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他逞笑中透着些许腼腆，一米七的个子使他不得不抬起黝黑的脸看我。
这是他腿脚不便的原因。十年前一次意外，使得他在求职这条路上与普通人分道扬镳。
他叫马权，46岁。疫情以前，他是深圳一家工厂的叉车师傅，日常工作就是开着他相依为命的叉车，把一堆堆货物叉到货架上，像他35岁以前的人生一样码放得整整齐齐。
冬天的太阳令人目眩，虽然是晴天，但凛冽的寒风反倒给襄阳添上了一份肃杀的苍白。
这个冬天对他来说，注定艰难。
美利信的人事和我说，他们需要的叉车工要求并不仅仅只是开叉车而已，有时候必须自己下车拖货箱码货，这意味着马权无法胜任这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
这对他来说是重活。
下了楼出了厂，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沮丧，他说自己本来也不想从城南跑到城北上班，交通不便，就算入职了还得住在厂里不能回家，那和他在深圳回不了家没有区别。我分辨不清他是安慰我，还是一开始这么想。
一番攀谈后，我让他去了城南那边的寒桦余家湖厂区，是做汽车座椅滑轨的零部件配件组装，一个月工资大概在3500-4500左右，长白班，坐班，离他家很近。
我把和人事部沟通的结果告诉他，试岗三天，试岗期没有工资，可以就留下。
他很开心，一边说腿不妨碍干活，一边给我递上一根烟，表明他的态度和决心。
他没有车，我捎带他到市区乘坐公交。
路上攀谈，其实他有残疾证，每个月国家给补贴700多块钱，家里也有十几亩田，一亩每年补贴百十来块钱，小孩十九岁，正是上大学的年纪，但是不听话……
我送他到公交站，他一个劲的说谢谢，还想要给我发烟，被我制止，我让他明天上午去寒桦面试，无论怎么想，做完今年，骑驴找马。他示意知道了。
我踩下油门，看着后视镜中的他越来越远。
那一路上，我想了好多好多，老龄化……弱势群体就业保障……新冠疫情……风险承担能力……阶级固化...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听着歌回了公司。
我不止一次在思索，人和人的区别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环境所造；究竟是命运注定，还是我命由我？
活了二十几年，看见的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注定的轨道，什么时间念书，什么时间结婚，什么时间选择什么样的职业去奋斗，就好像程序代码的条件触发一样自然。而我似乎在每个十字路口兜兜转转，直直往前走了一公里后，又惊慌失措的折回到原点，重新选择左转，兜兜转转。
走在路上，擦肩而过一个人，我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另一半呢；他又是如何面对着这个扯蛋的世界。
《黑冰》里王志文说，一个人没有选择就不会有痛苦。
那么迷茫的恐惧和对未来的不可预测，这种担忧又算不算是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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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20-12-15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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