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一切就在在不知不觉中我在这个地方已经三年了。
透个玻璃门，觉得自己跟门外14路车站牌边那一棵斜倚着的紫荆花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在逐渐地老去，它却在茁壮地成长。我无法看到它扎根于水泥地下坚韧，甚至觉得它的成长是吸收了我那小外甥在树下给它的养分。以前链子锁可以轻易地把它跟我们的拉车一起锁住，可现在日渐增大的躯干已让那根链子失去了作用。我们惯见了过往的路人，候车的男女：比如那个总向路人要烟抽，笑时露出一颗黑牙，总说别人‘去芳村啦’（后来明白那是广州的一句俚语，芳村有医治精神病的医院）自己都有点神经兮兮的大婶。比如那个打扮得‘上边蒸松糕，下面卖凉粉’的邻家小妹，再比如那个常常跟人吵架的收停车费的讲普通话的大叔---------
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可是我知道这里始终不是我的家，因为目光所及的永远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和鳞次栉比的高楼，不是我印象中的高山和原野和不必仰视就可以见到的太阳或星空。家只在梦里，要远方，在岁近年末归心似箭的眺望。
一阵‘砍砍砍-------’的声音响起，那是拉车的轮子在盲道上啮合不匀而发出的分贝特高的声音，在我们档口嘎然而止。一个身材如我一般瘦削的男孩猫着腰从拉车上拿下两个黑色的大塑料包裹。然后直起身，扬起那张清秀的脸，微眯着的眼睛可以依稀看到眼镜的痕迹。
“阿英（姨）！衣服弄好了。”他说，我听不清他到底是直呼我们老板娘的名字还是礼貌地叫的阿姨。他是蒋波，是裁缝老蒋刚读完了汽修技校的唯一的儿子。他正在给我们送来经过他们再加工的衣服。这是教育南路服装批发一条街，他家是由服装而衍生出来另一种生计，不同于做模特儿，做衣架熨斗，而他家是做缝韧。同那些高投入，高风险，而回报并不十分可期相比，他们的这些小钱也赚得实实在在，波澜不惊。忙的时候雇几个工人，闲的时候就夫妇两人，每次去他们家只看到堆积如山的衣物和忙碌的二人，也许是因为跟老蒋都是姓蒋的缘故，我每次拿衣服去加工都不用排队，彼此也很随便，时常跟他们打下下手，开些不咸不淡的玩笑。老蒋有一双不同于常人的手，每只手多出一个手指，每每看到他的手指灵活和谐地作业我就想到那个我不曾看过的电影《六指琴魔》，我想如果让这双手弹钢琴的话一定也是一双艺术的手。正是这双巧手，让老婆，让孩子，让即将的儿媳秉承了他都操持着针线与剪刀。
前不久，因为这个准儿媳的到来，老蒋夫妇喜上眉梢，在表妹餐厅里宴请了亲朋和教育路所有与他有生意往来的服装档老板，我可能因为是姓蒋的缘故，也在宴请之列。他们搞得很热闹，热闹得近乎狂热，并不是替老蒋高兴，而是教育路所有做服装生意的冤家有幸一次聚首。我所说的冤家并不是仅仅是指竞争激烈的同行，还多少有些是饱暖思淫欲的暧昧。在小小的教育路总会有像〈南方都市报〉娱乐版中某些明星的八卦与绯闻。而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就如坐针毡，更不用说会有食欲，当然菜很精致，但是沾满了太多的口水。那晚我看到唯一的亮点是老蒋的准媳妇，腼腆挶谨的蒋波的未来老婆。我看到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是当她端起酒杯落落大方地向众人敬酒，让我看到了那种不卑不亢的自信，那时她刚来广州才几天。我总觉得女人是一种天生适应性很强的植物，落地就会生根。这可能也是她总是比男人要多一个家的缘故吧。正是由于她的到来，老蒋辞退了请来的工人，她便正式地坐上了衣车，而蒋波也正式地拉起了车上门收发货。一家人各司其职，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他们的生活，就像是这门前的紫荆花树一样扎根于这个城市的水泥地里。他们忙碌着，他们憧憬着他们美好的未来，我站在圈外只是一个看客。
但是我总觉得他们家缺少点什么，他们有甜蜜，有温暖，有，不是很多但起码多过我这样一个打工者的钱，缺少的就是终日忙碌中的一点点的闲适与优雅，也就是人家有钱却不像我没钱还去玩味的那一点小资情调。
三年了！我在外从来不曾在一个地方认真地呆过一年，我不是植物，我没有根，或者说我是一片一直在空中飘荡的树叶，只有真正落地的时候就归了根。我依然没有离去的原因不是高薪，而仅仅只是我一直在玩味的那一份的闲适与优雅，那一份的自由与散漫。不自由毋宁死，这是我一直信奉的，因此决定了我的家不同于他们一家的活法。人生苦短，我不能为了那不可预知的将来或者是为了生活而生活，我只能享受现在，觉得自己是真实地活着，尽可能少地被一些事情所羁绊。更不能像机器一样永远不停歇地忙碌着，而忘记了思想。
网友风儿曾给我一个测试，母牛， 老虎， 绵羊，马，猪按你的喜好排顺序，我回复的顺序是，马（驰骋天下我最爱） 老虎（我是虎年出生） 绵羊（我喜欢温驯的动物） 母牛（相比于又脏又臭的猪我更喜欢牛） 猪。然后她附上每种动物所代表的意义，我不禁要跌落眼镜，如果我有的话。马代表家庭 ，老虎代表自信 ，绵羊代表爱情 ，牛代表事业 ，猪代表金钱。我竟然是把家庭放在了首位，而把事业与金钱放在了末尾。人是一种因为虚荣而虚伪的东西，有时虚伪得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如果不是用动物排序的话可能我不会排出这样的顺序的。但是我不能怀疑更不能否定我现在所排的正确性。事实上我本来就胸无大志，喜欢钱而却又常把钱摒弃在它的重要性之外。可是没有钱，没有事业我又如何去玩味那点不实在的小资呢。
有人说压力就是动力，就像老蒋一家，他们要在这个城市里生根，就必须辛勤地劳作。而我不是没有压力，儿子要受教育，老婆要养。只是我总是在压力还没形成气候之时过早地把它卸了，城里不能活有城郊，城郊不能活还有乡下-------，我总是在退而求其次。我忽而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围城》，里边有一个对于吃葡萄的论述。对于老蒋一家他们总是由小到大地吃着葡萄，每次虽然是吃的最差的一颗，而吃出了生活的美好，而我却是由大到小地吃着葡萄，每次吃的都是最好的，越吃越对生活没有了希望。
我竟有点汗涔涔的了。是的，一直以来我就是把家庭放在第一位，以前是一个恋家的孩子，现在是一个恋家的男人，为了一家人过得更好，为了不再两地分居，我必须要付出三年后更大的努力，这就是我永远不能卸去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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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1-11-10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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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11 21: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