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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闲便是好时节
陈天生
在古代高贤林立的群峰中,庄子一峰独秀。他一反刻板生硬的说教,将神话、传说、故事加以改造与发展,以寓言加辩论的方式,将道家的哲学思想文学化、艺术化。一些深奥、枯燥、抽象的哲理,通过他奇伟瑰丽、磅礴雄浑、喻理交融、文采飞扬的叙述与阐发,不仅明白易懂,而且震耳发聩,流传千古而历久弥新。连傲视天下的李白也称他“吐峥嵘之高论,开浩荡之奇言。”近代闻一多则说庄子“是一个抒情的天才”,“是一位写生的妙手。”
战国末叶,暴君残杀无度,群雄争城夺地,辩士巧言机诈。面对礼崩乐坏的社会,庄子极度不满,又无所适从。他愤怒而无奈,清醒而孤独,企图在自然中寻求解脱,极力追求一种纯自然的“逍遥游”的理想境界。他提出“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庄子心目中的“至人”、“神人”、“圣人”,就是与道合而为一的人,是把功名利禄甚至自己都置之脑后的人。只有这种人,才能超凡脱俗,自由自在地遨游于无穷的宇宙空间,享受到“逍遥游”的至高无上的乐趣,庄子的寓言,都是基于这一人生观与审美观。
现代社会流行的“忽悠”一词就出自于庄子的一则“寓言”;“南海之帝为悠,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悠与忽时相与遇浑沌之地,浑沌代之甚善。悠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这则寓言对世人有重要的警示意义。作人不可太“聪明”(开窍)。否则,聪明反被聪明误。做事不可蛮干,一定要尊重自然规律,否则,就一定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所以,做人做事,还是“浑沌”一点好,纯朴一点好。忽与悠,充其量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
回归自然,就要顺应自然,万事万物,都应各安天命,各守其道。庄子在一则寓言中说。“夔怜炫,炫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意思是说,夔只有一只脚不能走而羡慕多足的炫,炫又爱慕无足便能前行的蛇,蛇又佩服无形之风比自己跑的还快,而风则钦佩眼睛不用动便能看得很远,眼睛则自叹不如心,心一想就能洞察各种事情,到达任何地方,这则寓言告诫人们,各种事物的自然本性是天定的,不要有这山望到那山高的痴心妄想,“无以人灭天”的可能,大家还是要各守本分,顺天应到,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他还提醒世人;“井蛙不可以语海”,“夏虫不可以语冰”。万物万象,都有适应自己生存的环境,就应各得其所,各展其长,世间才能和谐共存。异想天开,越界而为,必为天谴。庄子这样“物不胜天”的思想,无论是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还是处理人与社会的关系,都有积极意义。
在庄子眼中,大自然是无限宽广崇高完美的,而世俗社会是渺小卑微残缺肮脏的,他总是以无限的宇宙来批判有限的人生,以恢诡谲怪的寓言来针砭无聊的世俗。平淡中含有深意,怪异里暗藏哲理。世人都认为战争是伟大的,英雄是值得崇敬的。而在庄子看来,再伟大的战争与无限的宇宙相比,都是渺小的,根本没有意义。他在著名寓言《蜗角之战》中,就表露了他对战争的厌恶和与人无争的思想。“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栾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一只小小的蜗牛,每只角都能容纳一个国家,败者返国竟然要十五天才能到达。这是一只多么大的蜗牛啊!但又怎么样呢?你争地而战,杀人数万,终竟不过是蜗牛之战,多么微不足道,这种战争观是发人深省的。如果抽象掉战争的民族性与政治性,任何战争,不都是一种人类相互残杀的蜗牛之战吗!
庄子反对追名逐利,反对为物所累,而追求“心意自得”,追求自然、自在、自由、自性的生活,象野马一样扬蹄狂奔,象蝴蝶一样翩翩起舞,象游鱼一样悠然从容。面对物质和虚名的诱惑,保持宁静淡泊,“身若槁术,心若死灰”,这样就能天机洞开,天性飞扬。
宋代无门慧开禅师有言;“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这和庄子的思想是一脉相通的,一个人如果无名利之欲,就会有虚静之心,哪怕身无分文,也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就是“自然心境”,这就是人生的最大幸福,就是“人间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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