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夜,在立秋后更是多了一份寂静。蛙鸣、蝉鸣,仿佛在连续几天的雨里失了声音,而我也从梦里醒来。
朦胧睡眼里,却是那么清晰地将过去的事情翻出来,犹如风吹过书中的纸张。
夏夜里,我喜欢和哥哥去山中的河里打鱼。满天繁星照在乡村的路上,满天繁星照在稻田里,满天繁星照在路两旁的山顶上,也照在我和哥哥的身上。
虽然是夏天,但山里的夜微凉,山里河中的水也是凉凉的。哥哥就叫我站在岸上,时不时和我说着话。我知道他是怕我害怕,满天繁星透过树梢将影子投射成各种各样,当你感觉害怕的时候便无端端生成了让你感到恐怖的图形。这时候,好渴望能听到一两声狗叫声,哪怕是从远处传来。此时,夜已深,渴望终究是渴望,而那些荧火虫都打着灯笼在我的周围穿梭着,我把它们想像成我的朋友,于是我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有时我也下水,跟在哥哥的身后,将网中的鱼虾放进身上的背篓里。“呀!好大一条红翅膀。呀!一条肥肥的沙鳅!呀!还有好多我喜欢吃的河虾……”“是的,今天的收获还算可以吧。”潺潺流水似乎也在倾听我们的欢笑声。连河里的水草碰触着大腿的时候,仿佛是一位美丽的仙子拿着她柔软的绸缎在戏弄着你。随着下水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从最初的看见水蛇大叫,到最后的无动于衷,确实在那一年的夏夜里让自己成为了一名“女汉子。”
我是很喜欢吃小鱼小虾的。有时身边的琐事太多,抽不开身回去。哥哥偶尔还是在繁星满天的夏夜里打鱼。有时用清水养着,有时把鱼杀了放在冰箱里急冻,然后给我长沙的姐姐、给我打电话,叫我们回去拿鱼。活鱼放在车上用水养着,还放了冰块,到家时这些鱼儿还在活蹦乱跳。至于那些冰冻的鱼,放在塑料袋里被冰袋包裹着,回到家时也只融化了些许,而鱼依然是新鲜的。
我除了喜欢吃小鱼小虾,我也喜欢吃哥哥买给我的桔子罐头。
小的时候,我总是体弱多病。那一年的冬夜里,母亲冒着风雪送我去医院。哥哥开车回来后,跑到医院去看我,等我打完点滴便和母亲背着我回家,说医院太冷。那时候的医院可是没有空调的。白天怕病人太冷,便在病房里燃了一盆炭火然后半敞开着门,等到入夜那些炭火早己化为灰烬。
在我的印象当中,哥哥是不善言辞的,有时候因为不会表达而伤人,也让儿时的我对他有了一丝讨厌,但我明知他是没有恶意的。现在,每当回想起来总是后悔。其实,哥哥也有温柔的时候。
我病怏怏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哥哥忽然问我想吃什么,我说只想吃桔子罐头。结果第二天上午,哥哥一声不响就买来了一瓶罐头送到医院里来了。桔子罐头甜甜的,虽然在冬天里吃有点冰凉,但我还是分两次把那瓶罐头吃进肚子里去了。哥哥就站在病房里静静地看我吃着。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分一点给他吃,那时候的他也只是一个大我些许的孩子。在我所有的记忆里,只有那一年的那瓶桔子罐头才是最甜的,甜得让我期待自己生病,因为生病了,便是我又可以吃到哥哥买的桔子罐头,这件“好事情。”如今想来,儿时的我是如此嘴馋,却也始终记挂着哥哥对我的疼爱。儿时的我也喜欢坐在哥哥的车上到处玩,而且是特别特别喜欢坐在哥哥的车上。有时候也在车上看夏夜里的满天繁星,有时候也叫哥哥买东西给我吃,不管是什么吃到嘴里总是香香的甜甜的。我也越来越崇拜哥哥开车的技术,不管是平坦的大路,还是蜿蜒曲折的山路,他都开得很平稳从来没有让我感到害怕。从那时候起,我心中就有了一个愿望,等我以后长大了我也要考驾照,我也要像哥哥一样会开车而且是个女生那该有多神气呀!许是因为哥哥的缘故吧,长大后的我还是如愿以偿考了驾照并且是所有科目一次就过。
那一年,我开车回到赤壁,哥哥给了我两串在寺庙里开了光的佛珠。哥哥还对我说,待我下次再回赤壁,帮我去寺庙里请一本《金刚经》让我放在车上。哥哥虽不善言辞,但却将希望我开车一直平安的美好愿望给了我。这两串佛珠其中的一串一直放在车上,另一串被我放在抽屉里珍藏着,只有我开车出远门的时候我才放在贴身的口袋里,让哥哥的美好祝愿永远跟随着我。
梦中,依然可见满天繁星,醒来已是伤感和怀念。虽然,在一个又一个夏夜里依然看见满天繁星,就让满天繁星照在哥哥长眠的山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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