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五)父亲 酒 炉火
《温酒》
入夜生炉火,家人围三方。
壶置炭火旁,锅挂通钩上。
炉边温一觞,未饮先泛光。
钳烤腊鱼片,嗞嗞分外香。
父亲喜欢喝点酒,不多,每次一罐,大约二、三两。
乡下的厨房靠墙都有一小火灶,几块砖围起三方就垒起来了。中间挂一个通钩,吊一口锅,可以煮饭炒菜,顶上搭几根横木,可以熏腊鱼肉。天凉了,升起炉火,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火,唠嗑话家常。东边靠墙角是父亲的专座,墙上钉一块木板,放上煤油灯、蜡烛和火柴盒,还有父亲的烟:《大公鸡》、《圆球》牌的,非常便宜。每到饭前,父亲佝偻着干瘦的身子,缩在椅子上,拿出一个小土罐,吹去上面的灰尘,就开始温酒,有时扯一块腊鱼或切几片腊肉,薄薄的,铺在铁火钳上,搭放在炭火上烤,边烤边下酒。“嗞嗞”冒油的烤鱼片肉片,香气四溢,我们兄弟眼巴巴地望着,喉咙早已咽下几次口水,不过吃饭时,父亲总要给我们烤两三片。我们可不像猪八戒吃人参果,而是每次舔一点以下饭,往往饭吃完了还剩下一片最后吃。在那天天吃腐乳,酸菜的日子,这就是奢侈的啊!那时候希望家里天天来客人,或盼着过节过年。不知是火光的照射,还是酒精的作用,火光映照着一张深黄黝黑的脸,胡须微微抖动,额头青筋凸起,脸色开始泛红,有点血色。有时,父亲高兴,还给我们讲一些戏文里的故事:什么杨家将一门忠烈,穆桂英寡妇挂帅;什么黑包公公正无私,敢斩驸马爷;什么五鼠闹东京……这更吸引我看书的兴致。
不过,父亲的座位有时候却是我的。这盏油灯陪伴着我,读完了《岳飞传》、《杨家将》、《三侠五义》,当然更有《水浒传》、《西游记》等,后来就是金庸、梁羽生、古龙的武侠小说,幻想着将来自己也为一名武艺高强的侠客。只要我看书,父亲就让出了座位。
现在灯光通亮如白昼,可没有油灯下静心专注了;家家有电视机,只是里面热闹,外面冷清。想想还是老家的炉火是温暖的,炉火使一家人围在一起“把酒话桑麻”,闲扯到炭火熄灭。
忽然想起,父亲不就是那酒,虽浓烈醇厚却令人回味;父亲不就是那油灯,以微弱之光却给人以希望;父亲不就是那炉火,能使家人围在一起,给家人以温暖。
正是:
夜凉炉火升,柴湿雾烟起。
前炙寒后背,烟熏呛口鼻。
东方靠墙角,油灯光摇曳。
本是温酒位,让与看书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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