自酿的米酒。云的歌声幻化成一只只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然后又飞了回来,栖息在我的心巢之中。我突然觉得,巴东话是如此亲切,仿佛前世就曾熟悉。
作者: 莫RUA国 时间: 2015-7-1 10:35
楼主好文笔,把我带回了20年前。。。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1 10:36
呵呵,恋爱的时光总是美好的,我的文字能让你回到二十年前,是我的荣幸。
作者: 莫RUA国 时间: 2015-7-1 10:39
论坛太需要象你这样的文学来洗刷喧嚣了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2 09:47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7-2 15:20 编辑
黑夜真好,它隐去了周遭的一切,变得专一而隐晦,我和云,我们两个不停地说着话,我告诉她我的家乡在江汉平原,小时候我从没见过山。而云却说,她也不知道平原是什么样子,她从小生活在大山里。
我们对彼此的生活都觉得新鲜,云不停地追问我,要我给她讲,我的家乡,我的父母,我的一切。
平日话并不多的我,那天晚上讲了好多话。我给她描绘家乡的生活,告诉她,我生活在湖边,那里长满了水草,春夏之交,会开满不知名的小花,湖里有大片大片的荷花。不远处的村庄还有好些树,到了冬季,树枝一律光秃秃的,像在生宣纸上轻轻描画的几笔。我家门口的大杨树上,还有鸟窝,我常常会趁父母不注意时,爬到树上,去掏鸟窝。
我还告诉她,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我在家排行老三,上面有一姐一哥。村里就我一个人考出来了,到师范报到时,刚巧村里有拖拉机进县城,为了省一点路费,父母匆匆地把正在芝麻地里扯草的我叫出来,我腿上的泥还未来得及洗净,就坐着拖拉机来到县城长途汽车站,我背着洗得发白的、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手里拧着两床薄薄的旧棉絮和一个掉了瓷的脸盆,裤腿一只高一只低,还沾有未干的泥渍,脚上的解放鞋更是残破不堪。在一群搭车的人中,我显得尤为寒酸。
给云讲这些时,我的心变得沉重起来,我的家境是贫寒的,但我不想隐瞒她,师范毕业后,我当上了教师,终于能用工资让自己穿上一件像样的衣服,但我的骨子里仍是个农民。我有农民的淳朴与善良,我希望云不要像社会上的那些女孩子一样势利,希望她能被我的淳朴善良打动。
云听到我的这些话,她好久都不做声,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然后,一片沉默。
“我口渴了。”云突然开口了。
是啊,我先前怎么没有想到去买几瓶水,或者一些水果?整整一晚,我们都在不停地说话,哪有不口渴之理?
“跟我来。”
云拉着我,到了操场一侧,她俯下身子,拧开一处水龙头,直接用口凑近水龙头,大口大口地喝水。哗哗的水流溅到地上,又喷溅到我的脚面上,冰冰的,似雪融化般的凉意从脚上漫开来。
云抹了一下嘴,说:“好畅快,你也来一口吧。”
我喝完水,说:“喝生水,小心明天拉肚子。”
“才不会呢!”云的口气又轻松起来,“小时候我老是喝生水的,其实,我家也穷得很,比你家强不到哪儿去。”
怎么可能?眼前的云,打扮得如此时髦,哪里像个穷人家的孩子?
云看出了我的疑惑,说:“我爸是石渡河镇里的民政助理员,妈妈在镇上开了家小裁缝铺,哥哥在武汉念大学,我八岁才上学,成绩又不好,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是丽华让张峰的叔叔把我招到卫校读书的。”
“还有我的衣服,其实都是便宜货,只不过有些是我妈妈帮忙改了改,所以,与别人不同。”
听完云的这些话,我莫名地感动,我想她是怕我自卑,想告诉我其实她和我一样,一样是穷人家的孩子。只是,她却又和我如此不同,我是内向而拘谨的,而她快乐得像个小天使,我想,我已被云的快乐感染,在她面前,我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愉快,这种感觉从未有过。我的心是宁静的,仿佛平静的湖面;我的心又是不平静的,云的出现,仿佛有人不经意间向湖面投了一粒石子,泛起了阵阵涟漪。
云问我会不会做农活,我告诉她,我八岁时就开始帮父母生火做饭,那个时候,我比灶台高不了多少,炒菜时还得站在小板凳上,到碗柜里拿碗筷踮起脚还拿不到最上一层的碗;刚上初中就开始帮着给家里的大水缸挑水,因为个头矮,两只水桶几乎拖到地面,下雨天路滑,担着大水桶的我,得将脚趾深深地扎进稀泥,才不至于跌倒;农忙时,我还要帮着父母插秧,割谷,左手无名指因为割谷子时不小心划伤……
给云讲这些的时候,我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儿时的生活历历在目。我并不感到委屈,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更多是为自己的父母叫屈,他们在那片土地上生活了一辈子,至今仍然劳作着,仍然贫穷着。
云让我伸出左手,要看我的无名指,我无名指的第一个关节僵硬着,无法伸直,亦无法弯曲。她说:“我左手食指也受过伤,小时候,我去爸爸办公室,玩他的装订机,结果把手扎伤了,流了好多血。我能想象得到你的手被割伤时的疼痛,一定比我的疼痛要厉害得多。”
东边的天空已渐渐发白,又一个清晨来临了。而我和云,在操场上站了一夜,我要云回宿舍去休息,却始终无法开口问她是否愿意做我的女朋友。这样一个漂亮而又活泼的女孩子,身边一定少不了追求者,我一个比她大七岁的穷教师,哪里会是别人的对手?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云问我。
“我到张峰家去和他打个招呼就走,今天下午学校要开会。”
作者: 印地安那 时间: 2015-7-3 16:34
有滴意思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4 15:48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7-4 19:29 编辑
从那天起,我每天多了一件事,那就是给云打电话,云宿舍的电话几乎成了我与她的热线,只有听到她的声音时,我才有一种踏实感。
仿佛我们前世就曾相遇,相识,相知,今生的我们,一见如故,一见倾心。云告诉我,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说我的眼神似西方人一样深邃,却又有着东方人的隐忍,说我五官立体,轮廓分明,说喜欢我眉间的那两道皱,说我像个忧郁的诗人。
没有人如此评价过我,我一直是自卑的,我的忧郁源于我的自卑。云,这个可爱的女孩的每一句话,都犹如夏日的雨,“叮咚、叮咚”地落到我的心弦上,奏出美妙的乐章。
有时候我竟然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发生在我和云身上的事情,难道这就是缘吗?我们就这样彼此走进对方的心中,用这样一种接近神话的方式,不经意地闯出对方的世界,没有一丝的预兆,没有一丝的防备。当然,也无需防备,爱情来临,幸福来临,接纳都来不及,还用得上防备?
我的思念如疯长的水草,疯狂地蔓延,再次和她相会的愿望更是强烈。每每想到云,我的心就突突地跳个不停,仿佛里面栖息有一千只飞鸟,一只一只全朝着云的方向飞去。
在我急切地盼望再次去C县找云时,而云说她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她要来我学校,要来看我。
听说云要来,我既激动又紧张。我将简陋的宿舍打扫了一遍又遍,将蓝布窗帘取下洗干净,甚至还爬到桌子上,用扫帚把屋顶的蛛网都扫掉了,但是,屋里还是寒酸得很,一张油漆剥落的旧办公桌、一把藤椅、一张木架床、一个旧木箱,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云来我学校的那个上午,我早早地等候在车站,一辆又一辆车到站,我始终没有看到云的身影,我焦灼不堪,等待的时光是如此的漫长,在等待的时候,不断有各种千奇百怪的念头从头脑里出现:云变了主意?云临时有事?云坐的车子半路抛锚了?云在路上被人拦截了?……
火辣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却像一根根刺扎在我的心房。我不停地安慰自己:云会来的,她马上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会调皮地在我面前转圈儿,会跑过来亲热地叫我“水生哥哥”。
终于,又有一辆车子进站了,内心的希冀又再次燃起,我伸长脖子在下车的人群中寻找,这时,汽车后排的车窗处有只手在朝我挥动,果然是云!
她的半个身子都快要伸出车窗外,激动地叫着“水生,我在这里。”
穿着棉布碎花连衣裙的云一下车就跑到我的身边,胸前的两根系着绿色皮筋的麻花辫也随之跳跃起着,像枝头上的两只小鸟在跳动。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都快吃中饭的时间了。”
云伸了伸舌头,做了个怪相,说:“早上睡过头了,误了早班车。”
“我担心死了,你总算来了。先去吃饭吧。”
“嗯,你请客啊!”
我们寻了一家小饭馆,坐下吃饭,云吃饭时还是说个不停,像只喜鹊一样。“好有意思啊,一过了长江,这便没有山了,连小山包都没有了。”
“嗯,这边是平原。”
“平原不好,我不喜欢。”
“怎么不好啊?视野多开阔啊。”
“有山有水才叫美呢!再说了,你看,你们这里连谈个恋爱都没地方躲。”
听到云的这句话,我“扑哧”笑出声来了。
云听到我的笑声,也笑起来了,还故意嘟起腮帮子,用筷子指着我说:“不许你笑!”
“就你能笑,我为什么不能笑?”我继续笑,觉得云实在太天真了。
“不准笑就不准笑!”云接下来,又压低声音,将头凑过来问,“你们村里的年轻人到底在哪里约会啊?”
“多了去!什么油菜地里啊,高粱地里啊,草垛里啊,反正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都可以。”
云又笑起来了:“你以为是捉迷藏啊,躲在那些地方,还草垛里呢,要是别人一把火烧来,不把两个人变成烤鸭啊。”
说完,云笑得更厉害了,仿佛她亲眼见到一对躲在草垛里的恋人变成了黄焦焦的烤鸭。
作者: 雾里清风 时间: 2015-7-6 09:50
给力啊,你这也太高产了吧~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6 10:00
多谢版主垂怜。
这段时间我比较清闲,又不大出门,所以,只有码字,码字其实也有快乐。写小说则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感觉一样。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6 14:53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7-6 15:11 编辑
打开宿舍门,云跟着进来了:“好整洁啊!”
云不知道,为了迎接她,我花了多少时间来打扫,再说,我的屋里又怎能不整洁?几样简陋的家具,又能乱到哪里去?
“屋里缺少生气。”云环视了一下屋内,说。
“你来了,这屋里就有生气了。”
“这话我爱听。”云把包放在我的床头,“你知道这屋里缺少什么吗?”
我想说缺少女人,但不好意思开口,这话也太直接了,而且还似乎有些不正经,我可不想在云的心里留下这样的印象。
云又跑出了门,不一会儿,她拿着一把女贞枝叶进来,枝叶间还有串串细小的白花。“这是你宿舍楼旁边的,我趁没人,偷偷折下来了,会不会有人说我啊?”云用手捂着嘴,小声地说。
“不会有人看到的,这不都放暑假了吗?”
“拿个瓶子来,把它们插上。”
我找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多余的瓶子,只得把洗口杯拿过来,说:“就插在这杯子里吧。”
云把女贞枝叶插进洗口杯,搁在窗前的桌子上,退后了两步看了看,还是摇了摇头,“不好看,一点儿也不好看。”
“男人的屋,要那么好看干什么,行了,有点绿意就不错了。”
"那我们再到街上去吧。”
“这么热,在屋里歇歇吧。”我不愿意,我想和云待在屋里。
“屋里好闷啊,不好玩。”
“那我明天带你去我家乡玩好吗?那里有湖,有荷花,你不是一直想到湖里去采莲蓬吗?”
“才不要呢,还跑你家去啊,我爸妈知道了会骂我的。我明天就回家。”
“那我们明天去赤壁玩好不?后天你再回家。”我不想云那么快就走。
云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然后,她便躺到我的床上,侧着身子面向我,指着藤椅对我说:“你坐那儿,不许过来。”
我笑了,坐到藤椅上,看着她。
“不许看我!”云又说。
“那我做什么,不能看你,也不能靠近你。难道要我备课不成?再说,现在都放暑假了,我备课也没有用啊。”
“你给我讲爱迪生的童话吧,我读过他的《白雪公主》,好美啊!”
天啊,听到云这话,我差点笑出声来,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谁告诉你爱迪生会写童话?”
“我妈妈啊,小时候我妈妈告诉我的。”
“爱迪生是发明电灯的,你知道不?”
“知道啊,初中物理书里讲过,但是我一直以为他还会写童话啊,一直以为他不但发明了电灯,还写了《白雪公主》。”
“哪跟哪啊!”我坐到了床边,用手指点了一下云的额头,“你真是个不认真读书的小东西!”
我告诉她,她一定是把安徒生与爱迪生弄混了,而且,《白雪公主》是童话故事没错,但,它也不是安徒生写的,《白雪公主》是德国格林兄弟写的。
“好哇!你嘲笑我,和我初中老师一样,老骂我笨。讨厌你!”云不高兴了,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行了,别生气了,我给你讲童话,好不?”
“讲什么故事?”
“睡美人,格林童话。”
看着躺在床上的云,我感觉她就是那个被巫师施了法术的美丽公主,云安静而又乖巧地听我讲故事,讲到最后王子对公主深情一吻,公主便睁开美丽的大眼睛时,我忍不住俯下身子,吻了一下云的额头,云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动,如一朵夏日清风中的小茉莉。
屋里的疲倦与乏味渐渐隐退,另一种灼人的感觉却在悄无声息地升起。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7 22:15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7-7 22:20 编辑
云就在我的眼前,她好看的面容令我心动,我想将其拥入怀里,我感到浑身燥热,似乎有团火在将我焚烧。是的,爱一个人,首先就得燃烧自己,我确认,我爱她,我爱这个天真无邪得近乎傻气的小姑娘。
“水生。”云坐了起来。
“还记得你说过要和我拉钩的事吗?”云没有笑,脸上流露出一丝忧虑。
“嗯。我记得。”
“那你要一直对我好,说话算数!”云伸出小指。
我用小指钩住云的指头,云钩紧我的手指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和猪。”
拉完钩,我要缩回手指,云大叫:“不行,不行!还没有盖章。”说完,跳下床,硬是将二人的大拇指按到一处后,这才笑了。
云就是这样,即使有片刻的忧郁,她亦能很快地从细小的事情里找到快乐,云又在屋里转起圈儿来,这是她快乐时最爱做的动作。
“水生,你平时在哪里吃饭啊?”云边转着圈儿,边说。
“学校食堂。”
“那放假呢?放假了你在哪里吃?”
“外面吃,有时候到同事家里混几餐。”
“怎么不自己弄啊,要是你有炉灶,今晚,我们可以自己做饭啊。”
“学校的新宿舍楼快做好了,有我一套,到时候买啊。”
“太好了!我要吃你做的饭。”
傍晚时分,我骑着单车带着云上街,云坐在后面,很自然地搂住我的腰,或许在她心里,我们拉过钩,就是正式的男女朋友了。
这场景无数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过,但当它真正变成现实时,还是让我激动不已,云温顺地将头靠在我瘦削的背上,我能感受到她口中呼出的气息,也仿佛嗅到了她头发中散发出的好闻的味道。我带着云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我想告诉每一个行人,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她属于我,属于我水生。
路过一家工艺品店时,云要我停下来,然后进去买了一个装有蓝色小花的竹编花篮。
“还是绢花好,不用浇水,常开不败。”云握着花束,摇了摇。
“这是什么花?不大好看的。”
“花店老板说它叫勿忘我,我喜欢这名字,买来挂在你床头,时时提醒你。”
我怎会忘掉她?又怎能忘掉她?莫非女人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侵占这个人的领地?想象着日后,我的屋子里可能会被她的洗发精、发卡、衣服、毛绒玩具零零碎碎的东西占满时,笑了。
回宿舍后,安排她到同事家洗漱回来后,我准备离开,让她一人留在宿舍住。
“水生,你到哪里去?”云坐在床上,她的长发垂在胸前,还未全干。
“去朋友家休息,你好好睡,要是想开灯,记得开关就在床头。”
“你走了,我怕。”
“别怕,我就在楼上,再说,校园里有保安,安全得很。”我坐到她边上,摸了摸她的头发。
“等我睡着了,你再走,我一个人,怕。”云搂住我,将头埋进我怀里,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我的心似乎要跳出胸膛,云轻柔的身体让我无法自持,透过她薄薄的衣衫,我能感到她身体的温热,这温热让我有一种深深的犯罪感。
我是怯懦的,尽管此时我所有的欲望都在膨胀,在发酵。
“听话,快睡。”
云乖巧地闭上了眼,我关上了灯,和衣躺在云的身边。窗外的月色皎洁,照在云的身上,不错,照在云的身体上,娇小,楚楚动人。多少次,我梦见云,她无处不在,在树下,在窗前,在花间,在细雨里,在我怀里。而今的这一切,是在做梦吗?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云终于安静地睡着了,我必须逃走,我不知道如果我不离开,我会做出什么来。但我的双腿又如此不听使唤,令我迈不开脚步。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声,打破了夜的沉寂,云翻了个身,我站在床边不动也不敢动,终于,四下又安静下来,我也好像从梦中解脱出来。
我悄悄打开门,离开了。
作者: 雾里清风 时间: 2015-7-8 08:31
继续顶过!~~~~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9 11:00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7-9 11:04 编辑
第二天,我和云从乌林坐船到赤壁景区,船快至岸边时,远远就看到岸边矶头的摩崖石刻“赤壁”二字,我告诉云,这便是赤壁古战场。
“为什么叫赤壁?这山石不是红的啊?”
“估计是战火映红了石矶,所以才被人称为赤壁吧。”
“那这两个字谁刻上去的?”
“相传是周瑜在战胜曹操后,一时兴起,挥剑在石上刻下的。不过,后人考证过,这两个字是唐人刻的,并不是周瑜。”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一座小山包吗?”云有点失望,“三峡的风景比这美多了。”
“你啊!”我叹了口气,也不怪云,以她的知识储备,当然无法理解这景点的历史意义。
直到来到凤雏庵门口,云才开心起来,她连跑带跳地来到门前的一棵大树下,对我招手:“水生,来这里,来这里!”
眼前这棵树,高达三四十米,盘根错节,枝叶繁茂,可蔽天日。
云坐在树下,用帽子扇风,“热死我了。”
“这是棵千年银杏,孟云,你来看看。”我指着树身上挂着的牌子说。牌上介绍说这是棵雌雄同体的千年银杏,从树身上的四个树瘤可以推知它至少活了千年,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庞统亲手栽下的。
“什么叫雌雄同体?”云站起身。
“你看,这棵树从树底就分为两个树杆,但它们又实际是一棵树,像不像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真的啊。”云兴奋起来,“这真是个奇迹!”
仰头望着这棵参天的古木,莫名地感动,我自语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你还会吟诗啊,陈老师。”云调皮地用帽子打了一下我。
“不是我,是白居易的诗,你知道《长恨歌》吗?”
“不听,不听,你老给我上课。”云捂上耳朵。
“哪是给你上课,我是有感而发啊。”
“这棵是你,这一棵是我。”云靠在树上,笑着说。
我拉着云的手,站在树下,心想:如果我能和云真能像这棵银杏树,一起站上千年,该多好。
时间过得真快,云要赶到宜昌去坐船回家,急着要走。
在车站买票后,我和她坐在候车室,“到了宜昌,天都黑了,你怎么办?要不,我送你去?”
“不用了,我姑姑家在宜昌,我晚上在姑姑家休息,明天再回家。”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
“水生,你背过去。”云见我不说话,拍了拍我的肩。
“怎么了?”我不明白云为何要我背过身子。
“你背过去就行。”
我转过身子,然后,云用手指在背上划来划去,还未等我回过头来,云就拎起包跑到检票口去了,我追上去,她已跑远了,我叫了声:“孟云——”
云回过头来,露出一个羞涩的笑脸,挥手对我说:“水生——,我走了——”
我想进站,检票员拦住了我。我又赶到旁边的窗口,看着云上车,看着她的身影淹没在车内,看着车子出站口。
我又急忙跑到车站门口,希望能再看她一眼,可等我跑出售票厅,车子早就离开了。
云走了,我感觉自己像根被阳光和愿望抽去了实体的水草,站立不稳。背上还留有云的手指划过的记忆,我知道,她用手指在我背上划的三个字是“我爱你”。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打开房门,屋里没有了云,没有了云的笑声,只有被孤独与空虚撑满的屋子,那株勿忘我静静地挂在床头,还有床铺,那里还留有云睡过的痕迹,带着云的体香。
“水生。”我仿佛听见云在叫我,在门外面。我急忙把门打开,门外只有那棵女贞树,沙沙作响……
作者: 山寒泉冷 时间: 2015-7-12 22:43
问候多多少少,祝福久久长长。祝笔耕快乐!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16 13:01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7-16 19:47 编辑
云走后的日子,度日如年。参加了一个短期教师培训后,我回乡下了,希望能帮在家里的父母做点事,也许只有忙碌起来,我才能摆脱痛苦的思念。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毕业这些年来,家乡几乎没有变化,大多数的房屋仍是低矮的平房,成片的稻田、棉花地,灰尘遍地的土泥路。走在路上,心却悬在空中,不知所踪。
母亲在屋后的院子里拌猪饲料,我叫了一声,她没有听见。母亲耳朵不好使,不凑到她跟前说话,她听不到。她正把铁锅里烧的热水往一个木桶里舀,桶里放着半桶糠和麦麸。
“我来吧,妈。”我走到母亲身边,接过母亲手中的铁勺子。母亲终于回过头来,见到我,浑浊的眼睛发出一丝光亮:“水生啊,你回来了。我烧火弄饭去啊。”
母亲到厨房去后,我把木桶里的糠和麦麸拌均匀,提到猪圈里。猪圈里有一头黑白相间的肥猪,它看到木桶,便晃着肥硕的肚子拱了过来,哼哼地叫着,不大一会儿,便将一大桶饲料吃光了。
“爸呢?”我提着木桶来到厨房。
“一大早就卖鱼去了,也该回了吧。”母亲弯着腰往灶里添草把,“热吧?茶桶里有茶。”
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着,很快就炒了几样菜,煎鱼、蒸鱼、炸鱼……
“你先吃,别饿坏了。”母亲指着厨屋里的矮桌子说。
“怎么弄这么多鱼?这些鱼好像都有些变味了。”
“都是你爸卖剩下的,自己不吃,不浪费了?”母亲淌着汗坐在我旁边替我摇扇。她没有和我一同吃饭,说是要等父亲回来。
“学校分给你的新房子要多少钱啊?”
“七八千元吧。”我埋着头吃饭,的确饿了,为了赶车,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
“要这多钱啊,怎么办啊。”母亲端起桌上的白瓷碗喝了口水,然后用手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在嘴里,黄褐色的手上青筋突出,指甲缝里藏满了老泥。
“您别着急,这几年我自己存一点钱,差不了多少。”
“可你还得结婚啊,唉。这娶媳妇是大事,没有钱,哪个愿意跟你哦。”
“不是人人都爱钱的,有钱多花,没钱少花。”我胡乱往口里扒了几口饭,放下了碗筷。
“你爸做不了几天事了,这些年起早贪黑地卖鱼,大冬天都在水塘里忙,关节痛,还有哮喘。”母亲一副愁容。
“做不了活了,就少做点事。”
“还不是想多做几年,给你存点钱,前几年你读书,还有大哥成亲,家里的债还没有还清。”
听到母亲的这些话,心隐隐作痛。父母劳碌一辈子,快六十岁了,还如此辛苦。
父亲终于回来了,他戴着一顶破草帽,穿着一双土黄色的拖鞋,裤腿挽得高高的。“爸!”我叫了他一声。父亲看了我一眼,表情很平静:“水生,怎么回家了?”
“放假了在学校也没事,回家帮你们做点事。”
“没得事,家里都好。”父亲从母亲手里接着饭碗,坐下吃饭。之后,父亲一直沉默着,吃不了两口就哽住了,要喝水才能慢慢咽下去。
母亲拍着父亲的背,对我说:“你爸啊,这身体,唉!饭稍微硬点儿就哽住了。”
“别再卖鱼了,也少种点地。能够自己吃就行了。”我说。
“农村人,做惯了。”父亲好不能容易咽下饭,抬起头对我说。
“水生,还记得许伯吗?”母亲突然对我说。
“哪个许伯?”
“就是你小时候,来村里住队的许伯,他在我们家住了一年多,你忘了?”
“嗯,想起来了,他不是回市医院了吗?现在应该退休了吧。怎么了?”
“他侄女清清,比你大两岁,听说还没处对象。”
“二十七了,还没处对象,是不是有问题哦。”我不愿听母亲唠叨,知道她又想替我说媒。
“哪里啊,人家也是大学生,在人民医院妇产科上班呢。”
父亲搭话了:“尽瞎操心,水生的事,他自己作主。”
“我去棉花田里打药水,你们歇会儿。”我起身去找喷药桶和农药,不想和母亲继续这个话题。
“水生啊,要穿长袖子,戴口罩啊,小心中毒。”母亲在身后喊道。
棉花地里的棉花杆已过人头了,宽大的叶片中间,红的、白色的花朵,在烈阳下盛开。一走进棉花地,便有一种闷热与窒息感。刺鼻的灭虫霜药水的味道更让人头晕,我左手持着喷雾器,右手麻木地重复着推拉的动作,头脑里出现的却是“孟云”和“许清清”这两个名字。
我爱云,我必须告诉父母,我已有了恋人。我想,父母如果见到云,也一定会喜欢。至于许清清,或许,她会和我之前相亲见过的女人一样,见到贫寒的我,就主动退缩了。
作者: 山寒泉冷 时间: 2015-7-19 09:45
赏读新章,问好楼主!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19 16:06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7-19 22:22 编辑
回家的日子也是那么难熬。
清晨,鸡鸣犬吠,加上母亲早早地生火做饭弄得满屋的浓烟,不得不早早地起床。起床后又不知做什么。
小时候的同学,如今都出门打工去了,村里余下的只有老人和孩子。父亲照例是每日上街卖鱼,母亲在地里忙乎,在厨房里忙乎。我偶尔帮着母亲做点事情,其余时间大多在屋里看看电视,无聊透顶。屋里的电风扇发出嗡嗡的声音,一台老式的黑白电视,又收不了几个台,屏幕上尽是雪花点,还得不时跑到屋外的去转动架天线的竹竿。无法想象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一辈子的父母是如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地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有时候不免会想,人,到底为了什么而活着。或许,很多的人,比如我,活着并没有多少意义,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一个下雨天,母亲在家,又提起了许清清。在母亲看来,许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我有女朋友了。”我不想母亲总在我面前提及我不感兴趣的事情。
坐在门口择菜的母亲似乎很高兴,不停地问我,女朋友是哪里的,在哪里工作。
“还在读书,十八岁了。”
“这么小,那你还得等到何时才能成家?我还等着抱孙子呢。”母亲没有读过书,她眼里的婚姻就是打伙过日子,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我可以等孟云毕业。”
“你说的这个女孩子家里条件怎么样?许清清可是城里的姑娘伢啊,又有个体面的工作,多好。”
“不知道。应该不比许清清差吧。再说,许清清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我根本没见过啊,也没有感情。您就不要再说了。”
“不是妈要提,是上回许伯来镇上做客遇到你爸,说起他这个侄女,觉得你和清清两个比较般配。”
“如果像您说的那样好,为何二十七岁嫁不出去?”
“见个面就知道了。水生,明天和爸一起去许伯家好不?你也好些年没去许伯家了。”
“不去。”
在家也待得无趣,不如回学校。在学校起码没有母亲逼着我去相亲,起码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孟云。于是,第二天我便回学校了。临走前,母亲有些不舍,她送我至村口,用皱巴巴的手不停地抹眼泪,像当年送我去大学报到前坐上村里的拖拉机那刻一样。我没有回头,不忍看到母亲的泪水。
走到大路上时,我终是忍不住,回头张望。母亲还站在村口的槐树下,母亲瘦小的身影令我不安,我害怕离别,害怕眼泪。我又有些恨自己,如果自己有能力,有能力贴补父母,他们也不必如此辛苦地劳作。
回学校后不久,宿舍楼峻工了,我分到了一套两室一厅,七十六平米。尽管因此欠下学校两千元的借款,但当我拿到钥匙,想着日后它有可能成为我与云的婚房,一阵欣喜。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20 10:59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7-20 11:26 编辑
我比任何时候都盼望开学,只有开学了,我才能见到云。
九九年八月二十八日,对,就是八月二十八日,我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白天报名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开了,我一人坐在办公室,拨打孟云学校宿舍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人接。当夕阳渐渐沉至地平线的边缘,我走出了办公室,准备去学校后的小树林去走走。打开办公室,走出楼道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立在我原先住过的单身宿舍楼旁的墙垣边,一缕夕阳照在她的身上。
“孟云!”我不由得叫了一声。
她转过身来,抿了抿嘴,轻轻地冲我笑:“水生,你终于出现了。”我跑了过去,抚摸着云的脸庞:“孟云,原来真的是你!”
“你黑了。”云伸出手指了指我的脸,仍然笑着,露出右嘴角的那粒虎牙。
我岂止黑了,还瘦了不少,两个月的时间,我寝食难安,爱情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眼前的云似乎也瘦了,白皙的脸变得更小巧迷人,眼睛却因此显得更大了。
云跟着我到了学校新分的房屋,一进门云就兴奋地叫起来:“好漂亮的房子!”她拉着我,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说这里要添制壁柜,那里要安放床铺,窗帘要做成什么样子,沙发要买什么颜色的……我站在她的旁边,幸福地看着她的高兴的样子,我愿意她高兴,也希望她能一直这样高兴下去。
“你有房子了,太好了!”云拧起裙角,在屋里转起了圈儿,宛如一只美丽的小孔雀。
“我买了煤气灶,去厨房看看。”我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走,上街买菜去,我要吃西红柿炒鸡蛋,要吃青椒肉丝,你炒我吃!”云在屋里跳来跳去。
晚饭时,我对云说,我想娶她,我想她一满二十岁就能和她结婚。云咯咯地笑:“我可不想那么早就出嫁。”
“你不嫁,那我娶别人啊。”
云伸出手,揪住我的鼻子不放,说:“你敢!你可是和我拉过钩的,小心变成小狗。”
“哎哟,快松手,我鼻子要被你捏掉了。”
“偏不!快说,不许娶别的女人。”
“好了,好了,听你的。”
云这才松开了手,噘着嘴。看到她的样子,我笑了:“别生气了,我给你讲爱迪生的童话好不?”
“还提爱迪生!你就只知道嘲笑我,哼!”云起身走到我身后,双手搭在我的肩上,“罚你背着我在校园里走三圈。”
“这怎么好?要是被人看到,多丑啊。”
“我是你女朋友,怕什么?”云伏在我的肩头,不肯下来。
“就在屋里转三圈,行不?”我起身背着云在屋里走来走去,云一直笑着,笑声回荡在屋内,仿佛得胜凯旋的战士。不知背着她在屋里转了多少圈,最后,我走到床边,把她放下来了。
“今晚你就在这里吧,别走了。”云坐在床沿上说。
我的心突突地跳。
“一人睡一边,楚河汉界。”云见我没有说话,调皮地说,“我去洗澡,别偷看啊!”
屋外刮风了,四下里都是树枝摇动的声音,我的心也似乎在摇动不已。很快,云穿着一件宽大的棉布睡裙,趿着我的拖鞋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朝我眨了眨眼睛,“洗澡去。”
我躲在卫生间里一直不敢出来,一想着要和云睡在一张床上,就莫名地紧张。等到卧室里没了声响,我悄悄地走了进去,云一只胳膊挡着脸躺在床的里侧,另一只胳膊搁在胸前。她的胳膊单薄得可怜,胸脯的弧形也不大,羞答答地藏在薄薄的线毯里,一只手心完全能够容纳得下。
担心她手放在胸前会做噩梦,我轻轻地移开她的手,将其放在身体的一侧。刚接触到云的手,她就牢牢地抓住了我,她尖尖的指甲似乎掐进了我的手心,似又脆又小的贝壳。我没有说话,云也没有说话。我感觉我的脉搏在拼命地跳动,云的脉搏亦在跳动着,彼此交响。云的脉搏起初稍慢,但不久也开始加速。我只感到自己的脉搏的跳动速度之快,而不知究竟是谁快,或者谁慢了。
我的脉搏在一下一下猛烈地跳动,在跳动的间隔里,仿佛有某种东西在遥远的地方迅速来回走动。云就睡在我的床上,就睡在我的旁边,我有些不敢相信,但我的手却分明感受到了来自她的力量。关上灯,躺了下来,云的手依然紧握着我,另一手也伸了过来,搂住我。我感到浑身发烫,血液似乎顺着云的手流向了她的体内,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有些神志不清,我该怎么办?这种情况下,恐怕我是难以入睡的。
不知谁家的窗户被风刮得“砰”地响了一声,云的身子扭动了一下,估计是被吓着了。我侧过身子,将她的头放到我的胸前,云的头发像丝缎般滑过我的脸庞,发出好闻的味道。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仿佛自己的身体飞离了自己,越飞越远,但总找不到目的地,前方总是空空如也。
“水生。”云在黑暗中轻轻地唤了我一声,这声音把我从遥远的天边又招了回来,似乎有一道光,这亮光仿佛从我的胸膛蓦地升起,在我的眼前,在云的肌肤上飘动……
清晨醒来,望着安详地闭着双眼的云,我吻了吻她的花瓣一般的双唇,她醒了,看到我,连忙将线毯拉上,遮住脸颊,唯独露出一双眼,含着笑意。
作者: 山寒泉冷 时间: 2015-7-22 00:09
关注中,祝笔耕快乐!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22 20:49
感谢您的关注,您是真正的高手,向您学习。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24 12:54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7-24 16:20 编辑
有了云的日子,一切都那么美好。每个周末,云都会来我学校,然后,我们一起做饭,一起上街,一起散步……学校里的同事与学生,很快都知道我找了个漂亮的女友,每每看到旁人投来歆羡的目光,我的内心就会漾起自豪感。
但是,我始终还是有些不安心,担心云的父母不同意她远嫁,不同意她嫁给我这个穷得叮当响的男人。
“我和爸妈提到你了,他们要你春节到我家过年。”云对我说,信心满满。
千禧年春节前夕,刚放寒假,云就拉着我去石渡河。由于提前和父母打过招呼,所以,我没有回家就直接和云坐车到了宜昌。
轮船过道上满是席地而坐的民工和大大小的包裹,辛劳一年的他们赶着回去与家人团聚,船舱里也逼窄得很,幸亏是冬天,否则这里会弥漫着各种味道。尽管门窗紧闭,但还是感觉到寒气无孔不入,云的手冻得冰凉,我将云搂在怀里,把她的双手放进我的胸膛,云挣扎了一下,还是乖乖地顺从了。云冰冷的手指开始是蜷曲着的,慢慢地舒展开来,手心贴在我胸膛上。那一刻,我觉得,我与云,因为生命的本能相互牵引,在茫茫的人海中走向彼此,世间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够将我们拆散。
也许是第一次在轮船上过夜,我有些兴奋,没有睡意。外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我侧卧在床上,云依偎在我怀里,陪我说话,不知何时两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蒙蒙亮,轮船到了巴东县城。山间的雾气像一条无形的线,将山城分成上下两层,上层明亮,下层灰暗。云告诉我,三峡大坝建成后,下层将被江水淹没,这里的人,都要迁居到新城。
码头破旧不堪,我与云沿着青石阶上岸,随便找了家小店填肚子,老板上了一碟云常在我面前提起的凉拌鱼腥草,云问我吃得惯不,并说回家后要亲手为我做一道。
一声汽笛唤醒沉睡中的山城,江面也随之热闹起来,我与云接着又在岸边等汽车。汽车拉着我们满山满岭地跑,抬头望山顶,觉得不远,可还是跑了老半天。透过车窗俯看悬崖峭壁,不禁有些心惊肉跳。也许是旅途有些疲惫,云安然在靠在我的肩头睡着了。
接近中午时分,云伏在我耳旁告诉我,要到家了,我有一丝紧张。终于到了石渡河镇,车在云的家门口停了下来,车一停,就看见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站在门口,朝车子这边张望。我知道她是云的妈妈,云和她长得极像。云像只快乐的小鸟儿往家里钻,我跟在后面,叫了声“阿姨”,云的母亲冲我一笑,问了声“很累吧?”就进屋忙着做饭。
云说坐车把头发弄脏了,回家便到厨房拧了壶开水出来,要我给她洗头。云站在厨房门口的石级下,低着头,一头乌黑的头发垂到脸盆的水里,慢慢散开,像一团墨汁在宣纸上化开。我在给她洗水之际,看到云的母亲不时往门口看,笑着,却不说话。
没多久,云的父亲回来了,他的头发花白,瘦高个,话不多。简单地和我寒暄了几句,便埋着头吃饭。吃饭的时候,云的母亲交待云,要云带我到外面去转转,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是云的同学。听到云的母亲这番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比云大七八岁,明眼人一看就知我们不是同学。
冬日里,沿渡河的水是狭长的一条,无数的鹅卵石铺满河滩。古老的石拱桥极似西湖断桥,人们在桥上来来往往。山的高处,新镇正在加紧施工,仍然有一条无形的线将整个乡镇分成两层,云的家在下层。我们牵手沿陡峭的山路往山顶爬去。到了山顶,一幅壮丽的画面呈现眼前:山间散落几户人家,一条河道如彩带从山谷间飘来。正如杜甫所写:“迢迢水出走长蛇,怀抱江村在野牙,一叶兰舟龙洞府,数间茅屋野人家。”云告诉我,沿渡河源于神农架,南流至西瀼口入江,两河口以下至叶子坝称沿渡河,现名“神农溪”,已经静静地流淌了数千万年。
云带着我挖鱼腥草,它们长在松软的土里,有些似红薯叶,轻轻一拔,就出来了,露出白色的根须,似小时候常见的茅草根。掐一下叶片,细闻,真有一股鱼腥味,难怪这里的人称它为鱼腥草。很快,竹篮里便盛满了鱼腥草,云一手拧着篮子,一手拉着我,生怕我不习惯这山路。下山途中,遇到一老人背着背篓往山里走,我笑言:“这莫非是神农氏,采草药悬壶济世?”
云听到我的话,笑了起来,“这里虽没有神农氏,倒还真有个神仙呢。”
“鬼话!哪有什么神仙?”
“真有神仙呢?他就在不远。要不,我们去请神仙帮我们算算?”
我跟着云来到一处杂树丛生的地方,绕过一条小道,眼前出现一个天然的石洞。洞口有扇竹片与茅草捆扎的门,推开门,眼前的情景令我瞠目结舌,这里俨然是一个山崖穴居:里面凿有石床、石灶、石坑、石灯台……石灶下还留有未燃尽的木柴,灶台上方挂着一个被熏得漆黑的铁锅。
“神仙爷爷!”云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云四下里找寻了一下,又拉着我跑到外面。终于,在远处的一小块平地上,有个老人在俯身锄草。“就是他!”云欢呼雀跃,将装有鱼腥草的篮子递给我,跑了过去。
“神仙爷爷!”云跑到他身边,叫道。
那人将锄头立在地头,转过身来,只见他身着灰黑色的粗布短袄,脚上套着一双黑色的浅口布鞋,灰白的头发被绾成一个发髻,用根细竹棍固定在头顶,眉毛与胡须也都花白了。原来是个修道的仙人!
老人右手握拳,左手盖在右拳上,上齐眉,朝我们作了一个揖,“找贫道何事?”
“找您帮我们算命的。”云迫不及待地说。
“贫道只修道,不算命。”老人捋了捋胸前的胡须。
“求您了!他是远道来的客人呢。”云央求道,“您就帮我们算算姻缘吧。”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泥去度山。更望他山求用事,千乡万里未回还。”
“您说什么?能不能帮我们解释一下?我没听清楚。”云有些着急。
老人又转过身去,拿起锄头继续锄草,轻叹了一口气:“自己去体会吧。”
我的心一沉,云没听清楚,我可听明白了。难道说我和云的姻缘有重重阻隔?我木然地随着云下山,云也一路无话,两个人依然手牵着手,云的手绵软无力。我看了看云,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被刚才那位老人的话带走了。
“在想什么?”我问。
“没想什么。”云说完,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鱼腥草散落一地。我赶忙蹲下身子去拉她起来,将其紧紧地抱在怀里。
“水生!”云大哭。
我放下竹篮,腾出手抚摸着云的后背,“别哭,孟云。算命都是迷信,别太相信。”
这样一说,云哭得愈加厉害了,她用尽全力推开了我,认真是看着我,说:“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是不?”
我的心头一热,又将其搂在怀里,轻声道:“相信我。”
作者: 山寒泉冷 时间: 2015-7-24 23:19
柳色青青好,莲香缕缕幽。祝笔吐莲花,心生慧语!
作者: 怀颜 时间: 2015-7-26 14:36
写得真好,楼主加油,等 着看你的佳作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27 16:14
谢谢您美丽的点评。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27 16:15
多谢朋友的关注。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7-27 16:15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7-27 16:18 编辑
除夕前几天,云的哥哥旭华回家了。旭华长得壮实得很,和小巧的云站在一起,完全不像两兄妹。
云多次在我面前提起过她的哥哥,言语里尽是钦佩。她说哥哥在武汉上大三,还是学校的学生会干部,成绩优秀,还找了个武汉的女朋友。
“你就是水生?”旭华拍了拍我的肩膀,真疼。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我妹妹可是我们家的宝贝啊,你可别欺负她。”
“哥,你说什么啊?水生怎么可能欺负我?你别欺负他才是。”云挽住旭华的手,娇嗔道。
旭华一笑:“这么快就知道护着他说话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怎么不把你女朋友也带回家啊,好让爸妈也瞧瞧。”
“你说晶晶啊?她答应明年毕业来。”旭华眼里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露出微笑。
旭华在家待不住,说是要出门和同学聚会。出门时,他扭头对水生说:“水生,要是这里有谁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
“你哥比我小四五岁,听他的口气倒像他是我大哥呢。”旭华走后,我对云说。
“谁叫你这么瘦,一阵风就狠不得把你吹倒。”
“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他啊,他是你哥,难道我还得叫一个小我几岁的人为哥哥?”
“哈哈!你就当自己只有二十岁得了。谁叫你门槛站得低啊!”
云的父母忙着置办年货,又不让我们插手,云便拉着我,要到镇上去买烟花。石渡河镇很小,一条街走不了多久便到了尽头。路上,云指着一家的小店告诉我,说这是她母亲开的缝纫店。店铺门紧闭着,旁边立着一个招牌“旭华缝纫店”,我说:“这店是用你哥的名字命名的呢。”云从我左边绕到右边,歪着头笑道:“在镇上我哥名气可大了,就出了他一个大学生。”
吃晚饭时,旭华还没有回家,我要云去找他,云说不用找,她哥一直是这样的,回家了也总不着屋的,他的朋友多,肯定是和同学们一起玩去了,晚上自己会回的。吃罢晚饭,一家人围着火炉看电视,云的父母问起我的家庭情况,还说云年纪小,不懂事,要我以后多多照顾她。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旭华终于回家了,同来的还有两个孩子,原来旭华去了舅舅家,把两个表弟带来了。小表弟坐不了多久便开始哭闹着回家。
“明天哥哥姐姐们一起送你回家啊,你看,哥这里有好的东西给你们玩呢。”说完,旭华起身到他房间里拿出一把刀,足有一尺来长,寒光闪闪。
“旭华,不要把刀给他们玩,危险!”云的父亲走了过来,从旭华手中拿过刀,放进了抽屉。
“买刀干什么?”云的母亲从厨房端出花生、糖果。
“防身。”
“你是在武汉读书,又不是去打架的,防啥子身?”云的父亲沉下脸来。
两个孩子见姑父把刀藏起来了,哭个不停,不肯吃糖果。
“姐姐今天买了烟花,走,我们到外面去放烟花,好不?”云牵着表弟的手说。
山里的冬天可真冷,一打开门,冷风就直往屋里灌,云把棉袄上的帽子戴在头上,缩着脖子,她拿出一个打火机,递给我:“你点,我怕。”
“还是我来吧。”旭华从我手中接着打火机。
旭华把烟花炮立在地上,弯腰点燃引线,只听到“哧”的一声,只见烟花先是冒出一股白烟,随后出现一股小小的黄色火花,随着一声闷响,一朵硕大的烟花在我们的头顶炸开,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地窜向四周,旋即又消失了。紧接着又有一个烟花在空中绽放,如天女散花,星星点点的光,照亮了夜空,映着云的笑脸……
云和两个表弟在一旁高兴得又蹦又跳,每一朵烟花绽放,他们都要惊喜地尖叫“好美啊,好美啊!”邻居家的孩子也跑出了屋子,跟着一起欢呼,一起蹦跳。
美丽的夜空,同样深深地震撼了我,烟花一刹那间的美丽,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成为了永恒。
作者: 山寒泉冷 时间: 2015-8-7 14:02
山高风爽,水深流长,夏日读帖,可觅清凉!
作者: 怀颜 时间: 2015-8-8 11:27
怎么不继续写了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8-9 11:06
这几天出门去了,回家再写。
作者: 草木芳华 时间: 2015-8-13 18:26
期待中。。。。。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8-13 18:28
我做事都是虎头蛇尾,好几篇小说都是半途而废。等下个月再续写吧。还是写散文方便,一两千字,挤点时间就完成了。
作者: 千古一笑 时间: 2015-8-14 22:04
有山楂之恋的味道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8-25 23:23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8-25 23:26 编辑
正月初二那天,下雪了。
我们一行人一大早便出门去孟云舅舅家拜年。
整个小镇像一个银妆素裹的童话世界,静谧而又安详。枝头的残叶被雪包裹,变成一个个白色的小绒球,在风中微微晃动。雪花仍在空中飘舞,纷纷扬扬,夹着清香与寒气。地面上积了层厚厚的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云在雪地里欢快地叫着:“下雪了,下雪了,太好了。”
她抓了一把雪,用舌尖舔了舔,又跑到我面前:“水生,吃一口,甜呢。”没等我开口,云就把那团雪送到了我的嘴边。
旭华一个雪球扔到云身上:“还不快走!路上还要这么亲热,羞不羞。”
“好啊,你敢砸我。”云弯腰又抓了一把雪,朝旭华扔了过去,“水生,快来帮我!”
云的父母走在前面,偶尔回头喊上一句:“别闹了。”山路弯弯,却因为有了这场雪,反倒好走多了。走了大约一小时,来到一个村落,云的舅舅家就在那里。
到了舅舅家门口,旭华从包里拿出一挂鞭,点上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后,一个穿着军大衣、手中拿着一挂鞭的男人出来了,云叫了声:“舅舅新年好。”云的舅舅笑着应答,接着用烟点燃鞭炮,算是迎接我们的到来。
一进屋,云的两个表弟就跑到旭华身旁,“哥哥,我要玩你的那把刀。”
“刀没带来,等你们长大了,哥给你们一人买一把啊。”旭华拍了拍表弟的头。
“这是?”云的舅妈出来了,指着我问。
“水生,孟云的同学,来家里玩的。”云的母亲赶紧说。舅妈看了我一眼,会意地笑了笑,转身递给我一个杯子。
听云的母亲如此介绍我,我的心一沉,难道说云的父母对我不满意?不满意又为何让云带我回她家过年?来不及细想,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一股辛辣味直入喉底,原来是酒!
云看到我的样子,笑个不停。我不明白为何我一进屋就给我酒喝,莫非这是石渡河特有的风俗?看看其他人的杯子,好像都只是水啊。
吃饭时,我一直低着头,先前的欢乐似乎也随着这口酒一起被我吞进了肚中。有些后悔贸然前来,或许,在云的父母眼里,我真的只能算是云的普通朋友。但是,我又怎能放弃云,放弃这段感情?
云似乎并未觉察我的心事,她时而给我夹菜,时而在饭桌上兴奋地叽叽喳喳。“水生,吃块腊猪头肉,好吃咧,你们那里没有的。”
可再美味的食物,此刻到了我的嘴里都变得像嚼木渣一般。
心事重重地回到孟云家后,对云的父母说自己喝了酒,头有些昏,便进了里屋,闷头大睡。其实,我哪里能睡得着?反反复复地想如何和云的父母开口,我想娶她,我不想被他们称作云的同学。
“水生。”云进来了,“你才喝一口酒啊,怎么就醉了?”
“你爸妈为何总说我是你同学?你没告诉他们我是你男朋友吗?”
“说了啊,是他们要你来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对我不满意。”
“哪有不满意?不满意还要你到我舅舅家去啊?再说,你知道为什么你一进门我舅妈就给你酒喝吗?”
“为什么?”
“因为当你是贵客。”云拧了一下我的耳朵,“小心眼!这都不知道。”
作者: 山寒泉冷 时间: 2015-8-26 21:40
文字是一缕月光,在心中亮一片宁静;空间是一角莲池,在眼前添一抹生机。
作者: 河岸看柳 时间: 2015-9-7 20:25
哪有男同学在女同学家过年的,再说从年龄的差距上也看得出来,水生没那么小气,他知道说他们是同学的话是幌子。
作者: 兰色梦想 时间: 2015-9-9 22:33
好期待…好想一次能看完
作者: 草木芳华 时间: 2015-9-10 23:02
姐姐,期待你写完哟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9-11 11:46
呵呵,朋友不是水生,何以知道水生作何想?他反复追问,只不过是心中不踏实罢了。
我笔下的人物,都是我主观意念下的人物,任我描绘啊。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注。水生的故事,曲折,望你读完再议。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9-11 11:47
您的留言总是那么美,有文采。谢谢。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9-11 11:48
谢谢小妹妹。有了你们的鼓励,看样子,我非得写完不可。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9-11 11:49
我知道你是谁了,荣儿吧?呵呵,如果你愿意看,那我挤时间把故事写完。本不打算再写了,感觉写得有些窝心。呵呵。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9-11 11:49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9-11 11:57 编辑
之后几天,我不再随云的父母出门拜年,云也自然留在家中陪我,还是和她单独在一起好,不用顾及诸多礼节。
有天下午,张峰和丽华来找云,原来张峰年后也到石渡河来了。张峰说他和丽华准备结婚了,双方家长都见了面,只等择个好日子。
四人相聚,自是少不了欢声笑语。晚饭时,我喝得酩酊大醉,这是我头一回喝这么多酒,连张峰他们何时走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喝到后来,我站起来时,整个人也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脚像踩在棉花上,在云端漫步大约也不过于此吧。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当我睁开眼睛,看到云坐在床边,用手指挠我的脸:“你醒了?”
“张峰他们呢?”
“昨晚就回去了。”云递给我一杯水,“你知道不,昨晚你醉得不省人事,睡觉老掀被子,我妈怕你冻了,在你床边守了一夜。”
“阿姨呢?”我坐了起来。
“早上我起床后,让她回房休息去了。”
云从枕边拿出一条藏青色的裤子:“试试看,合身不?”
裤子大小刚好合适,我问:“你妈没给我量尺码,怎么做得这样合身?”
“你忘了我妈是做什么的吗?裁缝啊!她的眼睛就是一把尺。”云拧着我的鼻子,左右摇晃,“看你还说我爸妈不喜欢你不?”
“那我什么也能像张峰那样向你父母求亲呢?”
“我哥还没结婚呢。急什么?我二十岁后再说。”
“你哥的女朋友你见过?”
云神秘兮兮地俯在我耳旁说:“我哥房里有她的照片,你等着啊,我拿给你看。”
不一会儿,云拿来一张照片,递给我。照片上的女孩不算很漂亮,细眉细眼,腥红的嘴唇,大脸盘却被涂得惨白,似日本艺伎。
“这是你哥的女朋友啊,年纪轻轻怎么化这么浓的妆?”
“人家这是时髦好吧?你个乡里人,懂啥?她是武汉人,独女呢。”
我不再说话,谈恋爱这事旁人如何说得清?只要他们两人能对上眼,就行。或许,旁人见了我,也会背地里认为我配不上云,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相爱啊。
几天后,我穿着云的母亲给我做的裤子,离开了石渡河。坐在车上,我看到云一家人站在屋门口,朝我挥手,没料想,这次分别后,我再也未踏上这片土地,这里的一切,连同我和云的故事,都被淹没到了水里。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9-11 11:53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9-11 12:01 编辑
春天来了,漫步在校园里,憧憬着未来,不由得神清气爽。
雾气渐渐散去,远处的山被层层叠叠的绿树覆盖,显得朗润而丰满。校园里的松树上的针叶顶端挂着一滴滴摇摇欲坠的水珠,在晨曦中,熠熠发光,就连树梢间的蜘蛛网也变成了银色的。
云这个学期要去医院实习,不久便可毕业了。虽说我早知道她们卫校已不包分配,但我相信云凭自己的一技之长,完全可以在我工作的县城找到一份工作,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清贫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每天照例给云打电话,周末云同样会及时赶到我身边,幸福似乎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我一伸手,便可抓在手里。
这天晚上,我照例在办公室批改作业,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接通电话后,就听到云的哭声,她不停地哭,无论我问什么,她仍只是哭。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从未听到过她如此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云,我一向都开朗活泼的云,到底怎么了?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急切地说,“你在哪里?我马上来。”
云哭道:“我在实习单位,不要你来,我打的去你那里。”
“你跟单位请个假……”我话还未说完,云便挂了电话。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我回到家中,急得团团转,是在医院里出了事故?是被人欺负了?是家里出了事情?我一遍遍地猜测,又一遍遍地否定。不会的,不会的,一定只是云受了点小委屈,我的云她太脆弱了。
一个多小时候后,云出现在我眼前,她的眼圈红肿着,头发也凌乱不堪,一见到我,便扑到我的怀里,哭着说:“水生,出大事了!”
我将云搂在怀里,用手抚平她凌乱的头发:“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共同面对。”
云抬起头,用红肿的双眼望着我:“水生,怎么办啊,我哥被抓了,怎么办啊——”
旭华被抓了?怎么可能?他不是学校优秀学生干部吗?他不是云一家的骄傲吗?热情阳光正直的旭华怎么会被抓?
“你听谁说的?一定是误会了。”
“我妈打电话告诉我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妈妈下午只说哥在看守所,明天,爸妈要去武汉看哥哥,他们在哥哥学校等我一起去。”
“那明天,我请假陪你一起去。”
第二天,我和云赶到旭华学校时,云的父母早已来了,一旁是旭华的同学。云的父母脸色憔悴,似整晚没有合眼。阿姨一见到我们,眼泪便又来了。
看守所里,我们要求见旭华,说是给他送衣物。一个民警走过来,对包裹进行检查,完毕后,他说:“好了,我会把这些衣物送到他手上,你们可以离开了。”云的母亲高声哭喊,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离开:“我要见我儿子,他是冤枉的!”
“刑拘期间家属不能与他见面,这是法律规定的。请你们离开吧。”
我拉起在地上哭喊的阿姨,对民警说:“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判决生效后,可以安排家属会见。请回吧。”
云一家人走出看守所,便又坐在看守所门口,死活不肯再走一步,仿佛能离旭华近点儿,也是一种安慰。
从旭华同学的口中,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春季开学后不久的一个晚上,旭华伙同宿舍的另一位同学在归元寺附近持刀打劫,抢走了一个中年妇女的钱包和手机。
“不可能——”云的母亲厉声叫喊,“我的儿怎么可能去抢劫?我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他从来都用不完,他最孝顺,最懂事,怎么可能犯法?”
“旭华抢劫时,周围有人看到了,现在您要想办法请律师,尽量判轻点。”旭华的同学说。
“叫他不要玩刀,不要玩刀,就是不听。”云的父亲低着头,喃喃自语。
“为什么要抢别人的钱?为什么?一定是他的那个女朋友成天花他的钱,我要去找她拼命,还我儿子!”云的母亲像发了疯一般,往日那温柔的笑脸此刻扭曲得可怕。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9-11 14:26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9-11 14:36 编辑
当云的母亲披头散发地站在晶晶面前时,晶晶愣了一下,很快便镇定下来。她倒了杯水,递给云的母亲:“阿姨,喝口水再说。”
云的母亲一挥手,将茶杯打翻在地,“钱晶晶,你说,旭华是不是因为你才去抢别人东西的?”
晶晶没有回话,她俯身拾起茶杯碎片,又默默地将茶杯碎片扔进纸篓,这才开口:“阿姨,旭华的事情,我也很难过。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我绝对没有要过旭华的钱。”
“瞧你打扮得像个妖精一样,是个么好东西?”云的母亲冲动地走到钱晶晶面前,推了她一把。晶晶被推得倒退了两步,靠到了床边的桌沿上。
“请您不要污辱我!我再打扮也是花的我父母的钱,没有花你们家旭华的钱。”
云的父亲把阿姨拉了过去,这时,晶晶的几个室友进了宿舍,她们见状,对我们说:“你们不能欺负一个女孩子,晶晶有什么错?”
“我苦命的儿啊——”云的母亲又开始哭起来,云也跟着母亲一起哭,哭声惊动隔壁宿舍的女学生,她们围在晶晶宿舍房门口,七嘴八舌。“明明是孟旭华成天缠着晶晶。”“孟旭华天天送花来,晶晶都把花扔了。”“晶晶家条件好得很,还用得着花别人的钱?”
“你们不要说了!”云突然哭叫起来,“过年时,我哥悄悄告诉过我,他要给晶晶买生日礼物,要送她一条金项链。”
“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旭华千方百计想讨好晶晶!”晶晶的舍友插话。
好说歹说,云的父母才随着我们离开。他们回家后开始请律师,反反复复地往武汉跑,云再也没有去实习单位上班,她成天窝在我的宿舍里,一睡一整天,我在她的脸上再也找不到笑容,有时候,我想劝她继续去实习,但一看到她挂着泪痕的脸,又将话吞进了肚里。
两个月后,云毕业了,因为没有参加实习,连毕业证都拿不到手,无奈之下,找到张峰的叔叔,好不容易才弄了张毕业证。
终于到了开庭的日子,民警押着旭华走进来,云的母亲又哭起来了,我们示意她别出声,怕她的哭声让旭华难过。几个月未见,旭华瘦得变了形,原本壮实的身材,变得瘦骨嶙峋,头也被剃得光秃秃的,眼窝凹了进去,他木无表情地站在审判席上,甚至不曾看一眼他的亲人们。
尽管辩护律师极力辩驳,反复声明旭华在校期间表现良好,曾获过种种表彰,抢劫只是一时糊涂,但最终无济于事。法官认定,孟旭华持刀抢劫,虽所抢金额不大,但性质恶劣,被判处有期徒期七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
审判完毕,云的父母口里叫着“我的娃儿啊——”,冲到了他跟前,旭华看着父母,咬着嘴唇,一滴泪从他的眼里滑落出来。他又看了看我,开口说了一句:“照顾好我妹妹和爸妈。”
旭华被押着离开时,他回头在人群里搜索,深陷的眼窝里燃起一丝火焰,又渐渐熄灭。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找晶晶,可晶晶她会来吗?不会。或许,他的这段爱情一开始便是一厢情愿,他为它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仍不得不黯淡地收尾。
作者: 山寒泉冷 时间: 2015-9-19 12:20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继续观赏中……
作者: 暖暖 时间: 2015-9-23 09:48
呃,怎么没有更新啊,特地收藏了
老师快快更新哦,期待!
作者: 小心被黑 时间: 2015-9-25 11:51
天天在等,就是不敢催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9-25 12:17
呵呵,不好意思。原以为没人愿意读这种又臭又长的文字,所以,也不愿意花时间去写。既然朋友们愿意看,我会挤时间完成。谢谢。
作者: 小心被黑 时间: 2015-10-10 09:49
作者: 兰色梦想 时间: 2015-10-18 07:23
都等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更新了!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10-18 10:51
不好意思,近来有点忙,加之家里有点事,所以,没空写。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10-18 10:53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10-18 17:06 编辑
云的性情大变,往日那个活泼可爱的云再也不见了。她常常呆坐在屋里,目光黯淡。
而我一心想着能让她去工作,或许,只有去上班,她才能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可是,到哪里去上班?学校早就不分配工作了,像她这种卫校毕业的学生,要到大医院去工作,没有关系,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想到了许伯。许伯退休前是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应该可以帮上忙。
瞒着云,我打听到了许伯的住址,去许伯家的路上,买了两条芙蓉王和两瓶白云边,然后拧着它们,来到一处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楼前。
门铃响过一阵后,一个烫着卷发、穿着大红中式对襟衫的微胖的女人开了门:“请问你找谁?”
“我是来找许伯的。”
“你是?”
“我是红旗乡陈国祥的小儿子水生,许伯住队时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
“哦,是水生啊,老许在家提到过你,快进来。”
“老许,来客人了。”阿姨边招呼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边便朝楼上喊。我把手里的东西搁在脚边,坐了下来。许伯的家,装修得十分雅致,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电视柜前有一个显眼的大花瓶,半人高。沙发后有一个硕大的博古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不一会儿,楼上下来一人,是许伯。多年不见,他也发福了,不过,依然是一脸笑容,那么慈祥。
“许伯,我是水生。”我站了起来。
“水生,是你?二十年没见到你了,都快认不出来了,想当年,你还是个成天流着鼻涕的小毛孩呢。”许伯笑着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并回头对阿姨说了句,“爱珍啊,快给水生倒茶。”
阿姨端来茶水,看到我脚边的烟酒,说:“你这是做什么?来许伯家还买什么东西?”
我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说:“我是来请许伯帮忙的。这些年,我一直没拜访过您,有事才来麻烦您,实在不好意思。”
“来请我们帮忙也用不着瞎花钱啊,又不是别人家。”阿姨把茶杯递到我手上,“听老许说,以前在你家住的时候,不知给你家添了多少麻烦。”
“你啊,还把我们当外人!只是,许伯都退休了,有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许伯笑着说。
想到母亲曾在我面前提到许伯要把侄女说给我做女朋友,一时之间,我不知如何开口。我喝了一口茶,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鼓起勇气开口:“我女朋友今年从卫校毕业,找不到工作,想请您帮她介绍一个工作。”
“你有女朋友了?这是好事啊,去年见到你爸时,你爸还担心你找不到女朋友,这下你爸妈该了却了心愿。”
许伯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又说:“现在进人民医院很难,医院的子弟想进都不容易,这样吧,我有一个朋友在城里开了家私人诊所,要不,你先让她去那里先工作,等有机会再说。”
说完,许伯起身到一旁去打电话。阿姨和我在客厅里继续闲聊。阿姨告诉我说许伯前两年就退休了,他们的一双儿女早年就出国留学,而今都在国外成家立业了,许伯退休了在家无事,平日里就只知道写写画画,和外界几乎没什么来往。
“帮你说好了,明天就叫你女朋友去,她叫什么?”许伯打完电话,走了过来。
“谢谢许伯,她叫孟云。”我连声说谢。
许伯把诊所的地址抄下来给我,说:“明天小孟去的时候,就说是我介绍来的,这是诊所李大夫的电话和地址,拿好。”
作者: raocl1956 时间: 2015-10-18 13:43
我记得你以前写诗的,没想到你把小说的情节也写得这么曲折,这么能打动人。拜读了,可别把诗作丢了哦!问好田田!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10-18 14:30
谢谢您,您一定记错了,我从未写过诗,因为我的诗词功底很差,平日里只是写点散文与小说。呵呵,如果以后有心情,向您学习,也来写几句诗看看。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10-18 14:36
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10-18 17:06 编辑
“孟云!”我兴冲冲地回到宿舍,只见孟云已蒙头睡在床上,“帮你找到工作了,明天就去上班。”
云没有吱声,我掀开被子,发现云的眼圈是红的:“怎么了?又哭了?”
“我想回家。”
“回家能解决什么问题?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你这样子,你爸妈不更担心?”我替云擦去挂在脸上的泪痕,轻声说。
“不知道我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回家看一看。”
“你不能总生活在阴影里,人得向前看,旭华过几年就会出来的。”
“我想回家看看爸妈也有错?我妈说不定天天在家哭,我想回家——”孟云猛地坐起来,嚎啕大哭。
听到云的哭声,我心痛不已,搂着她,感觉到她的身子一耸一耸,哭得很厉害。“不是说不让你回家,你先去上班,等过些时,我和你一起回去看你爸妈。”
“你就知道说工作工作,是不是怪我没有去工作,花了你的钱?是不是觉得我拖累了你?”
云头一次和我争吵起来,她一股脑儿说了一大堆话,仿佛要把她心中的所有不快都化作言语吐出来。我还能说什么?云现在这个样子,要她去上班的确有点残忍,但是,倘若云总是活在这种痛苦里,走不出来,日后的生活会是个什么样子,我不敢想象。
第二天,云执意要回家,送走她,我又赶到李大夫的诊所,说明了来意,然后请大夫原谅,说是孟云家里有事,一周后再来上班。
自从旭华出事以来,我也成天忧心忡忡,一方面,因为云整日以泪洗面;另一方面,家里人却一直催着我结婚。暑假时带着云回过家一趟,当时因为旭华的事情还没有结案,云到了我家,也从未露过笑脸。父母见到她,并未显露出特别满意的神色,他们像招呼客人一样对待她,客套中有一种生疏感。
母亲还暗地里对我说:“这就是你找的女朋友?太小了,太不懂事了。来家里,也只知道在你房里看电视,不说帮家里做事,就连句乖话都不会说。”
“妈,你怎能这样说她?孟云是个单纯的女孩,再说,这段时间她家里有事,所以才不怎么说话。”
“你们么时才能结婚?村里和你同龄的人,孩子都满地跑了。”母亲在厨房里边切菜边说,“也不知你看中她哪点了,漂亮能当饭吃?”
听到母亲喋喋不休地唠叨,我蹲在灶门口,一直不说话。是的,漂亮的确不能当饭吃,但要让我找一个无盐丑女,天天见到就想呕吐,日子也未必好过吧?再说了,孟云也只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才会郁郁寡欢,原来的她,是多么古灵精怪的女子啊。
“不管怎么样,你要快点结婚。”母亲见我闷着头不出声,换了一种语气说。
“她家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开口?”我抬起头来,看着母亲。
“你都二十七岁了,还要等到么时候?她这样一直和你住在一起,难道她家人不知道?你还担心她家不同意?”母亲有些不满。
父亲倒是什么也没有说,他和往常一样,早出晚归,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大哥告诉我,父亲近来前列腺一直发炎,尿不出来,得定期到镇上打针消炎,去插导尿管排尿。医生交代,必须尽快动手术,否则,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云走后,我把父母接到了城里,带着父亲到人民医院做检查,办入院手术。钱又成了一大问题,因为在学校买了房,早先借的款还来不及还上,我是再也拿不出钱来帮衬父母了。大哥和姐姐找亲戚朋友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凑足了手术费,父亲这才得以住进医院。
父亲的手术很快就做了,手术很顺利。手术完成后,父亲是大哥扶着他自己走出手术室的,气色也很好,他似乎很高兴,觉得再也不用受煎熬了。可到了晚上,父亲开始吐血,大口大口地吐血,原来,因为父亲一直有哮喘,有胃病,身体虚弱导致术后并发症。
父亲住进了ICU病房,一直昏迷不醒。钱,要大笔的钱,才能救活父亲。医生不停地催要医药费,没有钱,父亲的命都可能不保,可我能到哪里去弄钱?
作者: raocl1956 时间: 2015-10-18 14:44
哦,那肯定是我记错了。不过你的文学功底这么扎实,我想你写诗就更容易上路了。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10-18 14:48
谢谢您的鼓励,写诗是最难的,文字功底得深厚。我自小没有受过这方面的熏陶,估计写不好。呵呵。所以,我一直不敢动笔写诗。诗的语言要精炼,而且要能达到余音绕梁的作用,太难了。
作者: raocl1956 时间: 2015-10-18 14:59
你太谦虚了!你可以从七绝开始,试试看,你肯定能行的!
作者: 莲叶何田田 时间: 2015-10-18 17:56
母亲站在ICU病房前的玻璃前,望着病房里身上插满管子、戴着氧气罩、昏迷不醒的父亲,一个劲地流泪:“老头子,你快醒醒啊,你要是走了,叫我怎么办啊。”
“水生,得想办法救救你爸啊。”母亲又转身拉着我的手,哭着说,“你读大学时,你爸成天在鱼塘里忙,大冬天都是一双赤脚站在水里,要不是这样,他哪会得这么多的病啊。”
我得去弄钱,得去弄钱。可是,谁能告诉我,哪里能弄到钱啊?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走在街头,看着这热闹而冷清的大街,叫卖声、汽笛声、行人的欢笑声……各种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但是,我还是感觉那么安静,他们说的做的,都与我无关,他们的喜怒哀乐更是与我毫不牵扯,但是,他们的欢声笑语却刺痛了我的心。
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快乐,而我却一筹莫展?我不明白,到底是自己错了,还是世界错了;没有人告诉我,我该到哪里去,更没有人能告诉我,我的生活为何会这么艰难。都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是现在金钱能救我的父亲的命,我满脑子都只是钱,旧社会还能卖身救父,而今,即便我想卖身为奴,也没有这个机会。
我想到了房子,对,我不是还有套房子吗?只有把房子退还给学校,才能有钱救父亲。
当我敲开校长的门,说明来意后,校长沉吟片刻,说:“水生啊,房子最好不要退,你结婚还需要房子啊。”
“我爸住院急需钱,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爸去死。”
“需要多少钱?”
“说不清,现在都欠医院一千多了,医生说明天不续费,就得停止医治了。”
“你也不要退房子了,这样吧,明天你去找出纳,学校再借你五千元,以后每月从你工资里扣三百,不过,得付学校一点利息,行不?”
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更别说我一个穷教书匠。听到校长的这番话,我激动得差点在他面前跪下。终于有钱了,父亲有救了,校长万岁!
钱终于交上了,父亲的肺部感染仍没有好转。医生给父亲做了痰培养,发现他对普通的抗生素已有耐药性,必须选择顶级抗生素。不管怎样,总算是有救了。几天后,父亲终于从ICU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一周来揪心般的烦恼终于渐渐消散。静下心来,我才忽然想起,已有一周过去了,云却还没有回来。
云怎么没有回来?不回来又为何不打电话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莫非云不准备回来上班?想起云的父母为旭华打官司时,为了联系律师,在家里安了电话,我赶紧跑到办公室给云打电话。
电话是通的,太好了。“喂。”是云的声音。
“孟云,是我,水生。你怎么没有回来?”我焦急地说。
云不说话,我接着说:“我爸住院了,这些时我忙得焦头烂额,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对不起。”
“伯伯得了什么病?要紧吗?”
“快好了,不要紧。过十来天就可以出院了。”
“水生,我可能不回你身边了。”云的声音极低,话筒里似乎还传来了她低低的啜泣声。
听到她的这句话,我感觉天都塌了,为什么?为什么?千百个问号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怎么回事?快告诉我,急死我了!”
“我妈不准我到你那里去,说除非你出一万元钱彩礼,才能让我嫁给你。”
“我们现在又不结婚,要什么彩礼钱?再说,你的工作都找好了,不来上班,你准备到哪里去?”
“我妈说哥哥关进去了,她得存一大笔钱给他,免得他以后出来找不到媳妇。”
……
我还能说什么?除了恨自己贫穷,还能怎么样?是的,我拿不出一万元,我连父亲住院的钱都是借的,我能给孟云什么?可是,我又如此不甘心,为什么云的父母会让我拿出那么多的钱来?这和卖女儿又有什么两样?我不明白,孟云的父母,看起来那么通情达理,看起来那么和蔼善良,为什么陡然间变卦?
欢迎光临 赤壁论坛 (https://cbrx.0715.cn/) |
Powered by Discuz! X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