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姐身在外乡,不及回乡奔丧,唯写悼文一篇以祭外公,全文如下:
惊闻噩耗,痛感悲切,然身在千里之外,俗务缠身,不及回乡奔丧。唯将悲痛之情诉诸笔端,以飨外公英灵。 在我心中,外公是我尊敬的师长,是一位慈祥的长者。他留给我的印象,始终是满脸慈爱的微笑,我甚至不记得他有过大发雷霆的时候。 我记忆中最深刻的有两件事。 一件是我很小的时候,有一个晚上,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爸爸发脾气把我赶到了门外。一个胆小的小女孩,在漆黑的夜里,面对着紧闭的家门和盛怒的父亲,不知该往何处去。那个时候,我能投靠的,只有外公外婆。我还记得当我壮着胆子走了几里的夜路,终于站在外公家门口,昏黄的灯光下,外公正伏案工作,外婆坐在桌边,看见我立即拉我进来,和蔼的问我怎么了。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我只记得那时候那昏黄的灯光是如此温暖,外公外婆的笑容是那么的慈祥。 还有一件事,是我高考的那年,分数刚刚出来,我还不敢去问,外公替我去问班主任。我记得正是炎炎夏日,中午最热的时候,外公拿着把蒲扇挡在头上,仰头冲着六楼的班主任喊:“多少分?”班主任带着武汉方音的大嗓门喊到:“519!上线没问题!”然后外公又欣欣然摇着蒲扇回去了。而外公那拿着蒲扇仰头喊话的身影从此留在我记忆中了,时隔多年,回忆起来仍然那么清晰。 外公就是这样一位慈祥和蔼的人,他一辈子从事教育工作,这种慈爱耐心的特质已经融入到了灵魂中,甚至他给自己五个孩子起的名字中都分别带上了“慈、爱、耐、心、云”这五个字,慈爱耐心云,慈爱耐心地说,这五个字贯穿了外公的一生。 外公早年正值日寇侵略,国土沦陷,遂钻研数、理、化,走科学救国之路。光复后,进中师就读,开始钻研文史。当时毛主席诗词发表后,引起了外公对诗词习作的兴趣。这种兴趣一直保持下来,离休后,更是参加了市诗词楹联学会,专事习作,这成为了外公老年生活乐趣之一。我还记得我参加工作时,外公特地赠给我的一首词:
江城子 送外孙女王兰到广东博罗任教 1994年秋 青年有志闯八方,海疆赴,是侨乡。秦岭云横,韩愈曾自伤。现代交通天涯近,虽万里,又何妨! 扎根博罗在兴邦,事业创,故乡光。百年树人,红专不能忘。绛帐家风传代代,似我者,一红妆。
从最后那几句里,我看到了外公对我的嘉许勉励之意,也因此心中感到自豪。 而外公离休后,赋闲在家,以养草种花、习字作画自娱,心境更趋平和,以下几首词就描写了他颐养天年的生活。
清平乐 居家杂记五首 1993年春 一 黎明即起,扫地又拭几;活动筋骨又运气,难得健魄强体。 空气清洁新鲜,无尘无垢无烟。保持精神舒畅,胜过活佛神仙。
二
嫣红姹紫,胜似著罗绮;更喜微风送香味,真个沐浴洗礼。 腊梅、月季、杜鹃,剑兰、山茶、王莲,阳台种花绿化,可以颐养天年。
三
熟读经史,新闻看报纸;了解世界有电视,老来学习不已。 篆刻、根雕抽闲,书法常练常研,山水、花卉、人物,兴来涂鸦两篇。
四 不求功利,又何惧誉毁;心中无尘行自义,奠效辽东献豕。 子曰戒得在先,何必车马门前。老年保持晚节,才是立地顶天。
五 烹芹煮荠,有麦和大米,食不厌精何其腻,能饱口腹足矣。 酒勿过量为安,居家杜绝吸烟。预防饮食疾病,常年少食多餐。
外公一生育人无数,桃李天下,只可惜天妒英才,一夕之间,突发疾病,从此缠绵病榻,不能自理,而儿孙长成,各奔东西,难以承欢膝下,孝敬天年。在外公卧病在床的这些年,我间或回家探望,只看着外公一年比一年苍老憔悴,甚至渐渐神智不清,不能认人,我心中只觉得分外痛惜。我想,假如外公清醒的话,他必不愿这样没有尊严的受病痛折磨,这样痛苦的活着。如今,外公终于离我们而去,这也是他的解脱。如果有天堂的话,外公一定去了天堂,希望外公一路走好,在另一个世界快乐地生活。
孝外孙女王兰泣拜 二○一一年十二月二十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