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还有许多人和我一样,每天周而复始地乘着公交车来来往往。刷一次卡,投一元钱,一天的奔波由此而出发。
我不喜欢中途上车,不是超载得无立足之地,就是散落的几个人,对你冷眼相看。所以,我喜欢始发站。百年修来同船渡,一车人从寒风暑热中走进共同的空间,听刷卡声、投币声此起彼伏,似乎是一个团体的运作,相互间便有了珍惜呵护的感觉,如果碰上堵车,这车人的反应会朝同一个方向聚集,再巧一点,到终点站下,可以酣酣地睡一觉,或者找个人聊天,不担心股市下跌、米价上涨,公交车,此刻便成为个人的坐骑。
当我看着空空的公交车驶来,一群人排队递进时,心情像阳光般灿烂,可是在国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风景。他们蜂拥上前,常常把小学生挤得失声尖叫,老人东倒西歪,五尺男儿与市井悍妇争相冲锋,冰雪佳人和蚕妇村氓怒目相视……可怜一帮奔命的“杨白劳”,上也不是,退也不是,借用关羽一句话:却是何故?
最先上车的人对座位进行无数次淘汰,选定最佳位置;后入者见缝插针,恨不能同驾驶员平分秋色。一天我乘车,座位已满,两位武警战士并排而坐,见上来两个年轻人,他俩站起来让座,年轻人欣然笑纳。须臾,空出两个座位,两个解放军复坐,不久又上来两个人,他俩重新站起让座,如此反复,直到终点站。我的心一阵温暖弥漫,报纸上宣传的好人好事发生在眼前,似乎整个国家的军队方阵从我心中激昂地走过,我看到,我们的国家固若金汤,我们的民族在两个战士的站姿中坚强地挺立。
还有一次,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在车上把座位让给一位老爷爷,她站起来手指座位娇声地喊着“爷爷”的时候,我觉得眼泪在撞击着睫毛……曾记得有一次,当我把座位让给一个孕妇的时候,她满眼的笑,像春风,我想起我也在妈妈的肚子里呆过,不禁感激那些给她方便的人们。
也有恶暴者,两人一上车便因磕碰大呼小叫,一路吵下去,此行她俩即使去赴琼林宴,想来也食不甘味。更有鸡鸣狗盗之徒,以掠花劫财为目的,混水摸鱼……我的笔在此暂停,将他们留给XX**局公交车分局去做文章吧。
畅行的公交车,极少有人喧哗,谁的一声高叫都会令人侧目。两个人的交谈,分贝若不掌握好,极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倘若谈话内容丰富,音似天赖,尚能解旅途之乏,要是两位侃家拥有相同的破锣噪,再共奏一曲锅碗瓢盆交响曲,那么一车人的耳朵就难免遭一次暴风雨的袭击。好在如此尚不成祸,有时下班遇见肝火旺盛的司机老大,载着你横眉坚眼过五关斩六将,不成全飞来横祸也让人胆战心惊。我想他要么因为老婆怄气,要么因为儿子考试不及格,反正庞大的公交车握在他手里如他的酒杯一样顺手。劳累了一天,头晕目眩,被他急驶与急刹伺候一番,此时哪有坐车观光的情调,能否保住性命还得看抵抗力强弱。
北方某些城市,公交车已准备退出交通舞台,改为地铁。我以为,地铁不过是公交车的变种,但无论沧海怎么桑田,整天南来北往的人群才是它们存在的理由。
如果某天没有公交车,我想,人类要么进步了,要么已经灭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