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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万明散文集《闯深圳》第53篇:2008年的那场雪
雪,晶莹剔透,洁白如玉。 雪,像美丽的玉蝴蝶,在睛的天空中翩翩起舞。 雪,像飘扬的蒲公英,在眸的阑珊处漫天飞絮。 雪,像洁白的小花瓣,在广袤的天地间美丽绽放,轻轻盈盈。 雪,是老小翘盼堆雪人的童趣,是农民期待丰年的憧憬,是游子思念团圆的缕缕思情。 …… 然而,2008年的那场雪,在多少中国人心中,失去了它的美丽、它的浪漫、它的圣洁、它的诗情。是它,把50万渴望回家的脚步,生生地堵在希望的路上;是它,让一个本来与雪陌生的广州火车站,不得不天天关注雪的行踪。2008年的那场雪,在2008年春运期间、在那特别的11个日日夜夜里,成了亿万颗中国心魂牵梦萦的冬景。
为了给七十寿诞的岳母拜寿,为了看望三年未见的父母双亲,历经7个昼夜的排队守候,终于购得了2008年1月11日,绕道广州启程回家的火车票。欣喜,洋溢在脸上;激动,涌动在心中。顿时,故乡,仿佛就在眼前;亲人,好像就在身旁。
可是,当我们全家风风火火赶到广州火车站时,这里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广场里、公路上、立交桥下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回家人,我被这一壮观的人潮惊愕得不知所措。一打听,方知是自昨天开始,湖南和广东北部遭遇了大面积冷雨和冰雪,导致京广线该路段电线杆压断倒塌,电力中断,所有电动机车无法运行。来自广东四面八方打工者回家的脚步,如潮水般涌入广州,汇集在广州火车站。正常只能容纳4万人的广州火车站,两天来,一下子滞留了40万颗期盼回家的心。并且,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让回家的脚步继续前行。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相遇这种困境,一颗因回家而激动兴奋的热心,顿时被这场突然降临的冰雪,一下子冰凉到了极点。遥想北方依旧纷飞的大雪,凝视广州火车站上空密布的阴云、蒙蒙的细雨,以及车站广场周边如潮的人群,感觉一切都笼罩在愁云雾霭中。等待成了一种煎熬,企盼成了断线的风筝。一缕缕思乡的情愫,弥漫在压抑的空气中,一双双苦苦盼望的眼神,希冀着幸运的早点降临。
1小时过去了,10小时过去了,24小时过去了,48小时过去了。我同人潮中所有的人一样:由焦虑到不安,由期待到懊丧,由亢奋到瘫痪。饥饿加上寒冷,失望加上犯困,腹中空空加上大小便膨胀,使每一位衣冠楚楚者变得不修边幅,使每一位正人君子恢复了人最原始的本性,使每一根神经由极度紧绷变得麻木不仁。
凛冽的北风肆淫地在我们的耳旁呼啸,绵绵的阴雨肆无忌惮飘洒在我们周身,黑压压的乌云好像要将我们掠走,漆黑的暮色仿佛想要吞噬我们的身心。寒冷、饥饿、失望、恐惧已显得苍白,生,似乎才是广场上每个人被唤醒的真正本能。有的人冲撞护栏,企图冲进温暖的候车室;有的人占据立交桥下有利地势和桥洞,以求躲避寒冷的细雨和北风;有人撬开车窗,寻求方寸驻足的领空……为了生存,一切正在恶化,一切正在失控。
正在我们由失望渐渐变成绝望的时候,正在整个火车站广场变得烦躁、凌乱、失控的时候,人民**来了,他们用自己的身躯组成人墙,使混乱失控的秩序很快得以维护;广州大批的热心市民们来了,他们用热忱温暖着一颗颗冰凉的心,他们把水和食品分发给我们,使我们重新拥有支撑的力量,让我们分享到浓浓爱心和涌动的人间真情。广州市政府组织一切力量:一边将人流疏散到广交会、附近学校进行安置,一边阻止春运的人流继续涌入广州,一边动员广州市民继续奉献爱心,一边劝说旅客退票留在广东。广场巨大的屏幕上滚动播出温总理一路赶来的消息,以及电力工人正在不顾生命危险奋力抢修线路的感人情景。通过现实和银屏,我看到了众志成城,我看到了在自然灾害面前,热忱友善的龙的传人。
我没有选择坚持,第三天,我们选择了退票,选择把思乡之情又一次深藏心底,拖着疲惫的身心,折返回到了深圳。
2008的那场雪,它不仅阻断了我回家与亲人团圆的美梦,也使几十万打工族们回家的步伐,暂时停止了前行。直到2008年1月21日(农历腊月二十七日)下午4时45分,京广铁路才全线恢复正常运营。
2008年的那场雪,让这一年的春运成为春运史上可歌可泣的浓墨重彩。 2008年的那场雪,让每一位亲身经历者终生刻骨铭心。 2008年的那场雪,让人类再度认清自己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渺小。 2008年的那场雪,让人性本质显露原形,让社会能量弥漫温馨。
我喜欢雪,但我不喜欢2008年的那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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