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随阳山里客 于 2011-6-16 02:21 编辑
年后回家的原因,是有开发商要开发我们那一团的旧房子.这里是我去世的外公外婆生活了一辈子丶我母亲和我舅舅们长大的地方.因此,我把拆建的条件苛刻了很多,内心是阻止,不想给他们开发.
我去了外公外婆的坟地,对着坟上枯萎的淒凄萧艾,老人家生前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
我去了一桥下面的陆水河边,这里某一个地点,是我孩提时听外公讲的众多离奇故事中一个的发源地.
陆水河的两岸,被现代的繁华渐渐在淹没,昔日的影子,也渐渐糢糊.
时代的步伐,是没有人能阻止的.旧房子迟早会拆,外公外婆熟悉的场景,将会逐渐荡然无存.
为生计匆匆,暂不能细细感怀,贴前些时写的一篇博文,缅怀外公,还有外公生活过的这方水土-----
外公过世快两年了。他过世,我没能回去戴孝,送他上山。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浮躁年代,是不是连亲情也变得淡薄了?我为自己悲哀!
外公读过私塾,四言八句的古诗背得一些,会拉二胡,八十几的高龄,兴趣来了,也会摇头晃脑拉几曲。外公喜欢看古书,有时在本上记一些自己的感受,多半是晚辈违背了他的意愿,讲了无人听,只好用笔写下,想说一段就写一段,想说一句就写一句。直到去世的前几年,眼睛模糊了,才不看书写字。
外公见多识广,在文化贫瘠的年代,很多孩子一见到外公,就缠着要他讲故事。小时候听他讲过:蒲圻一桥靠河北街这边桥墩附近,水下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下面有一个洞,他的一个常常一起喝酒的朋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常泅水到里面去借筷碗盆盏。惹得我好长一段时间,走一桥过,不由得眼睛往桥头下搜寻,想找到那块石头......
日本鬼子攻打长沙,外公被抓做挑夫,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就偷偷逃回了。日本鬼子据扎在蒲圻城时,外公就被抓着做劳役,有一次鬼子兵摔跤比赛,见外公好身板,硬是把他拉去。外公不肯,鬼子就威逼,惹发外公的血性,跳上台一连摔倒五个鬼子兵。鬼子鼓掌喝彩,假惺惺奖他两包香烟,伸出母指,嘴里叫哟西。但是没几天,外公给日本鬼子挑粪窖,不小心把粪倒在另一帮鬼子的扎地附近,鬼子就把外公吊在屋梁打,差点丢了性命,落下的痨伤一直伴他过世!
外公土改时入党。修陆水水库,外公在工地服务社售货,我母亲才十来岁,饿得发慌,外婆心疼,要她到工地找外公,兴许能弄点东西吃,走了二十多里路,到工地天黑了,找到外公,外公心疼不过,说:“儿呀,走这么远,累了吧,睡吧。”服务社那么多吃的,不提给我母亲吃的话,他公私分明。
我有五个舅舅,大舅当兵,二舅文化最高,在学校教书。因为涉嫌策划配合蒋介石“返攻大陆”,跑回家里,外公要他自首,进了监狱,二舅妈离他而去,丢下呀呀学语的表哥。是外公外婆一把屎一把尿把表哥养大。因为日子艰难,四舅三岁就被过继茶庵中心坪纸坊沟一个本家做养子,据说外公是为了学这个本家搓炸麻花的手艺。五舅幺舅现在日子过得都红火。
这些年城区扩建,107国道横穿村子而过,村庄许多土地被征收,一栋栋楼房林立,外公每天都要拄着大孙子游韶山买给他的龙头拐棍,这里走那里瞧,感叹好多地方变得认不出了。外公八十多岁还担着篮子,上河北街菜市场,卖自家种的吃不完的蔬菜。
外公手上没做房子,老屋是祖上遗留的,分给五舅,俩老先住着。四个舅舅家家都建了宽敞明亮的楼房。93年五舅要卖老屋,我买了过来。95年我拆老屋重建,外公外婆搬到大舅家的平房。以后的几年,只要天气好,外公每天都要在我家门口坐一阵,没人说话也默默坐着......我知道,他是舍不得这团他生活了近一辈子的土。2006年,大舅的平房要拆,我在我家屋后做了几间小屋,给外公外婆住,算是合了外公最后的心愿,我母亲---俩老唯一的女儿,照顾俩老也方便。2008年,外公在小屋去世......
外公姓余,讳名日淼,赤马港营里村余汪庄人,清末出生,加闰年闰月,享年有100岁。
谨以此文字,缅怀外公。外公千古!
2011.3.2. 于东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