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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惊 魂 [打印本页]
作者: 赤壁杞人 时间: 2017-11-10 11:29
标题: 惊 魂
本帖最后由 赤壁杞人 于 2017-12-16 17:25 编辑
一、上吊事件
直到如今，我对这次诡异事件记忆犹新，无法释怀，无法解释。
自从住进赤壁某国企“单人”宿舍楼后，我就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怪怪感觉。
我清楚记得，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某大年正月初二。
天空并没有普降瑞雪，反而像贴着一块脏脏的抹布，灰蒙蒙地，随时可能挤出污水来。员工宿舍前那死气沉沉的梧桐树，黑乎乎光凸凸的枝桠，被冷风吹得呼呼地吐着寒气。几只不识趣的黑乌鸦不知什么时候匍匐在梧桐树上喳喳地叫，阴阳怪气。住着百多人的三层红砖瓦房的员工宿舍楼，仿佛冻僵了，在冷风中一动不动，透着冷酷与阴森。只有那墙上及楼顶层的枯草，还有那曾经上过绿色油漆、呼呼作响的木质门窗，和随风时进时出的窗帘，透出几分鬼异与飘忽。 宿舍后一条小路通往坟山，山上大小树木或柴禾此时此刻被冻得脸黄身瘦，在灰暗的冷风中瑟瑟发抖，那若隐若现的响动似有冤魂在山中出没。
寒风毫不留情地摧残着节日的喜气，公司大门前的大红灯笼，上下翻飞；公司大门两边硕大的红底黑字门联和节日喜气被冷风吹得无影无踪，残缺不全的联纸仿佛在挣扎呻吟。我和所有不能回家过大年的同事一样闷闷不乐，即使看到公司门口张灯结彩，即便听到玩龙灯的锣鼓喧天，依然愤愤不平：凭什么有人过年过节，有人就该上班？！因此我一心盼望节日早点过去，让公司一切照旧，让员工宿舍更有人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小小的宿舍里形单只影孤独孤寂，内心抓狂般地难受。
中午下班后，我准备去公司食堂吃工作餐。远远地，我看到宿舍楼前死气沉沉的梧桐树下面场地上聚集了几十人，一架通向宿舍二楼窗口的木梯已经就位，大多数人对着二楼窗口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一种不祥的预感直闯心扉——难道出事了？难道这就是怪怪感觉的开始甚至答案？我不得而知。
不祥的预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我加快步伐前进，我很快蹑手蹑脚地挤进人群里。我最先听到有人小声说：“真是有鬼了，大过年的要死，真是有病。”
我到公司上班不久，认识的人不多，更不知道宿舍楼里人员的分布情况。通过听在场人的议论，才知道这里住着一对夫妻，妻子是广西姜姓女人，是同事小贾的爱人，结婚才两年，还没有小孩。大约因为小贾婚后沾花惹草之故，这个性格刚烈，眼中容不得半粒沙子的小个子女人非常失望。
不知是已确信小姜已死，还是无人想抢救小姜性命，抑或是怕撞坏了门要赔偿，总之人们没有从二楼正门进去的意思——我很奇怪。现场看热闹者、冷漠者多，同情者少——甚至一时找不到愿意爬梯上去一探研究的人——难道他们都像我一样胆小？还是大过年的怕犯忌讳？不过一阵拉拉扯扯、嘻嘻哈哈之后，终于有人躬身沿木梯向窗口爬去。他是我同车间的钳工——一个瘦弱的男子，姓胡，四十来岁，身穿深蓝且油腻维修工装。在我的印象中，他善良友好，多次以本家有缘为由邀我吃饭，改善伙食。他平时非常胆小，谦恭有余自信不足。因此我猜测，他也许并不愿意上梯子，因为他的表情似乎在笑，又似要哭——暴露了他的个性，但出于同情与善良，他勇敢地站出来；还有一种可能是被人逼上去的（也是一种直觉，人们为什么要他上？）。他爬得很慢，显然很害怕，他浑身颤抖，加上梯子晃荡，他每爬一步，头就朝下艰难地看一眼，似乎在乞求他能不能下？爬了好久，胡师傅终于接近窗口。这时他回头一笑，是那种要哭之前的笑！下面的人看不出是起哄还是幸灾乐祸：“你快点，你快点上，看看里边出了么事？“在一阵推推搡搡胡言乱语后终于安静下来，人们的眼睛齐刷刷地抛向窗口，看着胡师傅已慢慢地爬进了屋，等待看结果。
胡师傅在里边看到了什么，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在场的人都听了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之后不久，守候在二楼门口的人终于进入了死者房间，而且从窗口向下面的人招手，“小姜死了，是吊死的，你们快，快上来”。人们从宿舍楼大门蜂拥而上到二楼，大家很快都看到了答案：小姜上吊自杀，上吊的地方出乎意料，她吊死在房门背面。人们手忙脚乱把小姜放在床上，同时还把吓得人事不醒的胡师傅抬到了公司医务室……
宿舍并没有看热闹的人多而改变它冷肃的面目。反而因为小姜的死，让我感到更加阴森可怖。几只乌鸦在人们冲向二楼的时候，突然消逝在寒冷里，不见了，仿佛它们完成了某项任务，飞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只有飞不走的梧桐树孤苦伶仃地坚守岗位，似乎在诅咒冬季的无情，又似在期盼春天的光临。
胡师傅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发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是什么样的恐怖情景让原本胆小的他昏死过去？诸多疑问让我害怕起来。
我又为什么害怕呢？莫名其妙！难道我与小姜的死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我只是本能地恐惧。
二、惊魂
我生来就怕见死尸，加上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我不敢进死者房间，但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二楼，还紧张快速地扫了一眼出事房间。我看到一张双人床，床头靠北，放在房间正中间，白色的床单显然被人换过，尸体用白布盖着，不足一米长，难道这是幻觉？！我斗胆再看一眼，还是不像理想中的尸体样子，白布下面仿佛不是一具刚刚吊死的女尸，而是一个长方形且并不厚的被子。我没有见过吊死人的尸体，但很早就听人说过，吊死者都会伸出长长的舌头，就像恐怖片中的鬼一样青面獠牙。一想到这些我不寒而栗。我开始头昏脑胀，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从看了一眼房间开始，我现实中的世界似乎消失了，眼中只有那不到一米长裹着的尸体。我感觉身体被一种神秘力量指引着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全没有意识到，其实我可以选择到同事或亲属家住一晚，释放一下自己的恐惧心理——真是不可思议！
天渐渐黑了，还停电了，这预示着什么呢？
有没有吃晚饭，有没有洗脚，我记不起来了。我似乎在惊恐中努力去小买部买了一打蜡烛，以防一晚上都不来电。
我的房间在一楼向北的顶头，走廊外边一条水泥路通向厕所和宿舍楼前面的场地。只要推开玻璃窗，面对的正是那前面提到的十几株像绞刑架一样鬼气重重的梧桐树。我的床在窗口左边，室友的床平行放在窗口右边。还有一张没有人睡的床，与室友的床同向放在墙的另一边，正好让我们放一些杂七杂八的盆子水桶电热器酒精炉之类的东西。
我刚刚将门窗检查后，关好反锁。突然黑风冷雨，不请自到，倾盆而下。可怜陈旧不堪的门窗，像突然遭遇暴打一般发出求救似的哀鸣，吱吱作响。很快，那帖着报纸的玻璃窗开始渗水，那渗水似鬼片中的画面，仿佛有灵性般慢慢形成一种可怕的骷髅图形，又似乎像科幻片中的尸体体液，发出恶臭味道。我不敢再看，更不敢想。我双手合十祈祷风雨快点停下来，因为我冷我害怕，怕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恐惧心理我睡不着。
天越来越黑，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夜里的风似乎还原了她那无恶不作的本来面目，偏要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她裹夹着寒气与阴森森的怪异无孔不入。因为找不到报纸之类的东西，我只好找来布条，撕掉垫被中的棉将漏风口塞紧，尤其是靠门锁一边和门底下的缝。但刚塞紧又吹开，我感觉颈部额头正在出冷汗。我好后悔不该去看热闹，去看尸体！
我想将蜡烛点燃，然后坐在床上捂盖被子看书，希望以此来转移注意力，尽量不去胡思乱想。然而手已不听指挥，不断颤抖，点着的蜡烛就是不能粘在靠窗的书桌上，我感觉出汗部位在扩散。经过不下五次的尝试之后，蜡烛终于定住了，因为一只光线太暗，我便点上两只，希望增加房间亮度壮壮胆。
终于坐在床上开始翻弄长篇小说《红与黑》。
但无论我怎样努力，还是无法集中精力看书，刚看几个字，眼前马上浮现那不足一米的尸体。可能过于恐惧，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我已经身心俱惫，我孤立无援！
蜡烛漂忽不定，且蜡烛只剩下四根了。我有一种住在鬼屋的感觉！
此刻走廊里任何响动，我都会疑为有鬼魂正向我这里靠近。
越怕越有鬼，当我坐着快要入睡时，塞门的布条竟被风吹得飘在地上，像有人指挥一样或像有人踢着一样，直往我的床前移动，我惊叫一声，用双手捂住双眼，又从指缝偷看布条.......布条慢慢地延床脚向上“爬”，我本能地将被子往身上拉......。我突然发现，我看到的已经不是布条，分明是那具不足一米的尸骨。我记得“啊”了一声，便昏死过去了。
当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我正趟在厂医务室的病床上。医生说，同事发现我没有上班，又没有请假，又不像是迟到，感觉不对。于是向车间主任反映，车间主任派同事到宿舍去看一下，才发现我和胡师傅一样，人事不醒发高烧，还在胡说什么见到了鬼。
“哦，是吗？”我睁眼说。
“不过现在烧退得差不多了。”小李医生说：“你昨晚发生什么了？”
“唉，一言难尽。昨天不是小姜死了吗？”我说。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病成这样，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和刺激。”李医生一脸疑惑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我把昨晚的情况向李医生说了一遍。
“真的吗，太不可思议了！”小李虽是公司老员工，肯定还没有遇到过我和胡师傅这样的病人。
“是啊，小姜死在二楼，我住一楼，我还不认得她，我凭什么怕呢？我想不通。”
“小姜是老职工”。小李怪怪地望了我一眼，接着说：“她是结婚才搬到二楼住的。”
“你是说——”我吃了一惊：“她可能以前住在别的地方？”
“很有可能，你想，单身宿舍里，凡结婚的大概都搬了屋子。”
“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以前还住在一楼，甚至于还睡过我的床？”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这个可能哦。”小刘俏皮地一笑。“不然你怕什么？”
我们还在往下说的时候，车间同事小张提了一袋水果来看我了。“这是主任安排我来的。你现在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只是头还有点沉沉的。谢谢你也谢谢王主任啊，车间这么忙还派你来看我。唉！”
“哪里的话，应该的。听同事讲，发现你趟在床上说胡话的时候，很吓人的。好像中邪一样，嘴里还流着臭口水。”
我只好把昨晚的事情再说了一遍，并把李医生的想法也说了。
小张一拍大腿说：“你也够倒霉的，小姜原来就住你床上。这是真的！”
“啊！”我惊叫一声，“原来如此！”
“用迷信的话说，小姜刚死，她的鬼魂会去她曾经住过的地方，走过的地方。不想被你这个倒霉蛋碰上了。”小张用老练的口气说：“不过你也太胆小了，如果是我，肯定不怕她，因为我从来就不怕鬼不信鬼！”
“你说对了，我自小胆小，也似曾见过无头鬼。所以我现在更加相信，昨晚的一切，不是我胆小，而是人死了真的会去找她曾去过住过的地方吓人。”我说。“看来正是小姜一死就缠上了我，才使我像着魔一样身不由己，而且把我吓病了。”我自言自语，“看来我是不能再住这个床了。”
“好了好了，信你的邪。如果世上有鬼，那世界上该有多少鬼，谁能保证我们车间下面没有埋死人呢？如果车间也有鬼也闹鬼，你还能安心上班吗，真是。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好好休息，我要上班了。”小张拍拍我的肩。
“好吧，小张，谢谢你来看我。有空我请你吃饭，代我向王主任问好。就说我明天可以上班了。”说完我从水果中挑一个苹果塞到他手里。
看着小张出了医务室，我似乎好了很多。但这并不能解释我心中的疑惑，也许永远都不能。当时我还猜自己逐步好起来的原因是：小姜的鬼魂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捅破了她的阴谋——完全有这个可能！想到这里，我精神一下子放松了好多。睡意也随着我精神的放松，急忙将我推进了梦乡……
作者: 向往的生活 时间: 2017-11-10 11:59
写的真好，看的我头皮都发麻了
作者: 赤郞 时间: 2017-11-10 12:36
惊心动魄!语言文字功底深厚!
作者: 无从降息。 时间: 2017-11-10 15:02
真的 看得头皮发麻
作者: 0715涛涛 时间: 2017-11-10 18:18
作者: 不忘乡愁 时间: 2017-11-10 20:13
无论是小说还是回忆录，前段的写景衬托还是颇见功底的。
作者: 卧龙赤壁 时间: 2017-11-11 07:22
写得不错，既是小说又是写实
作者: 安琳 时间: 2017-11-11 19:16
写的挺好，看的后背发凉
作者: 你妈叫你嫁给我 时间: 2017-11-12 00:33
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作者: 你妈叫你嫁给我 时间: 2017-11-12 00:33
……
作者: 赤壁杞人 时间: 2017-11-28 14:04
谢谢您阅读与鼓励。这是我的一段经历，希望您喜欢！
作者: 赤壁杞人 时间: 2017-11-28 14:07
谢谢您的鼓励，因为不知写得如何，一直放在QQ日记里。我想了好久，才尝试在赤壁热线了推出。您的鼓励将是我努力的原动力。
作者: 赤壁杞人 时间: 2017-11-28 14:09
谢谢您的鼓励，其实这是个人的一段经历。
作者: 赤壁杞人 时间: 2017-11-28 14:12
谢谢您的鼓励，我写小说还处在尝试阶段，希望您不吝赐教！
作者: 赤壁杞人 时间: 2017-11-28 14:15
真的谢谢您，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作品能不能在这里推出。因此我还要感谢赤壁热线！再次感谢您的肯定。
作者: 赤壁杞人 时间: 2017-11-28 14:17
谢谢鼓励，如果您阅读后能有这样的感受，那是我的荣幸，也是给我增加信心。谢谢！
作者: 赤壁杞人 时间: 2017-11-28 14:19
谢谢您的阅读和鼓励！您的感受就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也是我努力的原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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