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人（二）

陈尘

二
        我的童年一半是在这儿度过的，为什么要说一半童年，因为我的命运甚至我的性格特点都与这个村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我的另一半童年确实在另外一个地方度过的，文章后面我会写到那个地方。
        我从小就是一个爱幻想，爱做梦的孩子，那时候还没有幼儿园，农村孩子的游戏不外乎就是打珠子，掏鸟蛋，打纸板或者用蜘蛛网网蝴蝶、蜻蜓、蝉；或者用细线拴住一种笨笨的甲虫（记不得这种甲虫叫什么名字了）的腿，任其怎么飞也逃不出孩子们的手心，这种甲虫夏天喜欢停在杨树和柳树的树干下面，动作笨拙，比起蝉来是好捕捉得多，用不着蜘蛛网，随便一个孩子都能跑过去悄悄接近它，一把把它抓住。蝉要狡猾得多，别看它嗓门挺大，鼓鼓的眼睛也挺大，你还没靠近它，就被它的余光发现，飞走了。有时候它也故意不飞走，等你的小手就差那么几十厘米就要逮住它时，嗖地一声从你唾手可得中飞走了，停在另一棵树上继续"知了，知了“地叫，那叫声充满着对我们的嘲笑，气得我们咬牙切齿，发誓下次逮住你了一定好好折磨你一番。上面说的甲虫就不同了，逮住后玩厌了，孩子们会解开细线放了它们，因为它们从来不做声，又傻又笨。而蝉的命运就没那么好了，逮住了，不是折断它们的翅膀就是刺破它们会发声的气囊，嘴巴里嘟嘟道，”看你还飞不？看你还话多不？你以为你有通天的本事，就可以为所欲为地到处高声大叫了吧。“自命不凡的蝉往往落下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我很少捕蝉，一则靠近它们让我过于激动，搞得自己都紧张得要死，再则我笨手笨脚也抓不住它，所以看到蝉有如此下场，多少还是觉得它们其实挺可怜的，不过我也讨厌它们喋喋不休的鼓噪。
        这些游戏对于我来说都是让人羡慕得要命得，就连坐在大青石上玩泥巴对于我来说也很少，倒不是我有多懂事，多爱干净。因为小时候我体弱多病，6岁以前，现如今也记不大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每天都是一个人呆在家里，因为身体瘦弱，天生缺少营养，母亲是不让我出去玩了，母亲那时候天一亮要出工，担心我被其他孩子欺负，往往是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但是门外的欢声笑语是有魔力的，等母亲出工去了，常常会偷偷地溜出去找其他孩子玩，但是大部分时间我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的，我不知道对于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来说，怎么会如此听话，一个人就那样呆在家中，我想，也许正是因为从小我就一个人习惯了，导致30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着，难道我天生就是一个孤独得命？
        奶奶与母亲的婆媳关系不好，常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但是奶奶却十分疼我，因为我是家里的长孙，所以奶奶会经常把柜子里留着的桔子罐头和梨子罐头偷偷给我吃，这样的待遇在那时候就连一般的大人也是无法享受得到得，后来小叔们谈起这些事还满是羡慕，这么好的奶奶为什么就和妈妈相处不好呢，在我幼小的脑海里是无法理解的，也许大人们的事，小孩子都是无法理解的，可惜奶奶在我12岁那年就离开了这个人世，导致如今的我对她的印象极少。
        说起儿时印象少的还有我的父亲，父亲在那时候给我留下的印象基本没有。只是在我成年后偶尔听小叔说起，他对母亲是没什么感情的，这与我很少见到他有关，他那时候在生产队里当赤脚医生，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不回家，我不知道母亲是不是天生一副性格好强的脾气，但是我想这与父亲肯定有关。母亲身材高大，出工分要比一般的男劳力挣得多，也许那时候她是为了我这个体弱多病得儿子和两个妹妹能吃得好一些，常常起早贪黑的干活，我也时常在想，是不是因为父亲对母亲的冷漠造就了母亲这样的脾气，才会这样拼命的做事，才会生下我这个天生营养不良的孩子。
        所以打针对于我来说是常有的事，只记得屁股只要坐在咱乡下木质的板凳上就会痛，用手摸一摸，屁股上没有一块平坦地，全是一个个疙瘩，大疙瘩。三天两头去诊所，一个星期去一场医院，连那医院的大门都成我自家的菜园门了。父亲虽然很少见着，但是他还是爱我的，听母亲说，他那时会借助赤脚医生的身份偷偷从诊所里拿回不少医用烧杯，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鹿茸、燕窝，用 烧杯炖，熬给我吃，烧杯都烧坏了好几个，我想那个年代这可是非常严重的错误了，也不知道父亲后来没有当赤脚医生，回家务农跟这有没有关系。不过，如果不是这样，我曾经提到，现在我也差不多二十年没进过医院门又怎么可能呢，说不定能不能够活到今天还真是一个未知数，从这些事倒让我看出，其实父亲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无情了。

夏天的夜晚是最令人向往的了，吃完晚饭后，每家每户都搬出自家的竹席，大人们一般是不睡竹席的，都成了小孩子们的游乐场所，或蹦来跳去，你追我逐，或三三两两仰卧在上面用小手指点着数天上的星星。月亮是无能如何不能用手来指的，因为大人们说过，谁要是用手指了月亮，月亮婆婆会在深夜跑到你床边割你耳朵的，谁不害怕呀。但是也有疏忽大意的时候，用手指着那星星数来数去很容易数到月亮婆婆身边的小星星，旁边的伙伴就会大惊小怪地喊道“你完蛋了，你指到月亮婆婆了，今天你的耳朵要被割掉了”，数星星的小家伙于是赶紧辩护“没有，我才没有指到月亮婆婆呢，我只是数她身边的星星”，但是你越是辩护，他们就越是肯定你指到了，此时你就是一千张口，一万张嘴也是说不通的。甚至开始怀疑，我刚才是不是真的指到了，心里暗暗祈祷：月亮婆婆，我刚才真的没有指到你，即使指到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一晚上提心吊胆，睡都睡不安稳，所以那夜空中到底有多少颗星星，是怎么数也数不清的。就在这忐忑不安中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自己的耳朵，长吁一口气，还好，我的耳朵还在，于是心安理得地认为，我就说我昨晚没指到嘛。对月亮婆婆的感情那是既爱有恨，怎么会有这样的古怪婆婆呢？
        天上有个古怪婆婆也就罢了，偏偏地下也有一个古怪婆婆，就是我们家隔壁老奶奶。对她的感情与对月亮婆婆是一样的，因为小孩子们玩得太晚都不睡觉时，她就会给我们讲一些可怕的故事。她的故事一开始都是绘声绘色的，慢慢地当小伙伴们都听得一双大眼睁得圆不溜秋时，包括那些年轻的后生们都听得津津有味后，往往都是大家高度集中，四周一片非常安静时，她的故事就开始变味了，什么无头鬼，披头散发一身白衣，黑影子全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冒失鬼突然弄出一声响，把大家吓得魂飞魄散，包括那些年轻的后生们。爸爸妈妈们倒是很淡定，此时他们准会说，还不赶紧回屋睡觉去，就这一句话大家伙保管乖乖回屋睡觉去，但是那里睡得着，头都不敢伸出被窝，生怕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冷不丁冒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出来，赶紧用被子把全身罩起来，就是逼出一身臭汗，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于是又在一个漫长的夜晚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张剑18

    楼主美好童年回忆，质朴自然、深长绵厚。人文情感及深深的故乡情结尽在笔端。很值得欣赏。

无尘

同年的人同样的童年，楼主的文笔真好，把我们一下子拉回30年前

陈尘

张剑18 发表于 2016-3-6 20:32
楼主美好童年回忆，质朴自然、深长绵厚。人文情感及深深的故乡情结尽在笔端。很值得欣赏。

再次衷心谢过老师的夸奖。因为白天一般要上班，没及时回复，实在是对不住了。

陈尘

无尘 发表于 2016-3-7 18:22
同年的人同样的童年，楼主的文笔真好，把我们一下子拉回30年前

无非是寻回一些纯真的往事，能引起同龄人的共鸣，实在是本人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