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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 未了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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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6 07:4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随阳山里客 于 2012-10-6 07:52 编辑

                                                                   一

    二十多年前夏末秋初的一天,太阳悬在天上,吐着烈焰,烤得地面在颤抖。我穿着部队的白棉布衬衣,顶着娘给我戴的宽边草帽,去一个叫清水凼的山村,送战友刘银山托我捎给他家里的东西。

   清水凼离我家有三十余里,二年前,初中毕业后在家掌了三年犁尾巴的刘银山和我同一批入伍,坐同一列火车到了曾经梦里才能见到的北京。我们服役的部队是总参谋部工程兵某部,属“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部队,驻扎在北京西郊。北京的许多大山由于国防的需要,被一批又一批英勇的工程兵战士掏空了。因为有过在家种地的历练,刘银山干起体力活来得心应手。施工掌子面打炮眼的风炮,他能左右开弓,一手抓住一个同时作业。下老连队的第二个月,他就得了一个嘉奖。老兵说,三个嘉奖抵得一个三等功,三个三等功抵得一个二等功。立了二等功的农村籍士兵,退伍后国家安排工作,能吃上商品粮——这是那个年代千千万万农村入伍的战士梦寐以求的目标。

   刘银山的前途是一片光明,我也指望在部队干出名堂,将来提不了干,转个志愿兵也不错。排长是湖北老乡,姓蒋,英山县人,一九七八年兵,长得五大三粗,貌似鲁莽之人,心却很细,他看出我有一颗追求上进的心。一次,他把我当好兄弟一样推心置腹地说,工作上要讲究策略,要分主次,不然就会象狗咬刺猬一样,不知从哪里下口;又象戴着石臼唱戏,人吃亏戏不好看。连部的通讯员因为阑尾炎,在师部医院做切除手术,要住院一段日子.排长说,这些天早操你就不出了,连长起床后,你替代通讯员去整理他的内务。

   此后的每天清晨,起床号响过,待连长去督导战士们操练。我就利用这段空档,为连长牵床叠被,抹桌扫地,打洗脸水漱口水,甚至把牙膏挤在牙刷上摆好。说白了,就是充当一个勤务兵的角色。连长对我这个临时勤务兵比较满意,关切地问我想不想家,鼓励我好好干。

   通信员病愈回来,正赶上汽车连下来挑新兵。连长向他的四川老乡——那个摇车时被摇把打落两颗门牙,专门负责择选新兵的汽车连排长举荐了我。当天下午,我就接到命令,告别了曾经朝夕相处的战友,打背包到汽车连报到。


                                                           二

   汽车连的训练基地在河北省涿州,离北京80多公里。1年零2个月后,我揣着驾照回到北京,银山已经是预备党员,副班长,我成了工程兵部机关车队的一名司机。时间是的1984年4月,由于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的不彻底性,广西、云南两省与越南毗邻的1300公里边境线,战事不断。几大军区轮番派部队参战,正处在最美好青春年华的战士们,为了南疆的安宁、稳定,捍卫祖国的尊严,毅然踏上了战争第一线。为了配合兄弟部队作战,上级命定我们工程兵的一个团前往云南边境,修筑固定的防御工事与道路。兵部决定由有着光荣历史传统的11*团担此重任。11*团就是我原来所在团!刘银山他们要开扑云南中越边境了!因为送首长去11*团视察开赴前的动员情况,我见到了刘银山和另外的战友们。

  11*团官兵个个士气饱满,营房上红旗飘飘,墙上贴着激动人心的标语和官兵们热血沸腾的决心书。真枪实弹的战争在和平年代不是每个军人都能遇上,能为祖国为人民献身,是战士无尚的光荣。旗架上的高音喇叭里,李双江在饱含深情地唱《再见吧,妈妈》,声音高吭激越:

     再见啊!妈妈,
     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
     行装已背好,部队要出发。
      .......

   刘银山和我坐在营房后的石头岸沿上.我们神情有些严肃,因为是亲近的同乡,就没有必要说那些虚张声势的豪言壮语。他把出营房时夹在腋下的包袱递给我,说,这是他三个月前请假进城,在王府井大街的商场给他娘买的一条围巾,还有在师部军人服务社给他哥买的一件军大衣。如果我在他先探家,就带回去给他们,就说他一切都好,不要告诉娘他到了云南边境,免得娘担心......

  刘银山说:“我爸去世早,为了养大我哥和我,娘吃尽了苦。我哥是天生的哑巴,娘一手一脚操持他-我哥结婚成家,嫂嫂是个腿脚不方便的残疾人,他们没有能力照顾好娘。接到入伍通知时,我放心不下娘,有些犹豫不决。娘说,一个男子汉,窝在山角落,那是井底的蛤蟆,见不到世面,能有什么出息......。我走后,娘舍不得,常常一个人躲着哭.....”。

喇叭在唱:
      
     当我从战场上凯旋归来,
     再来看望幸福的妈妈。
     啊,啊,我为妈妈擦去泪花。
      ......

                                                             三

    合格的士兵有钢铁般的意志。我不算一名合格的士兵,我想家了。8月初,车队领导批准了我7天的探家假。我带着刘银山托我捎回的东西,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娘疼爱地看着我大口地吃着她做的我喜欢吃的饭菜,我没敢告诉她战友刘银山到了云南前线,我说要去清水凼送战友托我带给他家人的东西,娘以同是战士母亲的情怀,往我的包里装了2斤筒子面,15个鸡蛋,要我带给与她不相识的银山的娘。

   走在去清水凼的山路上,熟悉的景色让我倍感亲切。小鸟在枝头欢跳鸣叫,知了在林间纵情歌唱。口渴了,我随手掬一捧路边岩缝里渗出的山泉水喝;流汗了,我就喊风,山谷的风会挟着木叶的芬芳徐入我怀。“喊风”,山里长大的孩子大都会,就是双手捧在嘴边,对着寂静的山谷放声喊:

                      天上的风, 车车转;
                      地上的风, 无人喊。
                      一把刀仔一把扇——
                      哦矣——
     

    最后一声“哦矣”,如一枚石子投进宁静的水面,回声如击起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山风就会缓缓吹来。许多人可能觉得“喊风”不可思议,其实有原理可循:山谷的气流相持不下,成胶着状态,被喊出的声波搅动了,开始流动,就产生了风。也是在山里长大旳刘银山肯定也会喊风。听说云南边境天气闷热,许多战士蹲在猫耳洞,胯裆生了热毒疮。有时执行任务,咳嗽都要捂住嘴巴,喊风只能是奢谈。山里的泉水不能乱喝,怕越南人放毒。走路要小心翼翼,怕踩到越南人埋的地雷......


                                                                四

   前面是一座两侧爬滿青藤的石拱桥,过桥不远,有十几户掩在古木深处的人家,那就是清水凼。我走上桥,听到桥下有水的沷刺声,循声看下去,一个七八岁光脊背穿黑短裤的男孩手脚浸在水里,一门心事摸鱼。男孩的脊背被夏日的太阳晒得黢黑,几块先前溅上去的浠泥巴蒸干了水份,在日头下泛着灰白的亮光。大热天的中午,趁大人们午睡时溜出来摸鱼玩水,记忆里我的童年时光也有这一页.当然,父亲没少让我的屁股挨搅猪食的竹板。男孩家的大人肯定也会为此烦心,我想趁问路的机会带小孩回去。

   “喂,小家伙,前面是不是清水凼?”我问。

   “是个。”男孩侧身抬起头,飞快地瞟了我一眼,声气短促地答应,继续摸鱼。他不高兴我打扰,象是我会吓跑河里他的鱼似的。
   “你晓得刘银山的家不?”

     男孩象弹簧一样,倏地弹直了腰身,“你是哪个?我不认得你。”他边问边打量我。

   “我是刘银山的战友。”我语含笑意地回答。

   “他是我二爷,你是找我的家,我这就带你去!”眨眼工夫,男孩上了河岸,待他钻过河边茂密的水竹林,变戏法似的右手多了一串用狗尾巴草穿着鱼腮的七八个拃把长的鲫鱼,左手多了两个可能是在河边青草窝里捡的绿壳野鸭蛋,小脸兴奋得通红地飞跑到我面前,鼻尖挂满细密的汗珠。我们山里称呼的二爷,就是二叔。细细看去,男孩的眉宇之间果然有刘银山的影子。

   “你跟我二爷一样是解放军吗?为么事我二爷冇跟你一路回来?你为么事冇穿军衣冇戴军帽?你为么事冇背枪?”男孩连珠炮一样的发问,让我有些招架不过来。

   我边回答男孩的问,边跟他往家里走。一群黄黑不一的狗闻到我这个生人的气味,卖力地狂吠,呲牙咧嘴地挑衅,小山村象炸开了锅。男孩不耐烦了,举起握野鸭蛋的手,佯作要打它们的姿势,骂:“瞎眼狗!”狗们自讨没趣,讪讪地夹起尾巴躲到一边,喉咙不干不静地呜呜哼哼。村里人听到狗叫得热闹,有的站在门口张望.我们经过时,男孩就会大声介绍:“他是我二爷的好战友,在北京来了!”等到了他家的堂屋大门口,我们四周已经围上了一群他的小伙伴。我知道了他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刘锁阳!他爸爸叫刘金山,手下有一个妹妹叫刘娇娇,还过两个月就满三岁了。


                                                                       五

  锁阳边进大门边喊:妈——,妈——,在山里的有些村落,古风犹存,称奶奶为妈的习俗一直沿袭到如今。锁阳没有喊应奶奶,堂屋左侧睡在油光泛亮的竹床上的一个汉子坐起身。锁阳跟他比划手势,我知道这是锁阳的哑巴爸爸。我喊金山哥,锁阳说他爸听不到。金山哥过来,摇着我的双手,嘴里激动地欧欧着,颈脖青筋凸显。他有二年没有见到曾经朝夕相处的弟弟了,从他的表情可以感受到他们兄弟的手足情深。我通过锁阳告诉他,他弟弟在部队一切都好,并且从背包里拿出捎给他们的东西。他兴高采烈的不顾天气炎热,把军大衣穿起来,孩子气地敬一个军礼,让锁阳与他的小伙伴们笑成了一团......。

     锁阳的娘踮着残疾的脚,抱娇娇在里屋出来,嘴里念叨:“稀客稀客”,筛了一盅茶递给我。她告诉锁阳,他妈去后底山的菜园薅辣椒草去了。锁阳一声“哦”,飞快朝后山跑。锁阳的娘教娇娇喊我叔,娇娇也不认生,脆脆地喊了一句叔。我一面答应,一面抱起娇娇,心里有些自责,忽略了给孩子们捎点吃的戓玩的东西啦。


  不到半盅茶的工夫,锁阳和他奶奶就从菜园回了。我终于见到了刘银山放心不下的娘。她年纪过六旬,头发有些花白,额头有几道很深的抬头纹,衣角还捎带着午时阳光蒸腾起来的辣椒青叶味。她看我的时候,目光跟我娘一样慈祥,比我娘年纪大,按我们家乡的风俗,我叫她“爸娘”。锁阳把驼色的羊毛围巾拿出来给奶奶看,说是他二爷买的。“爸娘”说,你二爷也真是,一个农村老妈者,围这么好的围巾,糟蹋了!锁阳说,叔说我二爷挂记你。我想,他可能是想让你象北京的妈者一样清闲洋气!“爸娘”对我说:“我么事都好,叫银山莫分心,一心一意当兵。我是做事做惯了的人,闲了浑身骨头会痛。公社的干部说困难军属有照顾,我冇要,我还做得。只要银山在部队有出息,比么照顾都值!”


                                                           六

    我到清水凼时,已经过了吃中饭的时间。“爸娘”张罗煮饭我吃。她吩咐金山哥杀鸡。金山哥手脚麻利地捉到一只红冠抖抖可能正在下蛋期的青年母鸡。我要“爸娘”莫杀,“爸娘”说:“你大老远来,冇得好的你吃,都是屋里现成的土菜,我冇把你当客,我当你是银山一样。”

    金山哥杀了青年母鸡,在盆里倒上开水烫鸡退毛。锁阳与娇娇在一边看,娇娇拍着小手念童谣:

       鸡啊鸡啊恩莫怪,
       恩是人间一碗菜。
       今年早早去,
       明年快快来!

     山里的男人直率,喝酒不会着意推辞,说声喝,端起酒碗就开始。菜还没上全,金山哥就倒上酒,招呼我上桌。“爸娘”说:莫喝饿肚酒,先挟菜吃!陆续上桌的有韭菜炒野鸭蛋、炒豆角、煎鲫鱼、烧鸡块、烧洋芋、苕粉条炖鸡。“爸娘”她们因为吃过午饭,就坐在一傍看我和金山哥喝酒。我在菜碗里找出两只鸡腿,一只给锁阳,一只给娇娇。锁阳不肯要.我说,韭菜炒鸭蛋和煎鲫鱼还是你的功劳呢。锁阳羞羞地笑了。“爸娘” 显然对锁阳常常背着大人出去捉鱼摸虾的行为不满意,说:“把这个工夫用在读书考大学就好。”锁阳说:“我长大了不考大学,我要象叔和我二爷一样去当解放军。外国佬敢侵略我们中国,我就用枪把这些外国佬叭娘个之。”我说:“锁阳现在的任务是读书。将来科学发展了,打仗用激光导弹核武器,没有知识可掌握不了这些高科技!”“爸娘”问锁阳:“你听到你叔说的话了吗?”锁阳有些失望,又有些向往,不好意思地说:“听到了!”

    两碗烧酒下肚,我有些不胜酒力,说今天要赶回去,不能多喝了。金山哥没有尽兴,打手势不同意我走,还要喝。“爸娘”留我说,几十里的山路,回家恐怕要天黑,她不放心我单身一人摸黑走山路。她要金山哥莫把我劝醉了,少喝酒,多吃菜,明天一早回。我答应了“爸娘”一家的挽留。“爸娘”问到我家里的情况,感谢我娘带来的东西。当她晓得我十五岁我爸去世,我最小的妹妹才八岁时,“爸娘”的眼睛湿润了,低声说,你娘八字也苦,你们像金山银山一样,都是作孽的崽!你娘把你们拉扯大不容易,你们弟兄要发奋,要孝顺,莫翻眼,莫让你娘伤心!

    我点头记住了“爸娘”的叮嘱. “爸娘”还说,银山的大舅参加过抗美援朝,有个战友在我们大队小学当校长,他的二女儿菊英六六年属马的,前几年初中毕业,去年到二三四八的纺织厂当工人——银山原先可能也认得,他大舅想为他说下这门亲事,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他大舅的战友也同意。你回部队,叫银山给菊英多写信,莫生疏了......

                                                                     七

    我保守了银山和我约定的秘密,没有说出他随部队上了云南边境,心里堵得不是滋味.晚上,山里的月光沁凉如水,我躺在银山入伍前睡过的床上,望着窗外浮在山巅的一轮皎皎明月,想起“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这样的诗句。同一轮月光下的边境阵地,银山和战友们时刻被生死考验,能否感受得到亲人的牵挂?在旁人眼里,我们只是一个普通战士,而对于自己的亲人,我们就是整个世界。为了我们的前程,亲人们力所能及地为我们创造条件,日子过得再艰难,也不会伸手向政府要救济,不会往悬挂在门楣上的"光荣军属"的牌匾抹黑.有时我觉得,我们就象植根在贫瘠土壤里丛生的小草,紧紧地依附着地表,吸吮有限的养份,去实现梦想.在狂风瀑雨肆虐大地的时侯,我们不惜牺牲自已卑微渺小的身躯,顽强地与之博斗,护卫着脚下的毎一粒沙土.

    返回部队后,我与银山通了信,说家里一切皆好,莫要牵挂,还告诉家里准备为他说亲的事。说民政局有这样的政策:农村籍战士入伍五年以上,结了婚并且女方是城镇户口的,退伍后可以分配工作.他与菊英的这门亲事能成,将来也符合这条政策.银山回了信,感谢我代他看望老娘并且捎回了东西,说部队任务艰险,越南鬼子猖獗残忍,暂时不能考虑个人问题,还是等任务完成后再说吧.......


                                                                       八

     11*团光荣完成任务,凯旋归来了.可是,银山没有回来,他长眠在南疆的红土地.

    听到银山牺牲的噩耗,我懵了,浑身象是骨骼散架了一样瘫软。我想尽办法跟前线的战友联系,期盼这只是个谣传。我违规地动用工桯兵部办公搂的专线电话,找到了银山所在排的三班长。他是湖北大冶的老乡,姓吴,我们在老连队就认识. 吴班长哽咽着讲述:

   那天,是一个大晴天,太阳刚刚出山,照得地面明晃晃的.在修筑固定防御工事的现场,我们一般是以排为单位作业,作业的环节具体到各班.我们连还有4个固定工事未完成,工事之间要修路连接.这段边境,在我国境内是一片稻田,无遮无掩.越方境内有200多米的开阔地,开阔地的边缘是一段横卧的山丘,越军就是利用这个天然殿障,潜入我国埋设地雷,炸死炸伤边境村落种地的农民与耕牛.我们部队开赴到这里,越军虽然不敢象原来那么胆大妄为,但越军的特工常常以山丘为掩护偷袭.已是代理排长的银山带领我们几个班长查看未完成的工事,布置当天各班的任务,越军的一发炮弹飞过来,爆炸了.....

  我被爆炸的声浪扑倒,回过神来,烟尘尚未完全散去。我摇落头上的尘土,睁开眼睛找战友,第一眼看见的是刘银山,我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银山的左腿和半边屁股不见了!我扑过去揺着他逐渐冰凉的手喊:银山银山,刘银山!银山睁着眼睛,嘴巴不能出声。我扒掉他身上的泥土,叫人去喊卫生员。卫生员是院校刚毕业,才上前线几天的学生兵。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烈的场面,有些手忙脚乱。他用听诊器堔听银山的心脏位置,搖了一下头,又用手背靠在银山的鼻孔探鼻息,又摇了一下头,神色悲伤地说:刘排长可能牺牲了!

   卫生员试图用手掌抚合银山睁着的眼睛,怎么也合不上,他急哭了。我们老家有一种迷信的说法,一个人心愿没有实现,死后眼睛就不肯合上。前线战土最牵挂的就是母亲。银山肯定是为母亲养老尽孝的心愿未了,所以不能眠目。我对银山说:银山,你放心走吧,你的母亲,你的家人,我们会像照顾好的!然后抚抹银山的眼睛,银山的眼睛才闭上......


                                                                       九

     我不知道是谁把银山牺牲的噩耗“残忍”地告诉“爸娘”,我不敢想象“爸娘”听到银山牺牲的噩耗后是怎样的伤心欲绝。两年以后我探家,我去清水凼看望“爸娘”,她因为身体虚弱躺在竹躺椅上。“爸娘” 衰老了许多,行动变得有些迟缓。我的到来让她的脸上增添了些许喜色,但是,依然能看到曾经的悲伤。我蹲在“爸娘”傍边,握着她瘦骨峋嶙,老茧粗砺的手。我们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当初银山牺牲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山里的沟沟壑壑。认识他的人,既为他年纪轻轻为国捐躯而婉惜,又为家乡出了熟识的英雄而自豪。不认识他的人,千方百计打听一些关于他生前的点点滴滴,让烈士的传说日趋丰满。“爸娘”得知银山牺牲的第七天,乡政府来了人,他们是送烈士通知书和抚恤金来的。当中四个身壮力强的青年民兵,敲着大锣大鼓,燃着鞭炮,让惯于寂静的小山村得到少有的喧闹。密集的锣鼓声与鞭炮声,声声热情洋溢,争先恐后往“爸娘”心窝钻,使得她站立不稳,步履踉跄。.

   “爸娘”病倒了。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春风绿了大地,“爸娘”病好起床了。“爸娘”要金山哥莫再象往年,找亲戚借牛耕田。她拿出藏在柜子里几个月,政府发放的银山牺牲的一次性抚恤金,托走村窜户,以杀猪贩牛为业的金山哥的远房表叔,从山外买了一条开了牿的三岁水牛。金山哥套牛犁田,“爸娘”就坐在田埂上,生怕金山哥役牛的鞭落重了,让牛受了苦,告诫金山哥开的犁路不能太深,莫让牛伤了力。耕完田,“爸娘”就把牛牵到水草茂盛的坡地,让牛不费力气吃上鲜美的嫩草。看到牛舌头灵活地把草卷到嘴里,牙齿象铡刀一样欢快地咀嚼,“爸娘”脸上的皱纹一条条地舒展开来……

  村里人慢慢发现,病好后的“爸娘”,与人们的言语越来越少,与牛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多。她把牛放在哪里吃草,就会告诉牛,银山小时侯,在这里做了些什么。银山自小到大点点滴滴懂事的淘气的言行,散落在家乡的山山岭岭,都被她一一拣起,诉给牛听。牛安静地吃草,温和地听着,扑楞着尖尖的耳朵,偶尔会抬起头,眺望远处,张嘴“哰——哞——”的叫两声,象在深情呼唤故事的主人.......

                                                   (根据战友讲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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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2-10-6 07:5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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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12-10-6 09:19 | 只看该作者
很情深,很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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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12-10-6 09:28 | 只看该作者
情深感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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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12-10-6 17:39 | 只看该作者
qQ601317322 发表于 2012-10-6 07:55

纯表情坐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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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2012-10-6 17:41 | 只看该作者
茄子炒辣椒 发表于 2012-10-6 09:19
很情深,很意切。

没错,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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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12-10-6 17:42 | 只看该作者
张剑18 发表于 2012-10-6 09:28
情深感动人!

谢老乡临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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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2-10-6 17:54 | 只看该作者
老人临死前,颤抖的双手从怀中拿出500元,告诉孙子这是这个月的个人所得税,一定要交上,然后安详的去了!555好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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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主| 发表于 2012-10-6 17:58 | 只看该作者
relan520 发表于 2012-10-6 17:54
老人临死前,颤抖的双手从怀中拿出500元,告诉孙子这是这个月的个人所得税,一定要交上,然后安详的去了!5 ...


555,你的故事更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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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2-10-6 19:23 | 只看该作者
我爸爸是82年兵 和您一样是总参工程兵某部 同样是在北京  今年十一他们战友还在赤壁 举行了三十年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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