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随阳山里客 于 2011-4-16 23:50 编辑
那年的10月,17岁的大学落榜生我与另外两位同乡体检政审合格，光荣入伍。11月4日,我们胸前挂着大红花，被乡亲们簇拥着敲锣打鼓送到公社，各大队的新兵在公社集合.坐上包车到县兵站,兵站已是人头攒动，有驻在县城旳四个兜的部队接兵干部，有两个兜的在各公社接兵的班长，各公社新兵在班长的带领下列队集合，他们－级一级－面敬军礼一面大声汇报，先是－个黑黑胖胖的四个兜干部点名，点到新兵有答到的，有答有的，有答在的。点完名黑黑胖胖的四个兜干部向一个白白瘦瘦的四个兜干部敬军礼，又汇报了什么。白白瘦瘦的干部回了礼听完汇报，干咳－声开始讲话，声音孔武有力。一傍站满了前来送别的新兵们的男女老少的亲属,还有羞羞荅荅车身抹泪的花季女孩.
在兵站作休整后,我们就目别了亲人，踏上了运送新兵旳专列,此时天已完全黑下来.专列－路停停靠靠,到了河北省的－个叫高碑店的地方停下，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时分。蒲圻.嘉魚的两县三百多个新兵全部下了火车，崭新的军装，崭新的背包，在站台白得有些阴沉的灯光下，新兵们一张张稚嫩的脸虽然挂着舟车劳顿的疲惫，没有佩戴帽微领章，却也显得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列队点名后，每人领了－件军大衣，在各班班长的带领下，新兵们上了－辆辆拱着帆布的解放牌大卡车，满载新兵的卡车们亮着大灯，在公路上疾驰，高大挺拔模糊不清的白杨树，梦幻般一闪一闪向后倒去，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北方广袤的平原令我们南方丘陵来的新兵感觉分外新鲜！
天大亮了，我们进了一处有一幢幢红砖红瓦.排列有序的平房的大院子，下车后又列队集合点名，我才发现起码有一半同一列车皮来的老乡们不知了去向。这个院子原本是工程兵52师教导队,因为大裁军教导队撒消，就成了新兵训练基地。点名完毕重新编班排,我们的编制是新兵一连，我在一连二排六班。班上的新兵----赵,刘.詹.陈.吴等五个泉口兵是班长接的.我和袁是同一个公社的，刚刚任命的班副周是官塘的。
接下来的任务是睡觉,弥补几天来的损失.铺位是砖砌的类似北方的长炕，即所谓统铺.在进门的对面。第一个铺位是班长,班长点笫二个铺位是赵,第三个是我......最后一个是副班长周.
一觉睡到二天早晨,第－次听见与我相关的嘹亮军号,热血沸腾.忽然感觉嘴里很不爽,喉咙干.嗑巴牙齿,有沙子咬碎的响声,大家咳着,口里含着渗了沙子的口水,跑到洗漱间去呸呸.班长说这是晚上睡觉嘴巴张大了的缘故,北方气候干燥,空气中含有沙尘,呼吸时氧气到肺里,沙尘留在口鼻,时间长了就能适应,告诫我们以后睡觉嘴巴不要张得太大!
上午开新兵训练动员大会,每人领了－个帆布条子的马扎,齐整整支坐在平整的泥土地面的操场上,主席台上军旗招展,拉着欢迎新战友的条幅,蹲在高高的树杈上的高音喇叭先是唱着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完后凑起解放军进行曲,高吭激越.白白瘦瘦的连长讲话了,孔武有力的嗓门经过高音喇叭,震人耳膜.
我知道我们来到了一个有着光荣历史传统的部队,前辈们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唐山大地震的救援.毛主席纪念堂的修建.引滦入津工程等等.我知道了我们的部队是总参谋部工程兵部52师118团,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部队,不是在家乡时传闻的北京卫戍区.我知道了目前我旳通讯地址是河北省涞水县88612部队1连6班.三个月新兵连训练结束,要回到北京西山的410工地,与老连队一起参加国防建设.我知道了我们班长姓曹名代安,,四川省渠县燕窝公社燕窝大队人,当了两年兵就接新兵训练新兵,在全团尚不多见.
班长个头不高,精干,浓眉双眼皮大眼 ,说话像是从胸腔直接发出,永远是高八度.新兵连十六个班,以班为单位在同一个操场训练,班长们大喊口令此起彼复,数我们班长的声音最具特色,别人是钹,他是锣.他永远不会咬耳朵说悄悄话,你听到他说话,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没有花花肠!
班长手把手教我们整内务----叠被子.牵床单.折衣服.袴包牙缸牙刷脸盆毛巾鞋袜马扎的摆放 班长教我们军容风纪----出门两人成行三人成列.不得背手袖手.不得勾肩塔背.发不过寸.不准留鬓角. 班长训练我们队列-----立正.稍息.起步走,正步走.跑步走.出入列.方队纵队.跨越障碍 班长训练我们投弹.瞄准.射击.拼刺刀.军体拳。 ...... .....
刚到部队,最让我难堪的是洗澡.毎个星期6下午,新兵连的干部战士列队到两公里外的涞水县城52师师部大院澡堂洗澡.澡堂池子是水泥抹面的,样式象一个微缩的罗马竞技场,只是不是圆的是方的，不是露天是封闭的。掀开厚厚的棉门帘，走进里面，腾腾热气笼罩着白花花一大片的裸体。有淋浴的有泡浴，有找位子来回走动的，有趴在沿上被人搓澡和弓着身子给人搓澡的。胯下都挂着一串累累，谁都不在乎。我在家时哪见过这等壮观的场面，短裤怎么也脱不下来，班长笑着说“你毛都没长齐还怕个毬，都是大老爷们，谁希罕你那玩意儿。”我鼓起勇气,跳进池子,躲在水里脱下短裤,学着班长眯着眼睛泡在热水里,等把身上织腻泡涨了，再请战友帮忙搓。
高强度的训练也阻挡不了青春的勃勃生机，星期六泡洗澡后，周身舒泰，神清气爽。晚上睡觉，我梦遗了，裤裆黏乎乎的，星期天早上捂着被子，赖床不好意思起来，班长以为我生病了，弄清原委后，拍着被子里的我，轻松戏谑道：起来了起来了，当兵的跑个马画画地图算个啥子嘛，这样就赖着不起床了，要不要跟炊事班说声，弄几个鸡蛋给补补？
有道是新兵信多，老兵病多。闲暇工夫我们就坐在马扎上，趴在床头写家书。三亲六眷家家写到。别人有没女朋友我不知道，周有女朋友我知道。这家伙一米八几的块头，修长又白净，眉清目秀，举上雅儒，出身干部家庭，听说读高中时就迷煞许多情窦早开的良家逆女。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的女朋友是家乡一肖姓副县长的千金，一位多情又懂风情的女孩。她给周的情书有幸被我瞟过几眼：红笔画的两个心相交并列，交叉地带写着‘周丶肖乂永远相爱’，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等等山盟海誓的词儿也派上用场了，还有一段大意是弄一坨泥巴分两半，捏一个周捏一个她，然后把两人弄碎，糅合，再捏一个周捏一个她，这样她中有周，周中有她！可怜的怀春少女，差一粒米就被情欲之火烧成了灰烬，恨不得把自己夹在信封里一并寄来！
班长写信也很勤密，并且乐此不疲。赵的家信对他不避忌。有时赵的来信，－个信封有两份信，一份是他的，－份是班长的。赵和我是邻铺，紧挨班长。时间一长，我知道了一些蹊跷：赵有一个叫赵燕的妹妹，长得好看又大方。班长在泉口接兵时，去过赵的家，赵燕端茶送水，暗送秋波，班长不是木头人，也是青春年纪，自然心领神会。带着这份情感与赵一起到了部队，对赵也就多了－份关怀。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班长这样做有没有违反部队纪律,部队只规定战士不能在驻地谈对象.
有－件事我到现在想起都汗颜！我给班长捅娄子了。当年解放军报有－个谢顾问答读者问的专栏，专门回答战士们提出的各种疑问，我特喜欢，里面有许多成长的烦恼我也有同感，谢顾问总是娓娓道来，贴心贴肝地解答，叫人心服口服。一段时间我对连队三点一线(操场丶宿舍丶饭堂)的直线加方块的韵律感到有些倦了,班长批评我，我就跟他顶牛，就写信给谢顾问,诉说苦恼。为了引起重视,我在信里夸大其词,说自己自杀的心都有.信发出后没几天,我发现班长对我的态度有些不自然,当晚新兵连徐指导员找我谈话.我想谢顾问肯定是没有解答我的问题就把信转下来了!我顿时只觉得血往脑顶冲，头晕蒙蒙。指导员仔细询问了我的训练和生活情况，说以后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可以直接找他谈，沒有提起我写信给谢顾问的事。回到班里，我心里有鬼，不自在，班长一直没说什么 ，对我们训练的严格一如既往，只是和我们个别谈心的次数增加了。不知我这次幼稚轻率的行为对班长有没有负面影响，因为新兵训练园满结束，班长肯定就有立功入党的机会。
经过两个多月的军事训练，加上政治思想教育，我们终于盼到了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的激动时刻，这标志着我们正式跨入了人民军队的行列，成为了真正的革命战士！在佩戴帽微领章的仪式上，我们庄严宣誓 ：永远忠于党丶忠于人民，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仪式完毕，当地的土摄像师颈上吊着黑白照相机，闻风而来，大做生意。我们摆造形又是单影又是合影，照得不亦乐乎！过不了几日，新兵们自已家和亲朋好友家的相册里相框上，我们威武的戎姿就会闪亮登场！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在一顿庆功酒后结束了！我们班成绩都还不错，总体评分基本上没有谁拉谁的后腿。大家互道珍重道别后，先后各自被分配到的老连队派来的车接走。大概情况是：
周 : 团部勤务班 刘 : 52师师部勤务连 赵 : 安装连 詹 : 机修连 袁 : 工兵连 吴: 不详 我: 工兵连 陈: 不详
班长曹代安，还是回到他的老连队当班长。特别补充：有几个别的班的老乡，在新兵训练临近结束，实弹射击考核完毕，坐在卡车上归来，用子弹壳扔马路边的大姑娘，被开车的老兵在后视镜发现，受了处份不说，最后分配到山西大同的部队煤矿挖煤。
...... ......
若干年后，战友们的大致情况（不包括现在）：
我们的班长曹代安：退伍后没有回四川老家，而是到蒲圻，在离泉口很近的官塘采石场打石头，本指望与赵的妹妹赵燕有一个好结果，不料事与愿违。以前赵燕为了哥哥的前程，跟班长虚与委蛇，现在没有了利用价值，要钱没有，要地位没有，一个靠苦力吃饭的外乡退伍兵，有什么资格娶到如花似玉的赵燕？班长追求无果后，黯然神伤离开了蒲圻......。这些，是我退伍后听知情的战友说的，我有无言的感慨......。赵燕，我后来见到，她嫁给了我们同一批的战友，这位战友退伍后分配到咸宁地区**处，他的舅舅还是叔叔在**处坐的是头几把交椅。赵燕描眉画眼，涂脂抹粉，走起路来晃乳摇臀,操着夹生武汉腔，满身是在社会上混的俗，当时在开舞厅，她跟班长，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赵：退伍后因为诈骗蹲过监狱，出狱后也是吃心事饭。 袁：先是给原工程兵高级将领唐凯开专车，后来转了军工，在北京娶妻生子，开枝散叶。 詹：记忆战友的文章说了,很悲惨. 刘：退伍后在建筑公司开货车，1996年到广东深圳西乡，帮战友叶开冒牌军车，一次事故车毁人亡，撇下老婆孩子。叶赔了四万元了結。 吴：在赤壁某医院算是个头，写了几篇沽名钩誉的医学论文，网上输入他的名字可查。 陈：退伍后的笫二年就在风凰山街道建了房。 周：在法院做法官，前些年就开上了高档私家车，混得不消说得。 我：漂在广东，干养家糊口的营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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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1-4-6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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