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梦里水乡,一丛丛的艾蒿菖蒲,活鲜的插在门楣上,宽大的粽叶整齐的排在石凳上,雪白的糯米也准备好了,一把红色的靠背椅子反着放在门口,椅子上,还挂着几丝棕色的麻……
“粽子啊,卖粽子啊,又香又甜的糯米粽子,两块钱一个……”屋外买粽子的人,粗大的声音打破了我的美梦, 我坐起来,好象看到了我那慈祥的奶奶,正飞舞着小脚,赶到门口,包起了粽子。
在我的记忆里,奶奶是从五十岁开始活在我的心中的,她满头的银发,特别的快到端午,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只有奶奶的“手艺”最好,包出来的粽子,三角形的,四角形的,菱形的……
村里的妇女都围着奶奶,一盘盘的糯米,粽叶,还有一袋袋的糖,都放在我家的门口,有人恭维奶奶说道:“奶奶啊,你包的粽子啊,我那小孙子就是喜欢吃……”
“奶奶啊,您老好精神啊,要活一百岁呢。”
“奶奶,您是我们村里的粽子能人,端午节的高手。”听到这些话,奶奶的脸成了一朵菊花,她手上很麻利的包着粽子,嘴里说道:“哎呀,只要你们瞧的起我这老太婆,我就高兴呢。”
奶奶是文盲,可是很多农活她都干过,这包粽子的手艺,可以说她是无师自通,乡下人,要是不会包粽子,是要被人笑话的,我记得奶奶原来一个人悄悄的在家里,练习过好长时间包粽子。
村里人请奶奶包粽子也不是空手过来,或者丢几个粽子到我家石头凳子上,或者从家里带了几颗糖果过来,塞给我,或者把家里的产的花生,板栗带点过来,一时间,我有了很多零食。
只可惜奶奶没有活到一百岁,八十多岁就走了,走的时候,正是五月,离端午不远,村里的人,人人手上都提了几个粽子,放到奶奶的坟头,磕了三个响头,转身,摸着我的头,伤心而去。
人到中年,我飘荡在外,每到端午,母亲打来电话,说她在家里包了粽子,什么时候回来拿,其实我一想,我已半年没有回“家”了,对家的感觉越来越淡,要是母亲不在了,我也许跟我那乡下的家没有什么联系了,故乡在我的印象里,只是一个能够回忆的词罢了。
回家的时候,见到已经破落的老屋,门口斜挂着几颗新鲜的艾叶菖蒲,只是少了雄黄酒和雄黄炮,母亲早就站在门口等我们,走到门口,母亲接过我们手上的东西,说道:“我跟你们准备了粽子,艾叶,你们一定要记得把艾叶菖蒲插到门口,到街上买点雄黄,那东西很好,能驱邪,杀细菌……”
我听的有点不耐烦,就跑到屋前屋后转了起来,山还是那山,水也还是那水,只是那熟悉的山,熟悉的人,那些鲜活的事情,都在记忆里了……
屋前面早就没有了那些等待着包粽子的妇女,村里的人,大都出外打工,留在家里的只有少数的老人,小孩,那些小孩子,也不再跑到小溪流里抓鱼,池塘边采艾叶,他们的手上或拿着手机,或者拿着游戏机,正在专心致志的干着他们快乐的事情……
直接到母亲喊我们吃饭,只见到桌子上摆着粽子,土鸡汤,土鸡蛋,母亲说,这些东西都是没有污染的,不比你们城里,什么都做假,你只管放心吃,都是家里的……
我们又大包小包的拿着母亲给我们准备的土特产,渐渐的远离我的故乡,我见到母亲一直站在屋外,看着我们……
端午好象没有那种味道了。
今年的端午,我们又准备到乡下去,孩子却不乐意了,他说,乡下有什么好啊,超市里的粽子多的是,想吃什么的就有什么的,再说乡下有网络吗,我要上网……
我一个人回到乡下,母亲叹息一声,说要是孙子来了就好了,我给他准备了好多吃的 ,你看有桃子,李子,还有……
我的心里也有点伤感,这桃子李子已经不是我孩子喜欢吃的东西,他喜欢的是肯德鸡……
不过我知道,在我的心里,不管那里的粽子,依旧没有我乡下母亲包的粽子好吃,不管那里的端午,都没有我的故乡的端午味道之浓。
每当我想起端午,我就闻到了故乡端午的味道,每当我想起了端午,我就想到那些故乡的亲人,他们一个个坐在屋前面的青石上,正朝着我,裂开嘴巴,朝我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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