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怕鬼，据说是火焰太低。
清晨，背对太阳，在含有露珠的青草地或已发青的稻田看你的身影。头部上方有一团飘忽向上的清气。那就是你的火焰，它是高是低，决定你的阳气。
看过几回，那团气明显不高，很是胆骇。要凝神屏气，心无杂念，用手背由前向后拂三下。七七四十九天，那团火焰才有提高。
可能是没坚持四十九天，记不清了，但胆小怕鬼，直到成年还在怕。
第一次见鬼是在大姨家。三岁左右，人说三岁应是没有记忆的，但我记的非常强烈。大姨是非常非常的爱我，每年都会接我过去小住一段时间。可能是因小时长的白胖，而她也无一男半女。
大姨是地主家的长女大小姐，方圆几百里的大美女。就是不听父母媒妁之命，与邻村一个唱戏小生私订终身。地主外公也算开明，也就非常土豪的嫁了。听说出嫁时陪嫁的银元用簸箕装了几簸箕。
一解放，地主外公因有人命案，被人民枪决。但这丝毫也没有改变大小姐养尊处优的叛逆。虽是在农村，大姨可以说没出过一天工，足不出户，仿佛外面的变幻一切无已无关。这也可能是地主外公在临刑前都不开口接她喂饭原因。
但她多病，药不离身，家里的药盒都整齐干净的排列，象一个小卫生所。
那天晚上，大姨照例又是病了。戏子姨夫早就无戏可唱在外调修水利。天刚一黑，大姨就在喷有香水的大床上躺下。而我照例是跟着她，睡在她的外边。农村夜晚的黑那是真黑，无边无际深不见底。
可能是太早了，睡不着，小眼睛在被头外到处骨碌，虽然什么也看不到。突然发现一个火球，大概有一个脸盆那么大，自房子的中央慢慢的向床的这边滚来。
开始觉的有趣，仔细的看着。红红的球体，周围还飘着细细的火苗。不知是从哪来的，慢腾腾的向我这边滚动。快要到床边了，这才大骇。
连喊带拽，“大姨大姨，有火来了，要上床！”。
可能是大姨病的太重了，敷衍的睁了一下眼。“哪里有啊，不要吵，大姨不舒服。”
“明明有啊，快看，啊，要上床了！”。
“别吵，没有，睡啊，乖。”
顿时就痱子开炸，浑身毛发紧竖。一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在出了一身大汗后，轻轻掀开被角偷看一眼，那红红的火球还在，但到床边就停住，上不了床。
家里没有别的大人，小表姐就不要指望了。如听说有鬼，早就自己先吓死。时间一长，颤抖中也就睡了过去。
小表姐是大舅的女儿，大姨无生养，把她过继过来，指望将来。
大姨高烧，头痛得很厉害，吃了很多的药还是没好。只好求了邻居，把戏子姨夫请回。倒底是男人，听我说昨晚的经过，很有把握的断定是有邪气。
那年月的神汉神婆都隐退了，不敢明里作法。只能在夜深人静紧闭门窗时才来。这次来的是神婆，四五来十岁。仔细看了火球来的地点，照例是烧香，小桃木剑，披头散头，贴黄标纸。念咒跳舞搞了大半个时辰，然后木剑横劈。最后“喳”的一声，喷了一碗符水，说是搞定。然后恭送神婆，给香钱。
既然搞定，大姨的病的应好转，晚上应该不会有火球再来。有姨夫在，可以放心睡个好觉。到晚上照例如吹灯上床，大姨好象还是不太好。
今晚火球会不会再来，这是我最担心的，戏子姨夫也想看。等半天没有，姨夫也没耐心，看样子是被神婆制服了。迷糊中，有小老鼠息息索索的声间。睁大眼睛一看，猛的一下钻进被子，使劲掐戏子姨夫。又来了，火球！还是那个地方老样子。
戏子姨夫似乎没我想的胆大，缩头缩脚偷看一眼，在被子轻声跟我说没有，跟大姨一样。只好再蒙头，大汗。
童无戏言，再说这种邪灵也只有小童才可以看到，大人火焰高，是无法看到的。大姨病不见好，看来神婆法力不够，克制不了。
另请高明，听说通城山里有一高人，可以通阴，就是找到死去的亲人。大姨肯定是去不了，听人说了，本人来不了，就得带一滴血去。
姨夫义不容辞，带了一小瓶血去找高人，两天后回来。听戏子姨夫讲，真是开眼了。见到高人，说了来意。高人拿了血瓶，望天空祝了许久。突然发抖，神情悲愤。继而开口讲话，而声音已不是本人，而是地主外公的。
玉呀，爹痛你是白痛啦。当年我上刑场，不认你，也不认你叔。你叔在路上遇到我，眼含泪花，我连连摇头。生怕他克制不住。只好说这位老人家，帮我擦擦鼻涕，而你跪下给我喂饭，我闭口不理，就是怕连累你们。如今你妈带四个弟，到处给人洗衣度日，你也不管。爹没杀人也没命案，你是老大，没给我申冤就算了，你妈你弟要给点只眼呐。
戏子姨夫到底是戏子，学的惟妙惟肖，把大姨哭的死去活来。抖抖地从墙壁缝里抠出四个袁大头交给姨夫去送给外婆。并嘱给地主外公烧点纸，不要让人知道。
“二十多年了，也就这么些了，那些陪过来的都交了缴了”。
大姨的病这才好，火球也消失了没有再来。
大人们每天都要到天黑后才回家。两进程的老房屋，而我们又住在里面的厢房，白天就很黑，不象住天井边上的透亮。怕鬼，兄弟两人在家里不敢呆，只好在外游荡。
也不知是听谁教的，一个拿着火钳一个拿着砍刀，相互敲击。听说鬼怕铁，听到铁声会避让。于是小村的夜晚每天响起叮当的敲击声。
但鬼可是无时不在，一天大白天，偶一回头，发现一白衣男子在爬我们家的木梯。木梯是搭在阁楼边上的，农家的阁楼主要是用来装粮食与放腊肉粉条的地方。当然上面也有我上学期留下来的一些课本。
谁啊，不打个打呼就上楼啊，赶快叫大人。“快快，有人上我们楼了。”
爸妈赶快追了上去，找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发现。就怪我可能是看花了眼。但我很清楚，决没有，跟在大姨妈家里一样。
傍晚天黑，老妈总是要在这个时候去井里挑水。不敢呆在家中，只好跟去。走的慢，只好在后面跟，后面总有双眼或脚在跟着，头皮发麻。
其实走在前面也怕，路边的草丛不时发出一些响声。而弟小，只好频频回头。祖父略通阴阳，就教每当怕的时候，用手拂头，鬼神避让。
村里本有一个厉害的角色，就是水师傅。虽七老八十，但大人小孩都这么叫。外姓人孤老一个，一听口音就不同，会演皮影戏。在我看来皮影戏跟鬼差不多，很是神秘。
不过没看过他演的戏，很快这个穿着老棉袄，腰系麻绳的水师傅就死了，是村里人给送的葬。留下一间土单门土屋很快就变成了牛棚。一直怀疑是他搞的那些鬼，包括那间有些鬼气的牛棚。
很快就印证我的怀疑，老水师傅。其实越是害怕好奇越有一探究竟的冲动。水师傅的那间小土屋正好在水井的旁边，而水井的上方有一水塘。
这天大人回的较晚一点，照例是去洗衣挑水。小土屋今天没有怎么没有亮灯呢？有点奇怪。趁着大人洗衣的空当，悄悄的爬近小窗，正准备伸头向里偷窥。听见有一女人的声音从屋里发出，象老幺妈的。
“这次怎么时间这么短？”
“是有点短，看来是老了。”
“你不是会作法么？作个法儿，弄长点不就是了”
“好吧，明天上街，弄点香烛药粉回来，下次保证舒坦”
“我要走了，老鬼可能要回了”
“那老不死的，早晚我要弄死他”
掀开窗上的黑布借着微光，分明看到老幺妈在穿外套，一只白晃晃的乳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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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4-10-26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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