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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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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5-9-14 07: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龚玲梓
      娘家乡下的老宅在重建,效果图很漂亮,可是我却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曾经的老宅。
      记忆中的老宅哟,承载了我儿时太多的回忆......
      老宅傍着竹林而建,分上下两进,大门的门槛是青石的,大门两端的石蹲也是青石的,夏天坐上面不知多舒服。进大门是宽敞的堂屋,堂屋左右均有两间正房,下堂屋是伯伯家,下堂屋与上堂屋间有个共用的大天井,两侧是厢房,沿着天井旁的过道到上堂屋,上堂屋右边就是我家,左边是三爷家,我家和三爷家共用堂屋,也是两间正房,以前两间房是相通的,去里间得从外间过,后来把隔门封了在过道外重新开门,不过里间光线不好,每次经过里间去阁楼我都很害怕,还好新开的门左边正对我家的小天井,还能就些光。在堂屋靠里有间大厨房,有整间堂屋那边宽,大厨房左边是间小厨房,平时做饭就在小厨房里,大厨房右侧边开了门,门外是我家开放式的小院子,沿着门右边7字拐的过道通过两间正房的窗口,尽头是农家式的厕所。
      小院子靠竹林的那块地势稍高的地方栽了一棵樟树,是小哥从林场弄回的,我那会还很小,也闹着要栽树,小哥就随手递了几根枝条哄我说插在土里就能活,小小的我哪能识破人心险恶啦,还天天浇水,等到小哥的树长得青枝绿叶的,自个的还是干柴棍,才知道上了当。我也不含糊,小哥在院子里还栽了4棵沙树,长得很是喜人,等长到半人高了,我天天在上面晒南瓜子,若干年后,小哥还说,是我晒南瓜子把他的树晒死了。
      农家的阁楼一般都是放些杂物,用梯子搭着上。我家阁楼堪比旧时大户人家的绣楼,在里间做木楼梯盘旋而上,又安全又美观。阁楼外间就放些杂物,里间有老式的雕花大床和桌椅,有古色古香的梳妆台 ,还有父亲的书柜。假期时常被母亲关在阁楼上做作业,常常站在窗口望着下堂屋的欢笑羡慕不已。
      阁楼里除了我这被关禁闭的小可怜,还有一条看家的蛇,它喜欢盘在楼梯缝隙里,母亲有次下楼时不小心按着它身子冒犯了它老人家,它也只是等母亲松手后才不慌不忙的溜走,几十年过去了,我家这蛇祖宗也不知是否安康,真叫人怀念啊。
      正房里清一色摆放着老式的家俱,那还是准备为长兄成家特意置的。正房也是我家的主要活动场所,吃年饭时都是在正房里。我的很多回忆也是在正房......
      我五岁到母亲身边上学,在此之前,大部分的记忆都是在老宅。我外公家成分不是很好,母亲又是教书的,在那个年代,很是吃过苦。有阵子,白天经常我一人在家,中午在伯伯家吃餐饭,我总是不敢多吃,总是担心要是添第二碗饭时正好锅里没有了会不会有人笑我吃得多,于是每次总是说吃饱了,有时伯伯主动帮我添饭我才吃第二碗。
      伯伯家小堂姐大我几个月,我们会一起玩,可是有一次,小堂姐带着村里一群小孩子围着我骂,我才多大啊,大概也才3-4岁吧,父母兄长都不在,就我孤身一人,只有跑回家紧紧关好门躲在家里,可是小堂姐带着那群小孩从我家厨房来到正房正对着小院子的窗口不停在骂,我坐床中央无助的看着害怕极了,那时小小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小堂姐会和别人一起骂我,我们不是亲戚吗?我那么乖又不惹事,只不过我母亲家成分不好罢了。我有一床小被子,被面是绸缎的,在那个年代可是好东西,我对小堂姐说只要她不骂我了,我就把绸缎剪条长长的给她,然后,那群巴在我家窗户的熊孩子分化了,而我的小被面也破了,还好晚上母亲她们回来没说什么,那么小小的我,就会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怎样来分化敌人,嘿嘿,很辛酸的回忆。
      母亲上学习班改造,长兄是知青要劳动,每天早晨长兄都要起很早,经常在睡梦中脸被拍醒,睁眼一看兄长睡得正好,等我闭上眼,脸又会拍打,然后就提高警戒心,才发现是长兄在故意逗我,那年代的笑声都很苦涩。
      唐山大地震那会,举国惊慌,老宅也是人心惶惶,每天晚上都不敢在家睡,家家户户都在外面空地搭床挂蚊帐,长兄深夜回家吼了二姐,然后又搬回室内睡觉,老天眷顾,夜夜平安。
      稍大,每到寒暑假期,一家人都会回老宅团聚,大人们忙大人的事,我们小孩子忙小孩子的事,那时,田地还是公家的,等收割后我们会一块田一块田的寻找着落下的谷穗,有时运气好会拾好大的一把,我家喂了一群小鸡,吃的就是我拾的谷穗,每天下午小哥就坐在我家通往里间的过道里搓着谷粒。
      闲暇时,我们会寻找小石子或者用瓦片打磨成大小均匀的颗粒,也不管地下脏不脏,就随地坐在堂屋里抓子玩,那时候,谁要有一付光滑圆润的石子可是够让人羡慕的了。
  小孩子都很嘴馋,我也不例外,家里有点吃的都会记挂在心上,抽屉里放了几根麻花, 我就记着了,但又不敢拿,只有偷偷的每根扭一点,以为不会被注意,结果被小哥的火眼金晴发现,小哥叫我时我还以为有好事,老老实实的放下抓子飞奔回家,结果是站小哥面前受训。
      大队的水塘放水了,人山人海的,我也拎着家里的小桶在泥潭捉泥鳅,那可真是眼明手快考验真功夫的时候,回家换清水养了一天,小哥烧了一碗,现在想起都觉得好香。
      母亲去学习前说要做兰花豆,到了那个日子,大人还没回,小哥出门时也没说,我想着乖孩子是要听话的,于是自作主张泡了一桶豌豆,结果小哥回家气得发火,为啥呀,外面正下雨,我却泡了一桶豆子 ,给小哥添了许多事......哈哈,当时觉得委屈,想着做事还挨骂,现在只觉痛快,活该,就要你多做事。
      那年代,布都是土布,就一个颜色,母亲常常指挥二姐小哥在小厨房里的大铁锅里染布,还记得二姐小哥费力地用棍子挑着染成蓝色的布跑外面晾晒,我当然就是跑来跑去的凑热闹。
      大姑家住邓庄,是叫邓庄吧,就是何庄下去一个村子,每次回老宅安顿好后,母亲就打发我去接大姑来家消暑,大姑没读过书,可是装了一肚子的民间故事,晚上我和大姑坐床上,小堂姐也跑来,一起听大姑讲那些久远的故事,这让母亲很是不高兴,埋怨大姑总是讲些封建迷信的故事,大姑总是宽厚的笑笑继续讲,我和小堂姐也就继续听。
       夏夜,是勤劳的人们休闲的时光,也是蚊蝇猖狂的时光,没有蚊香但是不用担心,早早的就在稻草堆处扯了稻草编了长长的草把,吃过晚饭,父亲会点燃草把,熄灭明火,把整个屋子熏个遍,坐在大厨房靠墙放着的大竹床上,前后门全部开着,别提有多凉快了。不愿坐家里也行,大门外场子里可以尽情玩,在蛙声一片里,大人人手一把大蒲扇闲话家常,小孩子则拎着自个编的草垫子前前后后忙着自个认为有趣的事。草垫子也是用稻草编的,跟扎麻花辩一样编成长长的一条,再紧紧卷成一团扎结实,就是随地可坐的草编凳,有讲究的还会另编一条小绳系在草垫上,这样可以拎着到处跑。
      那年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偶尔哪个村子包电影可以说是轰轰隆隆的大事,附近的村庄是全体出动,说是人山人海一点都不夸张,路远的夜深了不便回去,都会在村里亲近的人家歇下,农家都是豪爽好客的,绝对会做到宾至如归。
  有个村子有杂技团来,离老宅很远很远,我只记得方向,但已不记得叫什么村了,虽然远,但也不妨碍年轻人开眼界,于是热热闹闹的一群踏月而行。二姐也不怕累牵着我去了,还记得在她的同学家歇过脚,那年月的杂技跟现在没法比,可那年代却觉得神奇无比,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随后的很长一阵,二姐就一直训练我怎么往后倒把身子弯成一张拉满的弓,怎么用双手握住双脚跟把脑袋瓜子收进弓里,这不仅是我家的训练也是整个村庄的乐事,经常听人说,来,弯一下。
      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懂,小孩子的世界大人也不懂,有一天我在阁楼里写下自己的委屈,说没人理解,被兄姐看到了,也只是成了家人的笑料,然后,等我回家那个跑到我面前笑着说我理解你,这个跑到我面前说我理解你。却让我更加委屈不已。
      假期在老宅,柴火是必备的,烧火时是要松毛引火的,母亲一向奉行自己能做的事自己做决不求人,她自己编了个竹土兜,难看得要命,每次要我挑出去扒松毛时,我都感觉特没面子,别人家的多好看啊。好在老宅院子上去就是树林,不用一会,就能完成一天的任务,现在走过树林都要惋惜:多好的引火柴啊。
      过年时是老宅最热闹的时候,小年时是要开锅起炸的,灶王爷要上天,得多多孝敬一下灶王爷让灶王爷多多说些好话保一年的风调雨顺。大人忙得不停,小孩子也吃得不亦乐乎。我只记得喝豆腐脑吃麻花吃米泡糖块,当然我也做事,磨豆子时我也会帮忙舀泡好的豆子到磨盘里,炸圆子时我也会用小手搓着豆腐米泡,农家的苕圆我到现在都爱吃。
      过年还可吃金果银果雪枣,现在很平常,那时可是金贵的东西,合作社买的盒子又贵又不中看,父亲会买来散装的自己在家用报纸包成一包包有棱有角,拎出去拜年特别体面,这样一包包有棱角的果子就从这家转移到那家,那年代,真是很贫困啊。我还记得父亲坐在阁楼里包果子时的神态,那时的我呢,自然是坐一边吃,谁叫我最小呢。父亲总是拿那种糖沾得多软绵绵的雪枣给我,真是好吃啊。
      吃年饭时在正房,鞭一放,立马关上房门,全家围着八仙桌坐着,不吃完是不许下桌开房门的,年味浓得让人至今想起都陶醉。
      过年自然有压岁钱,能有五毛一块都是一笔大大的财富了,只是我的财富也就是在我的小手里过一下,再回到母亲手里,有一次兄姐背后怂恿我找母亲要,于是母亲走过来我叫着还我,走过去我叫声还我,母亲莫明其妙不知我吵什么,这时兄姐就一齐笑着吐出钱字,母亲正忙,不耐的掏给我,我转身就给了兄姐。
      老宅的日子平淡而温馨,长兄在老宅娶妻,长姐在老宅出嫁,全村都来吃流水席,礼金也就12块的,那年头,这2块钱可是重礼。外甥出世第一年回老宅,伯伯家的青线不够,还特意打发人去合作社买青线,外甥脖子上挂着一圈圈的线,古老习俗有着美好的祝福。
      二姐也是在老宅出嫁的,上下两进忙得脚不沾地,那时家境要好些,二姐的嫁妆比长姐要多,喜事也办得热闹些,二姐是从阁楼被姐夫迎走的,母亲坐阁楼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二姐却很是不以然。多年后,外甥女出嫁跪拜二姐,二姐也是泣不成声,那会我就想起多年前她出嫁时母亲的泪,然后我就想起我出嫁时母亲没有掉泪泣别,最后我总结出,二姐出嫁是在老宅从绣楼出的门,我是在现代的洋楼出的门,没有老宅的味道,所以母亲哭不出。
      老宅的阳光特别的明媚,等大些,我不爱坐阁楼了,就爱坐正房八仙桌旁做作业,时不时的抬头看看院子里的风景远处摇曳的竹林,然后有一天就看到大嫂背着绿色的小挎包抱着小侄儿从后山走进小院,老宅里的小侄儿特别的可爱,还记得有一次他一个小人儿趴在桌子上用糖拌着米泡就这么干吃,等我们进去一看,他正吃得欢,小脸上满是白白的糖。离开老宅的小侄儿就不可爱了,然后我就推算出一个结论,老宅里的孩子那是天使,老宅外的孩子那是熊孩子,哈哈。
      每天傍晚,母亲会让我拎着小水桶到塘里打水洗澡,小水桶特别结实,好重,我都拎不起,从水塘到老宅就那么短短的路程,我要歇了又歇,母亲说这是煅炼意志的时候。
      每天半上午,村子的水塘边特别热闹,家家户户的女人都搬着衣盆在水边洗衣,说笑声敲打声响彻整个村庄上空,那时的水特别的清特别的干净,那时的空气也特别的新鲜。
      老宅边的竹林也是我爱去的地方,老宅前靠着大路,从大路往上走右边是村里的仓库,左边就是竹林,不过更多时候我喜欢从我家小院子上竹林,在竹林里看着老宅,感觉可以直接跳上去了,当然要忽略两者之间的距离。
      父亲去世时,送父亲返回老宅,那是我二十多年后再次重返老宅,二十多年不见,老宅已经拆了准备重建,整个村子里再也寻不出往日的那种让人安祥的氛围,那些让我儿时害怕的少见阳光的老房子没有了,取代的是现代小洋楼,那些四通八达的路没有了,只有一条
仅供小车单行的路通往老宅,老宅前的水塘也已经成了一塘死水,枯枝烂叶倒在其中。
      老宅已经拆了准备重建,重建却不是在老宅旧日宅基地,新的宅基地很开阔,在老宅前面不远处,可是,新宅毕竟是新宅,没有老宅的味道,父亲的老宅,已经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
      今天的新宅,日后也成了后人的老宅,可后人却再也品味不出旧日老宅的韵味了,印象中的老宅就应该是古色古香的带着岁月沉淀,我家的老宅永远消失了,却长久的存活在我的脑海里,儿时跑过的扶梯楼,旧时风情的阁楼,铺满砂石的小天井,小院子的树,大厨房里精致的双开窗,正房里雕花大床,靠窗放的八仙桌,古韵十足的青花瓷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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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雨潇 + 2 + 50 情深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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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5-9-14 09:05 | 只看该作者
嗯!回忆有点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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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15-9-14 09:08 | 只看该作者

                  

      散文写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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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15-9-14 09:54 | 只看该作者
写得不错,我老家乡下的老宅的情况也和你差不多,值得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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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5-9-14 10:31 | 只看该作者
老宅越来越少,只在记忆里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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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5-9-14 13:09 | 只看该作者
回忆真实感人,让人想起那个久远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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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5-9-15 20:11 | 只看该作者
作者的文笔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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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5-9-16 06:50 来自0715圈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张剑18 于 2015-9-16 06:56 编辑

            楼主文笔洒脱笔艺精妙,用那每个跳动的字符,轻挑读者心灵。老宅浸染了你童年的快乐和美的故事。老宅给我们留了很多趣事和呓语.这些情愫总是在楼主的闸门一泄千里,留给人们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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