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他们侧身而睡,面对面地躺着。
中间是窄小的床间过道。她开始背诵韦庄的句子,幻没了彼此的视线。他笑了。素白昙花缓缓盛开。
你知道,他大蓝紫格子衬衫下面,躯体如此洁净。
他说,我要写一封信。从东南亚季风开始从地平线那边吹来的时候。
但纸页开始发黄。就像是在清冽日光下出现的男子,饱含绻缱柔情,沉默收场。
他是我要投递信件的长久。这是一段漫长的旅途。
从一头到另一端。隔着翠绿叠影的山,蜿蜒曲折的雪水。
他们沉睡或是继续接下来的路,越过高大的雪山山脉和宽广的峡谷。
从不同的大陆汇聚到北极圈周围,再分散。
他们没有长时间的准备。
他乌黑狭长的眉毛在月光下焕发光泽。
他一句话也没说,兀自褪去厚实的外衣,赤身遁入一弯湖水。
光在宁谧的水面沸腾,他浮摆水底的漆黑发丝是十四齿的鹿茸。
梅花鹿犄角在光下掠过,树木发枝的身体拥抱深水的藻。
一个人,在固定的时间地点拨打相同的号码。
他的行文对白格式化。他出现在他上次来的地方。
穿桑麻咖啡色的健康男子,是城市夜空的风。
一个瞬间从黑暗中显突,突出一幅画或一个人,他的菊花奶茶勾勒了主旨。
然后站起身,来回踯躅,再坐下。
他袖口上的浮云,飞鸟和卷枝花草,在夜雾下发光。
十分钟男人。出现在他上次来的地方。
他说,他站在黑暗中,是黑暗里的洁白,轻声说,走。
于是,我们面对面地躺着,中间是狭小的过道。滴答的钟表声响把我们载入深沉的黑暗。
我开始背诵长长的信笺,时光荒寂而漫长。
他笑了。他微笑的眼睛在暗中生光,是灯下的泪。
一个幼童般静默的男子。
他在她的房间坐下,大蓝紫格子衬衫散发千百朵看不见花朵里沁出的浓烈芳香。
他站起来,然后再坐下,什么也没说。
居住在潮闷房间的六月男子,脸颊白质,表情郁悒。
带有二十摄氏度的掌温和漉湿的病灶,握着他的长筒白色棉袜,等待一个女人的药水。
黄昏夏日。他看到她与另一个男人在床上坐下,肢体是静的。
阴暗房间的缠绵声调在七月荒芜。他看着他,多数是在房间坐下,站起来,再坐下。
是一场萧索的无声电影。
她说,我听到他起伏的呼吸,在静寂空荡的房间响起,是病人的呻吟。
他把帽子摘下,露出血液涌流的穴位。我们面对面地躺着,中间是逼仄的过道。
这是一个等待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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