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清道夫 于 2013-11-12 15:18 编辑
1978年,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二年,蒲圻师范总共招收了3个班,一个普师班,一个幼师班,一个英语班。 我所在的班级叫普师班,普师就是普通师范的简称,班上有48个人,清一色的男生,被叫做“和尚班”。幼师班也是48个人,清一色的女生,被叫做“尼姑班”。
一个班48个和尚,也不知道那个招办是如何招生的?也不知道学校是如何分班的?在那个视爱情为禁区的年代,这么不正常的事情,貌似没有人认为不正常。
平时各上各的课,各搞各的活动,也没发现有什么不正常。发现不正常的时候,一般都是要排演节目的时候,尤其是要排演大型话剧的时候,不可能一台话剧里,所有的人物都是男生,也不可能所有的人物都是女生,每当这个时候,两个班都是互通有无,“借人”。
那个时候,能够被借到幼师班去演戏的人是班里最牛的人,也是最受班里其他从未被借过的人羡慕妒忌恨的人。
被借到我们班里来的“尼姑”每次都受到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平时一些很粗鲁的和尚,都变得文雅起来,幽默起来,每个和尚都用自己的方式,向尼姑献着殷勤。
每到这个时候,班里的纪律是最好的,和尚们的言谈举止是优雅而得体的。
但是,这样的日子毕竟很少。
和尚们还做过一件至今说起来都很纠结的事情,直到前几天有位蒲圻师范的同学的儿子结婚,在酒席上说起这件事情,英语班的一位同学说:“我们把你们班怪死了”。
事情起于毕业前夕一次学校例行的周末放电影。
那个时候看电影可是一件十分稀罕的事情。
每到学校放电影,羊楼洞街上的人也像过节一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穿戴一新,早早地就搬着椅子、凳子到操场上占位子。
操场被他们一占,学校的师生员工们就没得地方坐了。
外操场不行,就改到内操场。
内操场照样被羊楼洞街上的人早早地占领了。
任你关闭大门,任你派多少人的巡逻队都无济于事。
那天,巡逻队正在巡逻时,遇到了翻越围墙的人,双方起了争执,以至于动了手。有位穿红上衣的巡逻队员用石块砸伤了对方一位女人的额头。对方立即叫了很多人拿着棍棒追打了进来,然后挨个的教室寻找“红上衣”。学校严令我们不得参与,更不得出手。谁出了手谁就可能不能毕业分配。
看到“大战”一触即发,我赶紧跑到寝室从床底下将锄头找出来。那个时候,由于经常要参加劳动,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把锄头。我将锄头卸掉,将锄头把拿到教室里。同学们见状,都纷纷效仿,每个人都将锄头把夹在自己的大腿中间上自习。
48个和尚胯里夹着锄头把上自习,如今想起来都会有一丝心酸,又不是战争年代,又不是十年动乱时期。
更心酸的还在后头。
我们正上这自习,一群手里拿着家伙的人走进了我们班,看了一眼那个阵势,退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隔壁教室就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听声音就知道那是英语班,有位无辜的同学因为穿着一件红上衣被对方误认为是那个“红上衣”用木棒打得很惨。
听到惨烈的叫声不断传来,但是我们只能坐着,没有一个人动,也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紧握着锄头把,手里的汗水将锄头把都湿透了。
我的手,我的腿,我的身子都在发抖。
48个和尚就这样怀抱着锄头把,听着其他班级的同学被打。
事后才知道,除了我们班和幼师班,其他班级,包括英语班、包括低一届的音乐班等班级都有人不同程度地受伤,并且许多人都是被无辜伤害的。他们的确有理由埋怨我们,在他们受到不法伤害的时候,我们没有出手相助。
尽管知道其他班级对我们有意见,但是,我们一直没有解释,也一直没有道歉。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33年,每次想起这个事情,心里都有一丝纠结,一丝心酸,一丝愧疚,一丝隐痛。
借赤壁热线这个平台向在那次事件中受伤的校友们道歉,不代表任何人,就代表我自己,就为我没有出手相助道歉。
但同时也请理解,当时那种特定的时代背景下,那种高压的政策下,我们也很无奈。
试想一下,那天如果我们出了手,结果会是怎样?
羊楼洞街上的人大多数都是善良的居民,其实他们大多也没有恶意,只是想看个电影而已。
假如我们出了手,可能会造成更多的人受伤,甚至是死亡,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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