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江南老人 于 2014-12-24 11:06 编辑
說是石城,其實是一座由條石砌就城牆的城廂。 這座石城就是蒲圻石城,也有人稱之為赤壁石城,那是因為我的家鄉在十年多前由“蒲圻”更名“赤壁”,我認為還是稱它為蒲圻石城更為適合,因為“蒲圻”更名“赤壁”是對原蒲圻行政區的一個更名,並不是對原蒲圻所有街道以及這些街道上所有物象的一個集體更名,所以,這麼年多來我還是一直稱其為蒲圻石城,究其原因,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對這座石城幾百年存在的一種尊重。 有史料記載,古時的蒲圻當時無城廓,以山為屏,在明萬曆三年,有一個叫胡其高的知縣倡修城牆,歷經223年,於清嘉慶三年基本修成,而且城牆全部由條石砌就,石城因此而得名。石城建有六門,東曰“聚奎門”,南名“迎薰門”,西南“豐樂門”,西謂“寶城門”,西北“通匯門”,北稱“拱極門”。陸水河環繞南、東、北、西四門日夜流過,養育了石城內外的眾生,也映襯著這座石城。 關於這座石城的資料,查來查去,其描述大多也就這樣差不多,我也查找過有關這個倡修石城的知縣胡其高的生平資料,只查找到“胡其高,字汝升,四川井研人,慶隆五年進士,萬曆二年任,主修蒲圻城”,也沒有更多收穫,不知道他的官宦生涯中還有哪些作為,但這個知縣因這座石城而名垂後世,我想一個人為官一方有此一件功德也就足矣,因為幾百年來,生棲在石城裡的人們,不僅有一條陸水河的養育,更有了這座石城的護佑。 兒時的我家住石城外的陸水河對岸,雖說住在石城外,但每天得到城廂裡的小學讀書,也就日復一日在石城下的城門洞走過,進出這座石城,穿行在它石城幾百年的經歷中。那時我不僅在石城外的陸水河裡釣過魚、游過泳,也在這座石城城門洞中躲過雨,在城門洞中納過涼。有的時候,我們幾個同路的小夥伴在城門洞玩一種九宮格的遊戲,時過多日,我們在城門洞某處畫下的九宮格還在那裡;有的時候,我們故意不走城門洞,而是從石城城牆的低矮處攀爬上城牆,走在夕陽下的石城城牆上;有的時候,也有獨自一個人背著書包坐在石城的城牆腳下的日子,看夕陽西下,讓自己和陸水河還有這座石城,一起消失在暮色中。 在我兒時的記憶中,石城在經歷數百年滄桑後,從迎薰門沿陸水河至通匯門一線的城牆雖有殘損,大致上還算是完好,從通匯門向西往寶城門方向還有數百米的殘垣斷壁,其它的城牆已毀壞殆盡。家鄉盛產茶葉,在石城讀小學的時候,我們每年都有到城廂外採茶的義務勞動,每次茶場採茶歸來都從這處殘垣斷壁石城城牆下經過,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這一處殘垣斷壁都也沒有了,消失在陸水河邊。 在石城下,我的一些記憶同城牆一樣斑駁,每每想起,這些斑駁又是那麼燦爛,那麼無憂無慮,就像我的童年,我想一個人的童年大多都是無憂無慮的,生活和生長在石城下的人們也應該是這樣,我的同童年也亦如此。一個人在童年的時候,由於對知識的掌握和人生閱歷的關係,應該無從思考過一座石城的歷史興衰,想象過它的曾經以及過往。直到有一天,我重新認識這座石城的時候,我安放在石城童年記憶己經無處找尋,歷經200多年修建的石城,也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被“破城”,時光流轉到今天,留下的只是,一條陸水河,半座古石城。 面對石城,我一直固執地認為,它就是這座城池的歷史具象。一座石城穿越慢長的歲月矗立在今天,它的存在或者是消失,對於曾經在城牆下生活過的人們到底有大多的意義,恐怕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在台灣作家林海音的回憶錄《家住書坊邊》中,我看到過這樣一段文字:“我常笑對此地的親友說,北平連城牆都沒了,我回去看什麼?”這段充滿無奈的文字,可能就是林海音對自己心目中的古城存在意義的一個答案。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生活在文化古都城牆下的幸運,但在我的人生中,能有在石城下成長經歷是我的幸運,因為這座石城有我太多的記憶所在,承載了我許多許多的日子,儘管現在只剩下半座殘留的石城,在今天的天空下,石城的城牆上,儘管有雙腳的立足之地,也可以讓自己的目光洞穿歲月的塵埃,如果盡收眼底的是一座完整的石城,享受明時的日出,清時的日落,該是怎樣的一番情景,又該是一件多麼愉悅的事情。 前些年,我已從石城之外遷居到石城之內,每一次透過臨河的窗台眺望石城,讓我肅然起敬的是數百年中不厭其煩地對石城的修建之舉。石城從修建到完工,從完工到今天的半座石城,有築城的人,也有“破城”者,對於那些“破城”者,又該如何面對修建這座石城的前人,就石城而言,他們就是對立的雙方,半座石城恰好像雙方對峙的一道防禦牆,而石城本身只把屬於自己的歷程和傷感匯織在在城牆之上,堅守著一方安樂。 倡修石城的知縣,還有更多的石城修建的參與者,他們早已入土,或者說是早已成為這塊土地的一部分,但他們修建的石城是今天這座城池最真實的事實存在,也是今天這座城池最耀眼奪目的一處景象,它坐立在陸水河邊的這方水土上,潛入到這座城池的人格中,存在於我們記憶和靈魂的深處,成為我們對過去的時光最直接的閱讀和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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