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7-2-7 17:29 编辑
别意长
看到她过了安检,夫和我便赶到另一角落,那里人比较少,她也绕过人群,朝我的方向跑了过来。
我们努力向彼此靠拢,阻拦我们的两道红色隔离布带被拉扯成了双曲线,我伸出手,试图再摸摸她的脸颊,她的头发,可是,显然这些都是徒劳,分明近在咫尺,却连她的手都触碰不到。
同样的话,叮咛了一遍又一遍。她点着头,含着笑,眼里却流露出不舍。
“快开车了,去排队进站吧。”夫对她说。
“爸爸、妈妈,那我走了啊。”她挥了挥手,转身,很快就消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
我踮着脚,左右摇晃着身子,努力避开遮挡我视线的旅客,在来来往往的人中寻找她的身影。我后悔自己出门时没有戴眼镜,后悔早上没有让女儿穿一件颜色鲜艳点儿的衣服,哪怕只是围上一条红围巾,好让我此刻能找到她,能多看她一眼。
夫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照相功能,我俩凑近手机,拉近镜头,从长长的队伍里一个个地寻找。突然,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长发女孩,我惊喜地叫了一声:“是田田!”夫摇头:“不是她,你看,手上的包不相同。”
女儿在哪里呢?怎么一下子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只有离开,出了候车室大门,走了几步,夫发现不远处有个玻璃门,可以看到进站口,便将脸贴上去,搜寻。脸旁的玻璃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雾,他用手擦了擦,继续往里瞧。夫半躬着身子,身体前倾,整个额头连同鼻尖都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脑后有一根白发泛着莹莹的光。
我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拨开他的黑发,将那根白发拔了出来。夫回过头来,喃喃自语:没有看到田儿,估计早到站台了。
算了,看不到,走吧!
不走又能怎样?我们只能陪她到车站,不能陪她到终点。
车子缓缓驶离高铁站,道路两旁的樟树也缓缓后移,这些树何时种下的?而今都已能遮天蔽日了。何止是树木,就连不远处的那些成片的高楼,都仿佛是一夜间矗立起来的,时间过得真快!
看不到行人,车辆也不多,路很宽,心也空荡荡的。
没有关车窗,空气清冽,只是没有阳光,灰暗的天空里,连鸟儿也没有一只。唯一养眼的树下的草儿,已开始泛绿,将冬日的萧条埋进了泥土里。
拐过一道弯,夫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我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不走了?
夫指了指仪表台:“十点一刻,发车了,田儿应该会发微信来的,在这里等收到了她的信息再走。”
夫的脸上,挂着笑容,比哭还难看。
列车呼啸远去,我甚至还来不及看清车厢的颜色,它就已消失在天边,将一串深深的失落留给了我们。除了失落,我们还能有什么?我们无法将时间定格,亦无法阻止一江春水滔滔东流。
“找到座位了,爸爸妈妈放心吧。”女儿的信息如期而至。
夫发动了车子,又迟疑了片刻,对我说:“唉,女儿就是我们的方向,她回北京了,我们去哪里呢?”
“回家吧。”是的,回家,那个永远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女儿再次归来的家。
陆水湖大道两旁,成排的大红灯笼,依然高高悬挂。
坐在车内,望着它们依次从我眼前一晃而过,我突然看不见两旁的房屋,看不见来往的车辆,唯能看到的只有这串串红灯笼,它们一盏、一盏地在我的心中亮起,就仿佛小年夜,从高铁站接女儿回家的路上,这些红灯笼,在暗沉的夜色里,发出红晕晕的光,温情得叫人忍不住偷偷抹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