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叶知秋 于 2010-3-22 22:35 编辑
这是N年前写的一篇文字,今无意拾掇出来,此时心境如这帖一般,诉说着同样一份无奈--相见不如怀念。在那个初恋如织的季节,得意过,感怀过,追思过,痛苦过,无论如何,人生都需要这份美好,也需要我们将那份纯纯的感情沉淀在白驹过隙的岁月中。这是必须的。
浮 燥
--献给我的千禧之夜 这个夜晚,应该是美丽的。 我们并肩徜徉在这个六朝古都装典一新的大街上,虽是午夜,依然人潮如织。千禧钟声即将敲响,满大街红男绿女都透着莫名的激动,也包括我们俩。 我们彼此都说了些什么,在旧千年逝去的最后几秒? 一片模糊。 只记得整个晚上我都在喋喋不休:我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向你诉说着自已曾经受过的种种委屈种种不公自已认清了世间那么多丑恶那么多阴谋自已学会了怎样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不明白,自已倒底怎么了,难道我爬山涉水千辛万苦的赶来,就是为了在你面前炫耀自已的世故与老成吗? 然后我又全然不顾你的劝解与那个出租车司机吵了起来,我气急败坏摔下车钱,边走边骂,满大街找旅馆。没想到上至豪华间下至大统铺全满了,全满了您啦!真他妈佛都有火。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遭这样的报应?山高水低的我来这儿一趟不容易,五天假期来回就得三天多,就呆一个晚上你还让我流落街头,这倒底是个什么鸟地方?这倒底是个什么鸟世界?天----哪!
一阵破口大骂后,我终于平静下来。室外气温很低,稠湿的寒雾将我们从头裹到脚。
我想起自已白天吃得很少,傍晚关键那餐关键的几口吃得很不爽――那是家在江淮一带小有名气的中式快餐厅,“大娘水饺”,店名倒别致,大俗见大雅,可惜店里的东西却没有名字那样好。鱼丸饺太咸,虾仁饺味儿又太冲,也许是淮杨菜系根本不合我的口味。尽管我们特意避开了营业高峰期,但吃到一半儿身后还是跟了一串等座儿的食客。看得出,他们是一家子:高大沉稳的爸爸娇小美丽的妈妈带着他们漂亮又神气的小宝贝。也许就在几年前,就是在这个座位上,高大的爸爸邂逅了美丽的妈妈,于是他们开始了自已的故事:相遇、相识、相知,历经种种波折、误解、泪水,当然更多的是笑容与花朵、是甜蜜与倾诉、是绵绵的思念与深深的挚爱。最后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郑重的牵起对方的手,在这个古老而又年轻的城市中平凡的一隅建立起自已爱的港湾,拥有了自已聪明漂亮的后代。为了缅怀那段美丽的回忆,也为了祈求更美丽的未来,在这个美丽的千禧夜,他们来到这家特别的餐厅,走到这张特别的餐桌前――可惜,很不巧,一个显然并不属于这座城市吃相难看的毛头小伙早已霸占了座位,一边吃着虾饺一边用难懂的方言和身边的姑娘喋喋不休, 瞧他那摇头晃脑手舞蹈的劲儿,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善罢干休鸣锣收兵的,只好耐着心性子干等。真讨厌,这些个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外地佬! 我在这一家老小众目睽睽下不紧不慢吃这些叫人恶心的南方水饺,要不是冲着它昂贵的身价,我早就摔筷子走人。我突然想起自已第一次和父母下饭馆的情景,那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家乡医院对母亲不适的诊断让父亲一下子老了十年,我毕竟还太小,不懂得肿瘤意味着什么。那年冬天,母亲转院到省城武汉。在某个天气稍好的黄昏,我们踏进湖医旁边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一家四口十几年来头一回”奢侈”的下了一次馆子。感谢上苍,最后湖医复查的结果,一切都不过是虚惊一场。如今母亲年过半百依然精神百倍,整天为她那些鸡毛蒜皮的家务琐事东奔西跑。 不禁有些伤感,语气不觉间也变得低沉了。多么不容易呵,我二十多年的生活。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一路尘埃的走来,与你相聚在这间喧闹的餐厅中这张喧闹的餐桌旁,多么不容易!我不禁感慨万分唏嘘不已,忆了一番往日的苦又思了一番眼前的甜,然后我回头再看,一家大小依然不屈不挠的等在身后。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食欲全无,剩下的饺子再也吃不下去。 你在我身边笑得挺欢,我却在阴冷的夜雾中瑟瑟发抖。身上唯一能御寒的行头,那双新皮靴,也开始背叛我:白天流的汗水这会儿简直要在毛毡中结成冰凌。 艰难的走进校园,新的问题出现了:内急甚苦。我这才想起,自已白天喝了许许多多的水――一大盆汤、几瓶各种牌子的矿泉水、若干瓶大号装酸奶、一大杯珍珠奶茶。总之,摄入蛋白质不足而吸收的水份却过多。所以在这个千禧的夜晚,当我俩漫步在校园静谧的林荫道上,我却不得不每隔二十分钟就向你打听附近洗手间的位置! 你仍然在笑,笑声那么纯真那么清脆。夜色中你看上去就像一盏明亮的灯火,灯花欢跳,散发出温柔的光芒。 张天佑铜像下的条椅像是用冰块砌的,坐上去奇寒彻骨。但我还是庆幸,终于有个地方可以坐下来了。这时我不但又冷又饿,而且一阵阵犯困,开始迷糊,前言不搭后语,气若游丝面如金纸(如果能看清脸),这时我不抱怨,也不诉苦了。我仿佛看见第二天清早,清道夫走上前来,发现了已倒毙在铜像下的自已:眉毛胡子上全结满了白霜,眦牙裂嘴面色惨白显然死得挺痛苦。一边是万人欢庆千禧新世纪,一边是新年钟声中冻死街头—叫人想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或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悲剧味儿真够浓的。 这时,就在意识即将飘散的一刹那,我听到了钟声。遥远而飘渺,仿佛来自天上宫厥,但却听得如此分明,伴着你的笑声,一阵阵细碎却又无比清晰的敲打着我沉重的耳膜。然后,我听到你梦呓般的耳语: 这—不—挺—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