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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17 10:0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秋声 于 2014-12-19 08:57 编辑

一、
       建康的房子很贵了,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居然会卖到两千两银子。周舍很痛苦,如今还和几个同僚一起住在翰林院的大院里。
周舍蹲在门槛上,双手托着脸,昨晚和小玉一起盘算了半天,现在手上只有三百两银子,在外面连茅房都买不起一个。若不是自己文采出众,金殿之上总得皇帝的赏赐,恐怕连这三百两都剩不下来,不对,恐怕连小玉都娶不到手。小玉还是那年金殿诗词大会的时候,皇帝将新没入官家的犯官子女赏了一个给自己。
       如今跟小玉成亲也有两年多了,孩子今年也刚刚断奶。正好翰林院编修看自己老在皇帝面前出风头,怕自己有一天会飞上枝头,特意关照给了一间小小的房子给自己做伙房。于是才把乡下孤苦伶仃的老娘接过来。
周舍如今也是一个三班的小官了,换在同龄的人中也算是混的不错。可是周舍虽是世家子弟,却是旁支出身,家里没有什么财产,所以一直过的很郁闷。
      周舍抓抓头,必须要有所改变才行,这样下去,再过十年也买不起建康的房子。外地的人都往建康挤,房子只会越来越贵。可是自己手里没有权,也没有什么爵位,有爵位多好啊,哪怕是一个最小的散骑侍郎,一年也可以额外领到一百两呢。周舍眼睛一亮,爵位不难啊,有军功就有爵位,那位一直附庸风雅的陈庆之陈大将军不是一直对自己青眼有加么?找找他,到军中去混个几年,说不定能混成个五班六班的官呢,要是再有军功弄个爵位,那用不了几年功夫就能买个小四合院,运气好的话得点赏赐什么的,说不定还能买个小丫鬟,让老娘安享晚年呢。
       周舍告诉小玉自己要去参军的时候,小玉哭的死去活来,说什么也不乐意,也是,小玉刚刚过了两年安生的日子,虽说比不得以前在家做大小姐,可是怎么也比在监牢里那些日子强吧,周舍虽说俸禄不高,可紧紧巴巴也够一家人用了,再说了周舍还年轻,上司又很器重,每年都能从皇帝那里拿一点赏赐回来,省着点花,也就够了。
       周舍还是去找了陈庆之,陈庆之很欣赏周舍,其实陈大将军很明白,皇帝也是很欣赏周舍的,只是周舍太年轻,又没有什么功劳。所以陈庆之很快就答应了周舍,但是也不可能让周舍留到大营里,毕竟军队是个讲战功的地方。

二、
       周舍被分到了左路军第七营做营正,这已经是破天荒的好事了,要知道营正可是个第四班的小官了,周舍相当于被升了。其实这是那位叫做萧衍的皇帝的意思。现在还有文官会想着到军营去报效国家吗?对这种例子,当然要鼓励一下嘛。
       周舍这个营满编是五百人,在左路军一共有几十个这样的营,周舍踏进营里的第一天就看见了一个熟人。当年一起放牛的小子,易牧之,这个名还是周舍给他起的呢,那时候他还叫小牛儿呢。易牧之便是此营的营副,他可不是像周舍这样空降的,他可是一刀一刀砍出的,从五年前参军到现在,大小十几次战斗,才积功做到了营副。
       易牧之一直很仰慕周舍,这从他穿开裆裤那年就开始了,那年周舍已经会背三字经了,自己呢?刚学会认得小牛儿三个字,还是周舍给教的。易牧之到现在还是只认识这三个字,这么多年,除了砍人就是砍人,这次老早知道周舍要来,心里可是高兴。换了别的营正,易牧之保准不会服气,在这个第七营里,谁有易牧之的威望大啊,现如今除了新补入的那一百多小兵,底下这些兄弟哪个不是跟着易牧之砍出来的啊。他们连管五营的校尉都不鸟的,在他们看来第七营就应该是易牧之的。
       易牧之在周舍刚进营门就给了他一个熊抱,虬髯扎在周舍嫩白的脸上,让周舍倍感亲切。老兵们虽然看不起周舍,但是却不敢闹事。一个小白脸,能有什么本事,要不是大哥罩着你,你早就完蛋了。
       很快周舍就让老兵们刮目相看,第七营一直杀到襄阳城下,全军几乎无伤亡。老兵们都有些震撼了,功劳没少捞,却全无风险。这比以前拿命来拼,不知道强多少倍。
       周舍的招数很简单,却也很无耻。周舍从不率营冲在最前面,总是紧跟着第一方阵身后,眼见前面的队伍就要拼光了,如果敌人强就溜到旁边去,如果敌人很弱,就冲上去。
       易牧之很不喜欢这种打法,虽然平均来说功劳并没有比以前少,但是他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也找周舍聊过,周舍只说了一句话,易牧之就不再吱声。周舍说的是:我想活着回家。
       易牧之也有家,也有老婆孩子和老娘,原来他从没想到过回家的问题,他只想着砍,砍,砍,砍出一片天来,博个封妻荫子。如今却要好好的思量一下,命都没有了,拿什么去砍,拿什么去博?

三、
       襄阳城外,陈庆之很满意左路军的势头,不错,这么快就攻到了襄阳。尤其是周舍,这小子在报上来的军功居然排在了第一。皇帝看人很准嘛,这小子够机灵,擅长揣摩人的心思。那天御花园内,一番话把皇帝说的兴高采烈,什么男人要保护四样东西,脚下的土地,家里的父母,怀里的女人,还有一个是什么来着?陈庆之侧头望下苏青衣,苏青衣微微一笑:“身边的兄弟。周舍才名远播,这四句话说的通俗易懂,士兵们听得懂,士气很高,皇帝才兴高采烈让大将军出征北伐。”
       这一战是恶战,沈故渊的军队也是精锐之师,整个左路军三万人马在襄阳城下全军覆灭,陈庆之率领自己的中军撤到了不远处的樊城,在右路军赶上的时候与沈故渊对峙。

       襄阳北四十里,就是左路军昨日中伏之处,五万义军在这里伏击了左路军。双方杀了一整天,终于义军惨胜而归,留下一片狼藉的尸首。
       夜,很深了,寂静的可怕。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周舍迷迷糊糊的醒来,使劲睁开眼,睫毛被强行拉开的刺痛使得周舍清醒了一些,胸口好疼,用力将身上的人推开,胸口的鲜血一下子冒了出来,疼痛使得周舍脑子立刻清醒过来,伸手摸出金疮药,解开皮甲,将药糊在伤口上,便再也没有气力。望着黑乎乎的天空,急速的喘息了很久,才算缓过来。胸口的伤刺入的不深,额头的伤早已被血糊住。无碍,无碍。挣扎着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尸体,还是尸体。周舍突然想起易牧之,小牛儿,小牛儿,周舍喊叫了几声,除了几声乌鸦叫,静悄悄的没有谁理他。

周舍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得躲进密林之中。渴了就喝山泉,饿了就寻些果实,运气还算不错,总算打了一只山鸡。就这样熬了十天,胸口的伤也渐渐结疤。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回家啊。
       夜很深了,山中有些冷,周舍不敢点火,怕引来敌军,蜷缩在一棵大树下,想起小玉,想起孩子,想起老娘。也想起那天自己在御花园里,当着皇帝,慷慨激昂的说:男人需要保护四样东西:脚下的土地,家中的父母,怀里的女人,身边的兄弟。突然悲从心来,竟控制不住哭出声来,越是哭越是难受,越想哭。
       周舍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大声的痛哭,我算什么男人,我现在脚下还是别人的土地,没法照顾老娘,没法照顾小玉和孩子,身边的兄弟为了保护我,死在我的身边。
       不晓得哭了多久,周舍趴在地上小声的呜咽着。突然,似乎是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从四周围了过来,周舍从地上弹了起来,拔出刀,迅速靠在一棵树上,警惕的望着四周。
       慢慢的,一圈人影露了出来,他们或是抓着刀,或者张着弓慢慢的围拢。周舍心中十分紧张,是敌军么?只听得一声大叫:“大家不要动手,是我们营正。”众人松了一口气,易牧之大踏步的走过来。
       周舍吐了口气,将刀插入刀鞘。心里非常高兴,小牛儿没事,那太好了,没想到这么惨烈的战斗,他居然还活着。
      易牧之将周舍紧紧的抱住,热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易牧之很是忧虑的说道:“阿舍,我们的处境十分的不妙。怕是回不去了。”周舍拍拍他的后背,不晓得心中哪里来的底气,很是坚决的说道:“我们还没死,我们一定能够活着回去。”
      军士们围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兵,从他的服饰可以看出,他只是一个伙长,在军士之中不乏百长,甚至有易牧之这样的营副,可是却跟在这老兵身后,老兵哼了一声:“我们怎么回去?敌人已经开始肃清战场了,我们试了几次,回去的路上满是路卡。”
      周舍没有答话,将这群军士挨个看去,虽然他们的衣甲已经破碎不堪,但是兵器依然闪亮,只是目光中看不到希望。周舍长长的吐口气:“我们现在还有七十八人,其中有二十个弓箭手,我一定能带你们回去。”
      老兵摸出烟杆,后面一个百长马上打燃火石给他点上,老兵巴拉巴拉抽了几口,吐出了一口烟气,盯着周舍:“你凭什么带我们回去?又凭什么拿到我们的指挥权?”
       周舍盯着老兵:“因为我怕死,我想回家,想抱着我的女人,养大我的儿子。”想起小玉和孩子,周舍的眼泪竟流了下来。军士们没有说话,都垂着头,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人群中慢慢的起来一片抽噎之声。
       老兵又抽了几口烟,回头望望身后的军士们:“你们相信一个趴在地上哭的书生会带着我们回去么?”众人缓缓的抬起头来,盯着周舍。
       周舍没有去擦拭脸上的泪水,也盯着这帮军士。易牧之拍拍自己的胸膛,站在周舍身后,对着老兵说:“老爹,我相信我们营正,他带着我们一路走来都是为了回家。”
       老兵将烟杆熄了,转过身对着军士们说道:“我们已经到了绝境,继续躲在这山里,不是被敌军搜到,就是饿死。我决定跟着这个营正。你们如何?”
        众军士齐声说道:“我等听从老爹吩咐。”老兵走到周舍跟前:“兄弟们把命交给你了,你要带着大家回家。”
       周舍点点头,向前一步:“如今我们不足百人,依据我军军法,临时改变为一队,由我担任队正,这位?”周舍望望老兵,老兵淡淡的说道:“他们都叫我阡头翁。”周舍点点头:“由阡头翁担任队副,我晓得你们之中很多人还不信我,但你们既然选择跟我,那么我的话便是军令。违令者,斩。”
       众军士不吱声,周舍又说道:“这几日我也数次想要回去,前面是敌军的哨卡,就算我们冲开哨卡,敌军的骑兵也会很快追上我们。如果滞留在山中,绝无生路。所以我决定向北走。”向北走?那不是越走越远?众军士诧异的望着周舍。
        周舍面目严肃,继续说道:“我们沿着山林走出去十里,有一个小村落,里面约有敌军五十余人,似是敌军粮道上的哨卡,我们明夜袭击这支队伍,换下敌人的衣甲,继续往北走。这样敌军就会知道我们的存在。”
       众军士一阵哗然,躲起来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还要出去暴露自己?这不是自寻死路么?阡头翁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众军士安静下来,都望着他。
       周舍也转过头,望着阡头翁。阡头翁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周舍点点头,望着军士们继续说道:“你们之中有没有猎户出身?”人群中走出三人,周舍令道:“现命你等为我军向导,在山林中辨别方向就靠各位了。”

四、
       这是一个官道旁的小村子,稀稀拉拉只有十数户人家,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正抓着一只鸡腿吃的满嘴冒油,身边的地上围坐着十数名士兵,或是背靠着墙睡着,或是啃着硬馍馍。
       周舍叼着草根,嘴里若有若无的咀嚼着。眼睛却盯着那个头领。易牧之咽咽口水,压低声音问道:“阿舍,我们什么时候杀出去啊。”周舍瞟了他一眼,易牧之咧嘴露出笑容:“再不冲出去,那只鸡就被他吃完了。”
       只听得村口一阵喧哗,吃鸡的头领扔掉鸡腿,大叫一声:“兄弟们,起来了。有长官来了。”一队轻骑在村口停下,一个人被他们扔了下来,轻骑的头领傲然说道:“这个人可是南人的重要人物,你等好生看管,明日我们回城之时可是要带到城里请功的。”也不等吃鸡头领答话,便绝尘而去。
       吃鸡的头领待得骑兵走远,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伸手抓住那人的头发揪了起来,那人惨叫一声,头仰的老高。周舍心里一喜,原来是他?真是天不亡我。周舍挥挥手,易牧之凑了过来,周舍压低声音:“你带三十刀手绕到村后,先斩除外围哨位,一待我放箭,你便散开,休要走脱一人。”
       易牧之点头而去,村子里开始有了炊烟,周舍估摸着易牧之应该差不多了,手一举,二十余弓箭手各自寻找自己的目标张弓搭箭。周舍头一摆,二十余个军士跳了出来,大吼一声,向卫所扑去。
       吃鸡头领见几十人扑了过来,心中一惊,看见那群人衣甲破烂,不禁哈哈大笑,大喊一声:“山贼饿极了吧,连我们都敢抢。”卫所里不过三十余人,一起冲了出来,迎了上去,双方还剩下二十步,周舍手一放,弓手们第一轮箭放了出去,卫兵们惨叫一声,前排的纷纷倒地,吃鸡头领心中害怕,大叫着:“兄弟们,顶上去,顶上去。”自己却悄悄的退到人群后面,又是一轮箭过来,卫兵们又倒了一批,剩下八九人见事不妙,转身就跑,却哪里跑得过箭支。
       冲出去的刀手,将还在地上挣扎的卫兵一一砍死,冲进了卫所。周舍慢慢走近卫所,先前那人被捆的跟粽子一样,扔在墙角。周舍走过去,帮他解开,笑眯眯的说道:“檀都尉,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檀都尉揉揉肩膀,苦笑一声:“小周你还活着啊。”

易牧之拎着那吃鸡头领进来,一把将那头领扔在地上。周舍笑道:“小牛厉害,竟然活捉了这厮。”檀都尉却一眼望到阡头翁,连忙上前,拱手道:“老爹,你也活着,那真是太好了。”阡头翁白了他一眼:“我这些徒弟里面,最丢人的就是你了,居然被敌人活捉,真是官做得越大便越丢人。君尝,如今我们自编为队,这位便是我们周队正。”檀君尝白了周舍一眼:“你怎么可以做队正,你应该让我师傅做嘛。”阡头翁眉头一皱,檀君尝嘿嘿一笑,也不再说话。
        周舍拍拍手:“让几个排正进来,其余人在四周警戒,尤其看好村民。”周舍望望卫所里的几个人,很严肃的说道:“原本我打算领着大家一直往北走,去投狂风寨,等到风声松了,两边态势有所缓和,再伺机回去。但如今檀都尉到了我们这边,我们便可以利用地形山川流水从敌人不知的路上回去。”
        几个排正面露喜色。周舍却忧虑的说道:“虽可回去,却少不得遇见几场恶战,说不定我们会都战死在这。”易牧之抓抓脑袋:“那为什么我们不继续往北走,去狂风寨呢?”
        一旁檀君尝哼了一声:“此去狂风寨三百余里,小周这么急着打下这个卫所,怕是为了这帮人身上的衣服吧。即便如此,白天也不能走的太张扬,随时会被敌人围剿。”
        几个排正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原本心里也清楚,这种环境下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敢奢望回家?易牧之跨前一步:“队正,你有多少把握回去?”周舍微微一笑:“檀校尉能有多少把握,我就有多少把握。”
       檀君尝冷笑一声:“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我被抓过来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两军交接的地方根本没有空间,我们若是一两个人,想要溜过去还是有可能的,这么多人,断无可能。”
       周舍叹道:“难道真的只能去狂风寨了么?”檀君尝哂笑一声:“狂风寨月前已经降了,与其降狂风寨,不如就在这里降了沈故渊呢。”
几个排正立刻面如死灰,投降?那是不可能的,自己一投降,家里的老婆孩子就会立刻被处斩。此番万万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周舍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怎么办啊,难道真的只是死路一条么?阡头翁巴巴的抽了几口大烟,朝着吃鸡头领脸上磕了磕烟灰,吃鸡头领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周舍眼睛一亮,下午时分过去的那队轻骑也有四五十骑,也许劫杀了他们,取得战马,行军速度必然大幅增加,到时说不定有希望冲出去。

五、
       周舍趴在路边的林子里,耳朵紧紧的贴着地面,这样可以尽早知道敌人已经到来。
       “来了。”周舍压低声音,手一招,易牧之挺起胸脯,带着一队士兵沿着马路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远处一队骑兵缓缓的走来,周舍一惊,这队骑兵身后居然还有一辆大车,大车身后有一百余名衣甲鲜亮的侍卫,大车左右各有一个头目骑着马警惕的左右张望。
       檀君尝轻声说道:“这下子麻烦了,那两人太阳穴高高鼓起,定是高手,怕是我们这群人还不够他们两个塞牙缝的。”周舍哼了一声:“沈故渊派出他的亲卫来这么远迎接,高昂和寒山不惜充做侍卫,车里的人身份一定极为尊贵,若能击杀,沈故渊必回不惜代价搜索我们,襄阳城防动不得,他一定会收回边防的军队全力搜索我们,我们才有希望回家。”檀君尝摸摸下巴:“可是,怎么样才能击杀呢?”
周舍略一沉思:“动手吧。我们只要干掉前面的骑兵队就可以,高昂与寒山由我来对付。”檀君尝还欲说话,却见易牧之已经遇见对方,老老实实的站在路边,等得这只队伍过去才拖着慢慢得走着。
       周舍眼眶一紧,手一挥,剩下的四十余人一起放箭,前面骑兵纷纷落地。高昂冷哼一声,大车停下,身后的侍卫不等他下令,已经纷纷围了上来,将大车护的严严实实。易牧之也调转过来,心里却暗自叫苦,这是圆形阵,这批人训练有素,不是百战老兵绝无这种速度。
箭还在不停的射,骑兵已经死伤的没几个了。高昂的侍卫已经在大车前竖起了盾,箭支对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伤害。周舍手一举,军士们便停了。
       周舍望了望檀君尝,微一点头。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寒山见他出来,倒是一愣,怎么是他?周舍双手一拱::“寒山贤弟,别来无恙。”
       寒山大喜,果然是他。跳下马来,便往前跑:“阿舍,是你啊,快五年没见了吧。”却听得身后高昂冷冷的喝道:“寒山。”
      寒山停住脚步,转回头望着高昂:“大哥,是阿舍。”
      高昂眉头一皱,寒山方才反应过来,便站在原地,一拱手:“周兄别来无恙。不知周兄为何挡住我们的车驾。”
      周舍心头急转,这批侍卫不求攻敌,只求防御,高昂也寸步不离大车,以高昂的身份,能让他如此的,车里坐着的难道是?
      周舍微微一笑:“我们陈大将军听说姑娘要来襄阳,特命小将前来请姑娘。”
      高昂一愣,殿下来襄阳乃是机密,连沈故渊都只是昨夜临时通知,陈庆之又怎么会知道?嘴里却哈哈一笑:“周兄玩笑了。我家殿下身份尊贵的紧,陈庆之便是亲自来请,怕是殿下也不会前去,何况是你呢?你且回去,我家殿下自有安排。”
      周舍微微一躬身:“高兄保重。 ”

      高昂略一点头,手一摆,那些侍卫也不管其他,径自前去。寒山望了周舍一眼,嘴角微微一撇,周舍点点头。
      看着高昂等人的车驾远去,周舍长长的松口气,易牧之与檀君尝凑上来,周舍令道:“撤退,收拾所有用得着的,退到山中,檀校尉带着往敌军防区靠近。”
       易牧之惊诧的望着周舍:“阿舍,防线防卫甚严,我们就算靠过去,也没有办法啊。”
       周舍抽身便走,嘴中却在回答易牧之的疑问:“大车之中乃是敌军首脑墨之蓝,沈故渊得知墨之蓝车驾在他防区腹地受袭,必然恼羞成怒,不惜代价也要剿灭我们,否则无法向墨之蓝交代。与我军血战之后,襄阳不足五万军队,大将军在不远的樊城驻扎,沈故渊城内不敢少于三万人马,城外几个要塞也需人马驻守,能用来追击我们的必定是边防游弋部队,只要这些队伍一动,我们便有空隙可以回去。”

六、
       襄阳城内,墨芷澜静静的坐在当中,高昂怒道:“沈故渊你怎么回事?在你防区之内,居然有陈庆之的人光明正大的袭击殿下。我看对方起码来了百人,若不是有我这狂风寨一百弟兄,殿下就被陈庆之掳了去。”
       沈故渊心头自是恼火,他自知是大战之后敌军残余,可他又怎么敢说出来,大战已过半月,自己境内居然还有敌军残余,还袭击了殿下。
       高昂见他不出声,冷哼一声:“襄阳还有五万精兵,陈庆之就在樊城,一支百人的队伍是怎么潜进来的,莫非?”
       沈故渊大惊,传闻高昂乃是殿下六上狂风寨方才请来,此刻又只由高昂率本部护送而来,可见殿下对高昂的信任。怕是他初降,立功心切,想要拿自己开刀。正待辩解,却听得墨芷澜淡淡说道:“高统领莫要胡乱猜测,沈将军为义军立下汗马功劳,若无沈将军,义军哪里会有今日之局面,方才我见那周舍面对我等毫不畏惧,也是人中之龙,许是他有他的方法吧。”
       高昂一拱手:“在我义军境内,岂容他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还请沈将军给我一千士兵,待我将他们擒来。”
       沈故渊叹口气,心知如不应他,不晓得他又会生什么事。只得答应:“襄阳城内三万人马断断不可调动,城外四个要塞各有三千军马也是不可擅离。唯有边防五千军士日夜巡逻,可调一千人马给高统领。”
       高昂哼了一声,朝着墨芷澜一拱手,扭头便去。

       檀君尝咽了口口水:“小周你看,敌军的巡逻队如此勤密,我们怎么过得去,就算我们砍杀了那支巡逻队,不用一炷香的时间,旁边要塞,周围的巡逻队就会立刻围上来。我们插翅难逃。”
       周舍盯着整齐的巡逻队,心中暗自奇怪,按说已经过了三天,敌军只能抽出前线巡逻队回去搜捕自己,不晓得为何巡逻的强度未有丝毫的减弱呢?
       易牧之摸了过来,拉拉周舍:“阿舍,我方才贴近敌军大营,方才知道,高昂抽了一千人,大营负责巡防的敌军只剩四千人。这三日也是疲惫不堪。”
       周舍松了口气,果然是抽调的巡防队,一千人能在这么大的山里找到我们?只要再捱一日,巡防的士兵受不了,自然会有破绽。
       周舍摆摆手,三人退了回去。
        一个小山坳里,几人围在一起,檀君尝用树枝在地上划着些什么。周舍几人认真的听着。
       周舍点点头:“明白了,我们便定在明夜子时突袭,檀校尉带领二十弓手与二十刀手先走,尽量莫要惊动敌军巡防队伍。小牛带领十名刀手在第二波巡防队伍过来之时杀出去,与檀校尉里外夹攻,吃掉这伙队伍,然你们冲出去。待到敌人发觉,有人来追,你们应该已经至少跑出去了五里地。按照檀校尉所估计的,追上来的第一批一定是巡防队的轻骑,约有五十骑,这时你们回头,我们从后面掩杀,吃掉这伙骑兵,夺马而去。便有生机。”
七、
       夜深了,两边瞭望哨上,一个士兵警惕的盯着四周,中间的巡防士兵打着哈欠来回巡视。一支队伍悄然的从两队巡防士兵中间穿了过去。
       易牧之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刀,死死的盯着缓缓过来的一队火把,心里从未有过这么紧张,自己只有十人,檀校尉不晓得埋伏在哪里,若是一个时机掌握不好。易牧之长长的呼了口气,觉得有些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老婆孩子了,自从阿舍来后,好像自己也变得怕死了。
易牧之长长的呼出几口气,稳了下心神,那巡防队已经很近了。易牧之握紧刀,咽下一口口水,大喝一声:“想回家就给;老,子拼命。”当先跳了出去,冲着领头的就是一刀。身后几人跟着大喝一声跳了出去,找准目标一刀劈去。
       领头的巡防士兵正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手里的火把也斜斜的举着,哪里想到斜刺里杀出一人,还未曾弄清什么情况,便被砍翻在地。身后诸人一愣,已有十人倒地。易牧之见敌人惊诧未动,大喜,看来真如阿舍说的,敌人已到强弩之末,这队人约莫有五十人,此刻一愣神,已有半数倒下,其余人扑了上来,却被身后一袭箭射来,想要逃走却发现为时已晚。
       檀君尝脸上充满兴奋,喊道:“小牛,快跑,想回家的赶紧给我跑啊。”

       周舍的趴在地上,手死死的抓住野草,眼睛死死的盯着来路,他们才将将的通过巡防的阵地,便在这处早就看上的,两军之间唯一的草丛中藏了起来,若是白日,仔细一点便能发觉。阡头翁趴在他的身边,对这个年轻人,阡头翁还是十分满意,当初大伙把性命交给自己,自己又交给这个年轻人,果然没错。他伸出手去,轻轻的在周舍手上拍了拍,周舍挤出一丝笑容。正欲说话,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路上疾驰而过。
       檀君尝跑的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腿停了下来。易牧之大急,此刻不过跑出去三里多,敌人转瞬即到,急忙拉起檀君尝:“校尉,快跑啊。”
       檀君尝摆摆手:“跑不动了,你们快跑,别管我了。”易牧之喝道:“不跑就只有死。”
       檀君尝在他的拉拽下,勉强跑了一会,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没力气了,小牛,你走,莫忘记了你家里还有老小。”
易牧之停了下来,急剧的喘息,突然喝道:“停下,大家休息一下,就在这里干了他们,老爹和阿舍还在后面,等等也好。弓手一会给我瞄准了,你们多射杀一个敌人,我们就多活一个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易牧之紧握着手里的刀,半蹲着身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依稀看到骑兵,易牧之乍喝一声:“杀。”一轮箭射去,前头几个骑士惨叫一声倒下。后面的骑士也不停留,直冲上来。易牧之长啸一声,纵身跃起,一刀向一个骑士迎面劈去,竟将那个骑士从中劈开,鲜血从他头上泼下。易牧之却未停留,借着这一刀之力,空中一转,刀横着将左边一个骑士头颅砍下。骑兵们大惊,心中充满寒意,易牧之落地之后,迎面来的那个骑士竟一扯马头,想要退却。
        檀君尝,见易牧之如此神勇,心中胆气顿生,他本是地堂刀法的高手,一直在中军帐中,少见血腥,此刻也被易牧之激发了血性,也学着他长啸一声,一刀将迫近的马腿斩下。

        周舍紧紧的追着马队,隔着老远便看到马队的火把一个个的熄灭,只听得惨嚎声声,心中自是大急,不由得加紧了脚步,跑到跟前,却见十数骑围着自己的兄弟,易牧之和檀君尝背靠背站着,眼中放着精光,两手紧紧的握着刀柄。
        那十余骑见身后也有敌人,不晓得是谁喊了声:“走了。”便一哄而散。周舍冲上去,易牧之红着眼,冲着他就是一刀,周舍猝不及防,就地一滚,险险的避开。口中大叫:“小牛儿,我是阿舍。”
        易牧之口中低嗬数声,方才喊出来:“阿舍。”身子一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周舍连滚带爬的过去扶住他的肩头,见他浑身是血,心中极为恐慌:“小牛儿,小牛儿,你没事吧,没事吧。”
        易牧之咧嘴一笑:“没事,没事。我没受伤,就是没有气力了。”
         阡头翁走过来,拍拍檀君尝的肩头:“还不错,没有枉费我带你出道。队正,他们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人,除去他们两人,还有八人伤势颇重。马匹只有十匹,其他的马儿跑得太远怕是来不及了。”
         周舍咬咬牙:“将他们扶上马。”

八、
        襄阳城楼,墨芷澜背着手望着樊城方向,幽幽的说道:“他们应该到了樊城吧。”高昂微微一笑:“自是到了。”墨芷澜转过头,望着高昂:“周舍此人如何?”高昂望着墨芷澜的眼睛:“大将之才,恐不在沈将军之下。”
        墨芷澜哦了一声:“若是昨夜那时你掩杀过去,南朝不就少了个大将之才了么?我们也少一个劲敌。”
        高昂望着樊城方向许久才说:“是啊,可是北边也少了一个劲敌啊。陈庆之只是福将,若论本是远不及沈将军。南朝若是无人,北边就要来剿灭我们了。”
        墨芷澜哈哈大笑:“小高你才是真正的大将之才,我看沈故渊还不及你。这个周舍似是你的熟人?”
        高昂笑道:“当年我与寒山做游侠的时候,那时周舍正在游学,我们一同游历了一年有余,寒山与周舍八拜之交。”
        墨芷澜点点头,望望南方,又转头望着北方。

        建康翰林院里,小玉满脸疲惫的将柴火塞在灶里。从一大早起来,便伺候着婆婆吃了,又安慰了婆婆半天,喂了小家伙一碗米糊糊将他交到婆婆手里,自己才有空来煮些东西。这月余以来,自己也不晓得是怎么过来的,左路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早就传来,丈夫也不曾有只字回来,倒是那个陈大将军送来一些银两。婆婆整日哭泣,有时抱着孩子一整天不肯撒手。翰林院的那些人对自己也日渐疏远,听隔壁王翰林的娘子说,翰林院里已经有人盯上了自己家住的地方。
       小玉估摸着丈夫已经凶多吉少,可是平日里又不敢在婆婆面前显露出来,只是强忍着,还要不断的安慰婆婆,阿舍没事的,毕竟军中还不曾送来讣文。
       此刻无人,小玉的眼泪却不停的掉下来,莫非真是自己不详?若是自己没有嫁与阿舍,阿舍就不会想着换大房子,就不会去军中。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玉连忙伸手抹去眼泪,站起身来:“婆婆。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就好。”回头一看,却如雷击一般,周舍站在那里,满脸笑容的望着自己。小玉揉揉眼,仔细一看,真的是他?却再也控制不住,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周舍,放声大哭起来。
       周舍心中极为难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将小玉紧紧搂住,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听得小玉一边哭一边说:“我不要大房子,我不要绫罗绸缎,阿舍,你回来吧,你别出战了。”
       小玉哭了一阵,松开周舍,仰起头望着周舍的脸,看着周舍额头上的伤疤,又大哭起来。周舍笑了,轻轻的抚摸着小玉的脸:“傻丫头,哭什么,我完整无缺的站在你面前,陈大将军已经凑请朝廷,皇帝要亲自给我封赏呢。”
       小玉擦擦泪,笑着说:“是啊,你看我,只顾着哭了,你先去看婆婆,我去买只鸡,给你做些好吃的。”

        夜很深了,小宝吃的饱饱的,早就睡着了,他今天很高兴,家里来了好多人,还有些人买了好多东西给他,有木马,风车。还有好多好吃的。
        小玉趴在周舍的身上,头放在他的胸口,静静的听着周舍说他这段时间的故事。
        周舍讲完,又说:“皇帝赏赐的那些东西,算起来也有两千余两,陈大将军也给了五百多两,我已经跟人说好了,在东大街买了个小院子,过几日我们便搬过去。我如今也是六班的官了,又授了洛阳子的爵位,一年也有将近一千两的俸禄,我们一家可以好好的过日子了。”
        小玉抬起头望着周舍:“阿舍,我以前或许想的不对,纵然房子再大,若是没有你,又有何用?阿舍,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最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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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4-12-18 15:04 来自0715圈 | 只看该作者
注意分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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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19 08:47 | 只看该作者

编辑的时候是蛮好的,发出来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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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14-12-28 08:28 | 只看该作者
看这篇美文,就如同睹见其人,乐哉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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