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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两由之 －－－读李晚霞散文集《永远有多远》
文/紫衣
一
晚霞是位出色的女诗人，这是我在写这篇文章前首先要声明的。这无须去论证，她还在武大读书时，其诗歌就曾收录于《中国女诗人一百家》，尚若她还能坚持下去，其成就又将是多少人为之仰慕的呢？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了她的散文之旅？这似乎也不必去考究。一个诗人，大约在营造他诗歌世界的同时，如果时间和心情允许，都能信手来点儿散章；对于他（她）们来说，由诗歌而转为散文写作并不是难事，因此，一个优秀的诗人也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散文写作者，晚霞如是。
晚霞早期的散文，秉承她诗歌的一贯特色，空灵、清丽、哀婉而凄美。《往事越千年》、《梦里飞花》、《此情可待》、《纵使相逢》里，那种爱的向往、相思的疼楚、爱到不能爱的无奈，如清泉汩汩，琴声如诉，诗意的笔触无所不在。如果说这些是她散文写作的最初尝试，不如说是她诗意的另一种延续，其带给读者的美感是不言而喻的。
这样的散章在她集子里占的比例并不多。大约到九十年代末，又零零散散地写了一些，风格有了些许的变化，行文冷静、平实、但依然雅洁婉约、清丽脱俗。等到本世纪初，她的散文写作就以疾风骤雨的形式出现，并一发而不可收拾，其风格大变，文笔犀利，一扫以往浪漫纤柔而变得知性、理性和智性，你只有品味她那依然简洁洗练的文字，才能看出她的心灵曾受过诗歌的洗礼！
晚霞出身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在本土实属名门之后，不说其它，单她一手漂亮的隶书就能让人倾慕不已，因而她骨子里是属于传统的。传统的道德精神融入她的血脉，造就她善良、诚实、温婉、宽容、隐忍、谦让的品格，体现在生活的实处便是她处世态度低调淡泊、行事稳重通达和做人的谦和宽厚。大多的时候她是安静的，甚至是柔弱的，在她清秀纤弱的外表下，谁又能轻易的知晓，她其实拥有一个强大而丰富的内心世界呢。
是她的文字向我们泄密了一切。文字，我们也只能通过这些文字才能抵达她的心灵，才能尽情地享受她奉出的精神珍宝。
二
人类社会，不外乎就是男人和女人构成的世界。尽管人类文明发展到现代，但男性依然掌控着绝对的话语权，而作为人类第二性的绝大多数的女人们，依然隐忍地生活在她们狭小的天地里，默默的生，默默地死，虽然有觉醒，有抗争，但所争取的权利依然有限。
身为女性，晚霞感同深受。她痛切的感受到女性在这个社会所遭遇到的不公平的待遇；她疼惜她们才华的被忽视、才能的被压抑；她清醒地看到她们不能也无法主宰自己人生的悲剧性命运。因而，她有意避开一些重大历史事件和现实问题的书写探索，从而把睿智的目光投向女性本身。她懂得她们、理解她们、同情她们、怜惜她们，因而在剖析她们的同时，把一捧忧戚的泪水尽情地抛洒给了她们。她的《女人如酒》、《好女人坏女人》、《极品女人》、《唯小人与女子》、《女友众生图》等篇章便是基于此而作。
在《唯小人与女子》中她说道：“而世间绝大多数的女子，是重情轻义的，一旦爱上了，她们就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一个情字，足可以让她们放弃情之外的任何人生内容。小人与女人的偏执和难缠，二者的相似点就在于忘义，小人见利忘义，女子见情忘义，小人与女子的难养也就显而易见了。”其目光不可谓不锐利、思辩不可谓不深刻。渺渺数笔，便刻画出女子和小人的精神之髓，女人与小人，其人格的高下立马显见！笔墨所指竟是二千余年来对女人人格侮辱的不公正偏执的陋见，其批判的锋芒不可谓不尖刻！如此为女子正名正身，实乃让天下女子们所快心称道。
而现实中的女子们生存状况无不触动晚霞那颗敏感善良的诗心，现实是缺乏诗意的，甚至是干涩而冰冷的，她以一个知识女性敏锐的目光洞察着这一切，同时她也无时不在思索着、分析着、总结着。在她的《女友众生图》里，她将她所结识的女友们归为水仙、幽兰、罂粟、海棠、腊梅、芙蓉、玫瑰、丁香等类。水仙女人的内心丰沛而人生却干旱如沙漠，幽兰女人聪明睿智却无法解救自己于水火，罂粟女人美丽妖娆但玩世不恭，优雅安静谦让的腊梅女人脸上却有一抹永远的淡淡的忧伤；玫瑰女人干练洒脱、而她那非常的自我自爱背后却有让人无法言穿的隐情；梅开二度的丁香女人其宽容和乐天安命的处世态度深处却是难言的隐痛。其文笔老到厚重，剖析与刻画是那样的入微入里，精雕细琢、入木三分！尽管晚霞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透视这些女人的悲欢人生，然仔细琢磨，其中却深深渗透着作者自己的人生感悟。女人生存的不易，为女子的人生无奈和悲凉，其同情其悲哀力透纸背，让人读后唏嘘不已。
现时的社会是一个高度物质发展的社会，然而在这层表面的繁华下却隐藏人们精神的普遍苍白空虚，旧的道德沦丧殆尽，而新道德观的构建却需要时日，晚霞清楚地洞悉这一点，深深感知道德缺失带给女性的伤害，在《地雷爆炸》、《别做梦你》里，她语重心长的规劝女子们不要去踩那“地雷”，不要痴人做“梦”。而在她的《好女人和坏女人》行文里，她以异常冷静的笔墨，阐述现世的道德观在男人身上是如何的不伦，她将女人眼中的“好女人坏女人”观和男人眼中的“好女人坏女人”观来了个彻底的颠覆：“女人眼中的好女人是：贤良的、安静的、美丽的、爱家的、爱孩子的、宽容的。就像一株水仙、一树月桂，清香干净；男人眼中的好女人是：漂亮的、性感的、妩媚的、多情的、妖娆的、撒娇的，就像一枝玫瑰、一颗罂粟，浓烈而芳香。”她因此而得出结论，在女人眼中的“好女人”是“男人道德的皈依”，而女人眼中的“坏女人”却是“男人原始的渴望”。其笔墨的反讽是辛辣的，犀利的，其挑穿的又何止是几千年男权社会极力掩饰的伪道德的外衣！。
三
然而，这并不能就说晚霞是反传统的，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在反传统，她是在反传统中那些糟粕的东西。由于受过较好的现代教育，晚霞深知我们老祖宗那些见不得光的余孽，以及其流毒所致之处带给女性的深深伤害，因而她把思虑目光导向婚姻，导向婚姻中那些最昏暗的角落。
现代民间常流传着这么一句时髦的话语：如果你真心地爱一个女子，那么就给她婚姻。这句话听起来的确是很感人的，意思是说婚姻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好的赠品。不过这话仔细分析，却也能得出另一层含意，就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止于婚姻！当他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娶回了家，那么这个女子从此就是他家里的一件物品、一件活动着的“东西”。古人对自己的女人有个很耐人寻味的称呼，文雅一点称之为“贱内”、“拙荆”、“孩子他娘”，粗俗一点便是“屋里的”“家里的”或“堂客”等等，但他们就是不像西方人称自己的另一半为“爱人”。西方与我们传统的婚姻不同处，就是他们的婚姻有爱，而我们的却没有。这仿佛在说，我们汉民族男人比他们更“强大”，“强大”到他们不需要爱，只要女人被强制在婚姻里无偿地付出即可。
然而时光流转到现代现时，那些陈腐的婚姻观本该彻底地退出历史的舞台，但是事实如何呢？暂且不提那些不是为了爱情的婚姻，单单只道当初为了爱而结合的婚姻现状，你随便去调查一桩，看看里面的爱还剩下多少，其境况其答案就无法令人乐观。婚姻是需要经营的，爱是需要经营的，婚姻里的爱就更需要经营，但懂得此道理的人又有多少？如果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么爱情的死亡始于女性。有那么一部分男人，大约认为给了女人一个婚姻，就等于给了爱情一个保障和庇护所，从此他乐于享受，在不再付出的同时却心安理得接受女人的付出。作为一个成熟的知识女性，晚霞的睿智就在于深刻地明察到这一点，探到失败婚姻症结所在，她在《敌营十八年》中借用女友的口吻喊道：“十多年来，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我这样全身心的付出，得到的却是如此的不堪。------在家里，我就像卧室里的一件家具，客厅里的一台电视机，洗漱间里的一台洗衣机，厨房里的一个电饭煲，日日恪勤职守。没人过问你的想法，没人过问你的工作，没人问过你的感受，仿佛你是一台机器人，可我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的人啊，---在这个家里，我自己是事是自己的事，孩子的事是我的事，事件办的顺利时，没人感激你，觉得你做事理所当然，事件办得不顺利时，是你没能耐。很多的时候，我像一个只会做事的哑巴。---结婚十八年来，我就像一个被剥脱自由权和话语权被俘敌营的俘虏，日日夜夜在烟熏火燎的绝望中怀有一丝刑满释放的希望，那就是儿子考取大学，能够自立生活的日子。”于是这个女人在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大学后，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婚姻。把婚姻比做“敌营”可能是晚霞的独创吧，文章结尾处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坏的婚姻，它会将你人生的美好丧失殆尽”（《敌营十八年》）。其笔触是触目惊心的，甚至渗出血来，不得不令人深思，令人警醒！
当然影响婚姻质量的问题很多，有双方家庭成员因为价值观和生活态度的不同而起的冲突：“结婚后我们才发现，我们嫁给的不是眼前的这个人，而是嫁给一种生活，嫁给他及他背后家族的一种生活方式。我们从小形成的道德观念、价值取向、情感尺度能否得到对方的认同，是婚姻的关键词”，因此晚霞给这种婚姻开出的处方是：“爱情，在婚姻里，是一种宽容、一种责任、一种相互认同的生活方式”（《嫁给一种生活》）。也有一种女人，在婚姻里自甘地失却自我，晚霞用讲故事的方式讲叙这样一个知识女性：她，如何如何为爱全身心地付出，结果他出息了的夫君却不能再容忍她人生的停止不前，他要抛弃她。但这个女子毕竟是个受到高等教育的人，她立即反省自己的人生，意识到婚姻失败的根源，在她走出婚姻的那一刻，她竟对自己曾深爱过的人，那个曾是自己认为可以依靠一生的丈夫说道：“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人生》）。这毕竟是可喜的一笔，然而又有多少似她这样醒悟了女性呢？晚霞就是这样，她是一个智者，她在把批判的笔触指向对男性时，同时也毫不吝惜指向自己深深同情的女性同胞们，作为女性中一员，她并不止于偏袒，她敢于承担，其用心是何等的良苦！
四
晚霞大约是相信爱的罢。她是一个新闻工作者，广播电视台总编的工作让她阅人无数，阅尘事无数，那每日每时发生的不幸世事让她洞悉人世的一切。丰富的人生阅历使她一天天成熟，也使她一天天理智，也许这就是她之所以暂时放弃诗歌创作而从事这些警示散文写作的原因之一吧。然而看多了人生不幸的晚霞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对爱的信念。
如她的诗集一样，爱的篇章依然是她这个集子中的重彩戏。然而爱在她这里面却多了一份理性、一份悟性而不再是对它虚幻的讴歌。她承认人间依然有爱，但这份爱的都是千疮百孔的，她写因被爱伤害而失去爱的能力的女性（《爱的能力》），心情是沉痛的；她写《视爱如归》的女子们，心情却是无限的痛惜:“在爱面前，女人，为什么个个都奋不顾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也不惜笔墨歌颂那些懂爱惜爱的男性，在《从背后爱你》、《因为懂得》、《爱原来是一种怕》，文笔是温暖的，目光是欣赏的，她知道爱是两个人的事，所以她宁愿相信有好男人的存在，因为只有如此，爱才能有希望。
她告诫女友们，对于现世的爱情 “宁可错误，不可错过”，她说：“错误是一种经历，一种过程，一种真实感受，错误使生命变得成熟而丰满；而错过，是一种单调，一种苍白，一种虚空。”（《女友谈情》），其胆识超然卓群；她甚至为此而爱上了“爱情”，她用讥俏的语调把爱情比作鬼和神：“爱情就是鬼神，说它是鬼，是因为你看不见、摸不着、也避不开、躲不脱。说它是神，是因为它像天主教、基督教、伊斯兰教、道、释、儒等教义，你信则有，不信则无。因此说得好听一点，爱情是神，是每个人的宗教，说得难听一点，爱情就是鬼。”用她的话来说，她之所以爱上爱情，她是爱上了“爱上爱情的那种感觉。”因为她相信，爱情“它应该是一定存在于这个世界，它大慨是一种珍稀物质，---，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会用一种虔诚的姿态仰视它、相信它。”（《爱上爱情》）。
然而，爱着是不容易的，它有着太多现实的干扰和阻力，当爱的双方因为爱的彼此伤害而伤痕累累时，因为悟出爱的真谛，所以她规劝世人要懂得为爱而放手：“懂得放手的人，是悟透人生的智者。能够放手的爱，是冰雪不语的真爱”，（《放手》），这是怎样的慧心慧语；她还对那些在热爱中时信誓旦旦说“爱你到永远”者提出质疑：“永远是多远？------，当你爱的人天天虐害你、伤害你、视你如草芥？当你在漫长的期盼中饱受思念的煎熬，在一次又一次的等待坚守中无望而归？当你独自承担所有的义务、责任、疼痛、寂寞、孤单，你所爱的人心安理得，视作理所当然？你还会爱么？”她因此得出结论：“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永远应该是：今天伸出的手能够握到的”，其冷静、睿智已非一般凡人能及。
五
正因为晚霞有一颗冷静的睿智心灵，所以就决定她的散文已超越世俗的一种小女人式的散文，她的散文写作是一种知性、智性、理性的写作，她的文笔洗练老道，文风干净利落。
她一路爱着、思着、写着，尺素之间显现世态百象。因为相信爱，因为看到人间疾苦，所以她礼佛，她把爱提升为一种大爱，她因此而拥有一颗慈悲的心怀。她把这种爱广施在亲人和好友间，深得人们的敬重。她是一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好姐妹，《父亲》、《黑是沉香木》、《菜米夫妻》、《我为什么爱你》、《姐姐》等篇章里，她用温婉细腻的文笔，娓娓道述着她的亲情，字字句句，珠玉温润，真挚感人。她用哲人的手笔述说身边事，《如果她能示弱》、《人情似纸》、《天道酬勤》，文风平实，着墨淡雅、文笔简练，发人深思，予人启迪；她写友人的故事：《两个熟橙》，暖人心魄；《替我抱抱她》却又是催人泪下；《半夜机叫》，文笔幽默俏皮，妙语连珠，让人忍俊不禁。由于她参禅悟佛，所以她相信亲人、爱人、友人以及与陌生人能够走到一起都是一种缘分，她无限的珍惜，从容淡定，不悲哀、不苛求：“远山千年不变，云卷缘聚时，从容不迫；云舒缘散时，气定神闲。”（《花开花落两由之》）。
是啊，花开缘起，花落缘散，缘起缘落皆有定数，我们能做到也就是好好地珍惜。因此晚霞依然在爱着，写着，温暖自己的同时也温暖着别人。其它的一切，依她的话说也只能是“花开花落两由之”！
2009年5月27日初稿
2009年5月29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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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3-7-12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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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2 13: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