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往事

杜筱颜

    “她堕落了，那就让她堕落下去吧。”你淡淡的说着。

      

     这个故事要从一杯水开始说起，那一日，王苏拿起玻璃杯将满满的一杯凉水猛的灌进胃里，然后，她拿起手机拨通四维的电话：“我说，咱们还是分手吧。”

     王苏今年27岁了，大龄女青年一枚，喜欢摇滚和酸奶，短发小眼睛。南城的夜生活并不丰富，九点左右几乎全部结束，面对空荡的大街，王苏喜欢脱了鞋子一个人慢慢行走，有时候打着拍子有时候哼着曲儿。偶尔有喝醉的男人经过她的身边，几句调侃之后渐行渐远。

遇见四维的那天，王苏正站在雨里发呆，南城的夏季，暴雨频繁，四维被挤在沙丁鱼罐头般的公交车上，脸贴着玻璃昏昏欲睡。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巨大雷鸣随之而来，四维微微睁开眼睛便看见王苏背着吉他盒子拿着旅行袋站在路口，红绿灯交替间，王苏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雨势盛大，车子忽然抛锚无法启动，司机师傅焦急地拉开引擎盖检修，鸣笛声四起，震耳欲聋。四维无奈地下了车，举着伞站在王苏旁边，一分钟的静默后，四维把伞举到了王苏头顶，两人相视一笑，没有下文。

     公车重新修好的时候，暴雨刚好结束，四维收了雨伞重回车里，他偷偷瞄了一眼王苏的吉他盒：叶子琴行，他暗自记下这四个字。他并不知道，遇见王苏那一天，她已经离开了琴行，他更加不会知道，王苏其实是叶子琴行的老板娘。

     王苏18岁就认识了叶子琴行的老板丁小范，19岁来到了南城。从此以后，跟在这个男人屁股后面浪迹天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识五线谱的她开始接触摇滚乐，那些厚重的金属碰撞刺激耳膜。白天，王苏在丁小范怀里熟睡，夜晚，便跟着一群大男人在地下酒吧疯狂、糜烂。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丁小范和爱，为了他们，她愿意倾尽所有。

     19岁的年纪里，你以为爱情是什么？爱是天爱是地，爱是一整个世界。爱一个人就应该为他不顾一切，自己算什么，青春算什么，什么都不算，至少19岁的王苏是这样认为的。

     王苏其实不叫王苏，她原名叫王多多，只因是母亲意外怀孕的产物。面对一个已经拥有3个孩子的家庭来说，她的到来着实平添了许多负担。王苏从小就很乖张，似乎从出生那一刻就明白了自己来得不太合适。她话很少，吃的也很少，以至于发育缓慢，15岁的年纪却还像个8岁的孩子那般大小。18那年，王苏的身体突然疯长起来，皮肤变得白皙一头发乌黑长发垂到腰间，瞬间出落得亭亭玉立。同年，她在网络上认识了丁小范。

    “南城，是一座独特的城市，这里有着丰富的文艺气息，美得让人窒息。”丁小范总是这样形容南城，他的一字一句都在王苏的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记。一座美轮美奂的城市轮廓就这样被勾勒出来，她开始强烈渴望离开故乡飞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王苏开始工作，白天在超市收银，夜晚去酒吧推销酒水，清晨骑自行车派送牛奶，尽管有时候忙碌一整天只能睡上3个小时，也是十分满足的。

    梦想总是镶满金边，光芒四射。为了追逐它，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为自己装上翅膀，飞向远方。一路寻寻觅觅也无法抵达终点，直到有一天，伤痕累累，鲜血淋漓才发现，原来梦想一直只存在梦境里。于是哭泣，于是绝望。

杜筱颜

      攒足钱以后，王苏便坐上了去南城的火车，那一年，她19岁。19岁的女孩们都在干什么？享受美好的大学时光还是活在父母的臂弯里不愿远行？19岁的王苏就这样奔赴爱情，用尽勇气。到达南城时王苏远远地就望见了来接她的丁小范，灰色大衣、干净平头，指间夹着的香烟忽明忽灭，都是自己喜欢的模样。王苏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拍了一下手掌然后笑起来。
      她所有的将来，从这一刻开始。
      丁小范起初对她呵护备至，为她做饭洗衣服就像照顾一个小孩子。王苏曾经以为，这就是此生最美好的时光了吧。可是好景不长，一年后，丁小范开始沉浸在自己的琴行里彻夜不归，两年后，开始带着王苏出入各大地下酒吧唱歌、喝酒、嗑药，三年后，丁小范已经可以无视王苏的存在，肆无忌惮地带陌生女人留宿。这三年里，王苏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第一次，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唱歌、第一次弹吉他、第一次嗑药、第一次割脉、第一次离家出走。。。。。。
    她在沦陷、在堕落。
     王苏将自己蓄了多年的长发齐耳剪掉，戴上金属耳环，涂上黑色指甲油，在右边肩膀上刺上自己的名字。如果不能逃离那就沦陷吧，但愿失去一切唯一不忘我的名字。
     遇见四维的那一天清晨，王苏亲眼望见丁小范在琴行隔间里和一个妓女做爱，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拐角处静静欣赏。有时候爱情很廉价，不及100块一整晚的午夜女郎。直到丁小范若无其事地穿好衣裤走出来，王苏都没有说一句话。她径直的走向柜台拉开抽屉，拿出两张百元大钞塞进妓女的胸罩里：“另外100是给你的小费。”丁小范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和三年前相比，她改变了太多。他见证了她堕落的全部过往，更愿意拿她的青春为自己陪葬。丁小范走过去环着王苏的脖子轻吻：“亲爱的，你还是一如既往让我着迷。”王苏继续从抽屉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然后背上吉他盒子离开了琴行，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哪里。
      她在十字路口徘徊了好几个小时，暴雨停了又下，衣服湿了又干，直到四维的雨伞举过头顶，她忽然有了方向。回家去，回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地方。她重回琴行拿钱的时候再次遇见四维。“你好，我是四维，可以认识你么？”四维欣喜地说着。突兀的问候打破了安静的空气，丁小范突然坐起身来将四维摁倒，“你想要认识我的女人？敢再说一遍么？”。王苏抬起头来看着丁小范，那张脸孔和三年前大不相同，爱这东西已经不能再改变王苏冰凉的心脏，她抬手给丁小范一个耳光，然后拉起四维的手夺门而出。

杜筱颜

      这一年，王苏22岁，她离开了丁小范遇见了四维。
      王苏不爱四维，她22岁的身体里藏着一颗苍老的心。毒瘾发作的时候，她用头撞墙，用牙齿咬破自己的手指然后嚎叫、哭泣。所有人都认为四维疯了，带回这个女人，就像一朵开败的花。只有四维知道，那一日，伞下王苏的笑容多么温暖人心。王苏不肯吃东西，四维就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着，王苏每次毒瘾发作四维就将她与自己捆绑在一起任由她撕扯啃咬，王苏总是毫无征兆地大声哭泣，四维就把她抱在怀里整晚不睡。
      人有的时候总是固执，爱你的人为你倾其所有而你却总要为爱的人肝肠寸断。
      直到有一天，王苏在半夜醒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四维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咬痕，惨不忍睹。那一刻，她冰封许久的心忽然就回暖了。次日，王苏独自去了戒毒所，临走时留下了一张字条：等我回来。接下来的两年里，四维每个月都会去戒毒所看望王苏一次，她依旧少语也从来不笑。四维将她留下的字条用笔描了好几遍，一直放在钱包里层。
      两年后王苏戒毒成功和四维开始了新的生活，和所有平凡的恋人一样，在之后的三年里，王苏一共提出了42次分手，发生了374次争吵，摔碎了58个杯子以及6部手机。但是，他们依然在一起。
      这个8月，王苏结婚了，新郎是四维，婚礼上，王苏依旧面无表情，淡妆小眼睛，没有人知道，在她的心里，有些温暖触角正在蔓延。四维挽着王苏的的手由远及近，短短一路就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五年里，点滴碎片浮上眼帘，然后，所有人都看见新郎哭了，是的，新郎矫情地哭了，而新娘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画面最后定格在这里，浪漫却又滑稽。
      一年后，王苏怀孕了，她依旧是慵懒地窝在沙发里吃零食，头发已经很长，去掉了艳丽的指甲，穿纯棉的衣裤蜷在沙发一角，那样子看上去，像极了猫咪。
      王苏曾经认为，这辈子她只会为爱勇敢一次，爱一个男人去一座城市。后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世界这么大，一辈子那么长，总有些人要遇见然后分别，总有个城市要投入然后离开，总有个人在某个特定的地方等着你一起完成剩下的旅行，这或许才叫人生吧。
       生产那天，王苏突然问四维：“如果生了个女儿，你会爱她多一点还是爱我多一点？”四维原本紧绷的神经忽然跳动了一下说：“你是大宝贝，她是小宝贝”。
       而因为四维的这句话，王苏第一次对他露出了笑容。

                                                                                                                      全文完

牛歌

往事如梦，感怀幽怨。

xwp

{:soso_e176:}阳光多一点

杜筱颜

牛歌 发表于 2013-2-28 16:26
往事如梦，感怀幽怨。

牛歌哥哥，你真速度，谢谢欣赏。

杜筱颜

xwp 发表于 2013-2-28 16:27
阳光多一点

嗯，阳光多一点，再多一点。

清道夫

建议将字号用大一些，免得一些人读起来吃力

九月

清道夫 发表于 2013-3-2 08:57
建议将字号用大一些，免得一些人读起来吃力

论坛自带的字号就比较大，写文的时候，不要设置文字格式，也不要复制粘贴。
或者复制了，请粘贴到记事本，再从记事本里粘贴到论坛，就能很好的解决文字问题了。

杜筱颜

九月 发表于 2013-3-2 09:01
论坛自带的字号就比较大，写文的时候，不要设置文字格式，也不要复制粘贴。
或者复制了，请粘贴到记事本 ...

嗯，知道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