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从初中开始出外求学到步出社会，走向工作岗位，认真地算一算，其实我们与父母好好呆在一起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有一网调显示，在异地工作的人群中，许多人只能过年回家。过年假期一般7天左右，除去往返时间，外出访友，睡觉等时间，实际上一年能陪伴父母的时间大约只有24小时左右；而长期与父母住在一起的人，除去上班、应酬、睡觉时间，平均每天也只能陪伴父母4个小时，一年大约1460个小时。我们总是认为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然而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在我父亲患病到去世的二个多月时间里，我才切身地体会到，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我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是多么的宝贵和值得珍惜……
（一）
2012年，端午节没过多久，一天上午，突然接到妈的电话说，父亲近一段时间的尿很黄，而且总是想睡觉，要我带他到医院检查下！并且强调说，爸不许她告诉我们。我简单地问了一些父亲近期的饮食情况，精神状态等等，就想着是不是天气热，饮水过少，尿液浓缩引起的尿黄，但仍然是有些不放心。下班后，草草吃了几口午饭就驱车回家。到家时，父亲刚刚吃过饭，很惊讶我怎么突然回来了。我说：“听妈说你近来老是屙黄尿，想把你接到医院做个检查！”，边说着，边走到饭桌边。桌上放着二瓶坛装的、瓶口扎着红绸带的‘女儿红’和一个电饭煲，酒是我不久前到杭洲旅游时给他带回来的，还没有拆封。“爸，酒那不喝它，还留到做么事啊？”爸说“那好的酒舍不得喝，等留到过年招待客人……”其实‘女儿红’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酒！只不过是当地的一土特产，知道父亲喜酒，就顺带了二瓶给他，他却视若珍宝地收藏着。“恩留到好远啊！”我玩笑地说。揭开电饭锅，想看看爸在家中的生活情况。前段时间妈到城里帮弟弟带小孩去了，哥嫂住在新屋，爸不愿意一天三餐跑过去麻烦他们，从来没有做过饭的他，居然自己学起了做饭。锅里还剩有少量米饭，蒸锅上放着一碗中午吃过的，蒸熟的辣椒伴茄子，颜色灰暗，汤水里漂浮着零星的几滴油珠。放在锅里盖着，看样子还准备留着晚上再吃……我鼻子一阵发酸：“爸你那就吃这么简单的菜啊？家里不是养着鸡，有鸡蛋吗？”爸慈祥地笑道：“天气热，吃不了多少，这个菜做起来方便，好下饭。”我接过话；“刚图简单省事，你也要注意自己身体啊！长期这样的生活身体要拖垮的！别说了，赶快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马上跟我走，到医院去看一下吧？”爸不以为然：“好好的去看么事啊！不得钱完？几十岁的人了，还花那钱搞么家？”“有冒得事检查一下又不妨碍，有病就早点治疗，冒得事我马上就送你回来行吧？”我边说边拿起爸的二条短裤和衬衫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拉上他的手就往外走。路上碰到乡亲易兴叔，问：“老香（乡亲对我父亲的昵称）儿子接你享福去啊？”父亲一脸的满足和得意：“不晓得今天是怎么了，硬是要我到医院去做么检查，冒得法，只得跟他一起去看下了，过几天就会回的！过几天就回的！”
（二）
到城里，刚好是上班的时间了，我跟同事介绍了一下父亲的病情，办理好住院手续。因为当天已经进食，只能做些基本的拍片，血常规，尿常规等检查，肝肾功能及B超要到明天才能做。
第二天九点多钟，同事打来电话，话语有些顿挫、闪烁“你爸的情况不太好，肝脏……有个块影，怀疑是……肝癌，是不是要到上级医院进一步确认一下？……”后面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只是机械地“噢，噢……”突如其来的噩耗，使我头脑有点发懵！我不相信这是真的！父亲平时是那么健康的人，农村什么苦事累事他都能做，就在端午节前还在帮哥下水扯秧栽田，能吃能喝的，怎么会呢？此时，肝癌种种预后在我脑中来回地晃来晃去…… 我真的希望是我们医院条件差，是个误诊；我也希望是个肝脓肿，只要老爸动个手术，受点痛也就好了；我也希望那怕是个肿瘤，但是——是良性的也行啊……
我想尽快搞清楚父亲的病情，希望昨天的结果只是跟我开了个玩笑!次日，很早就起来了，招呼爸洗漱干净，穿戴好了就准备去人民医院。父亲却不以为然，极不情愿地嘟啷着：“昨天不是在你们医院检查都做了吗？还到人民医院做么检查啊？”我笑着哄道：“我们医院小，有些检查做不了，需要到大医院才能做的，既然来了，就把病搞清楚，让您放心！”
到医院，抽血、B超、CT。上午B超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肝癌！CT结果，肝实质性包块，考虑为肝癌！下午血液报告也出来了，肝功能各项指标都已超标，特别是甲胎球蛋白值1200ug/L，我知道，最坏的结果已经来了……
拿到结果，我内心明白与父亲在一起的日子已经不会太多！这时才知道作为一个儿子，平时太疏于对父亲的关心，父亲重病缠身，直到今天都一无所知；作为一个医生，更是愧对父亲，没有好好地关心过父亲的的健康，每次看到父亲能吃饭，酒量还行，而且一日也没有停止过劳动，就认为他很健康，觉得他永远是我儿时心中的那位身强力壮，健步如飞的父亲……可怜的父亲，在您剩下的日子里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能才减轻一点我心中的悔恨和愧疚啊！
住院治疗，只是用点护肝的药物和营养支持。为了让父亲能舒适一点，每天上午输完液，就把父亲接回家中。家住在三楼，每次上楼，我要伸手搀扶父亲，他都很坚决地把我的手推开，说“上个楼还要扶？好象我病到蛮重一样，我还冒老到这个地步……”。
这段时间，儿子正好暑假，中晚饭都一家人在一起吃，让他老人家享受一下短暂的天伦之乐。老婆知道爸的喜好，总是按着老人的口味，做几个他喜欢的菜肴，爸喜欢酒，每餐我都给他倒小半杯子，让他解馋。我不想因为病的原因，在爸最后的日子里，把他唯一的嗜好也禁了！可是此时的父亲食量已大不如前，不管平时怎么喜欢吃的东西，都只勉强地动一下筷子，吃得很少。斟的酒也只是端起来闻闻，湿下嘴。这要是在平时没病的时候，就是吃剩的菜，父亲也会阻止我们倒掉，觉得太浪费，一定要自己慢慢地就着酒把它吃完。看着父亲现在的样子，我喉咙象被什么东西噎着，鼻子发酸，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住在我家的日子，二天左右，我会给爸刮一次胡子。因为不会用热水器，每天洗澡也是我亲手为他冼。平时父亲把对子女的感情藏得很深，很少在我们面前表现出亲昵的动作和语言，同样我们也羞于用言语向他表达我们的爱意，觉得那些应该是电影里面或者是知识分子家庭里才特有的情境。可能是有某种预感吧，这次父亲对我的亲密举动，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不但欣然地接受，而且还很享受着这种亲热。父亲的胡子很硬，每次我都先用水把胡子打湿，然后用热毛巾捂在上面让胡子变软，再打上肥皂泡，一只手扶住父亲的头，一只手用刮胡刀慢慢地，轻柔地刮着，父亲则闭上眼睛，很惬意地享受着……我泪眼朦胧地看着面部瘦削的父亲，心中默问“爸！您的胡须老天还能让我为您剃得了几次啊？”。洗澡时，父亲穿着短裤，双手扶墙，任我拿着莲蓬头上上下下给他冲洗，没有一丝的拒绝和难为情，摸着瘦骨嶙峋的老父亲，我的心情怎能够平静？老天啊！我痛恨你！为什么要这样绝情地对待一个一生与人为善，勤劳一辈子却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的老人？老天啊！我也要感激你！是你给了我这样一次与父亲亲密接触的机会！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给了我一段与老人共处的时光！洗完后，我让父亲自己擦拭干净，穿上衣服，然后到客厅去看电视。我则把他换下的衣裤，快速地洗干净凉晒起来。我了解父亲，让他的儿子为他洗衣洗裤，他会觉得更安心。
（三）
也许是对父亲的病还抱有幻想，也或许是想到大医院去寻求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以减轻我对父亲疏于关心的自责。我在网上预约了一个同济医院的肝病专家。起初父亲坚决拒绝，不肯到武汉去做检查，认为那都是花冤枉钱！没办法，我只好请来我的叔叔相劝，最后叔叔竟以父亲不去就与他断绝兄弟关系相要挟，才使父亲勉强同意！那天我请妹夫开车，叔叔一同前往，8 点我们就到了同济医院，拿到了专家号。经过漫长的等待，我们把爸扶进专家诊室，专家看了一下我们带过去的各种报告单，皱了一下眉头，说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发现？”问了一些基本情况，简单地触摸了一下，然后开了一大堆的检查单，要我们先去做了检查再说……
下午各种报告单都出来了，我一个人拿过去给医生看，医生把报告全部看了一遍，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已经发生广泛性转移，周围组织器官均已受累，失去了治疗的机会，回去吧！”这种结果其实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只是不甘心作罢而已，但当再次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阵酸楚，眼睛刹时红了……我努力地稳定了一下情绪，佯作轻松地走出医院的大门。妹夫的车就停在大门的路边。上车后，我平静地跟爸说：“爸，时间还早我们到黄鹤楼去玩一下吧？”爸怔了一下“那不是又要花钱？”妹夫马上接过话“65岁以上老人门票都是免费的！”父亲没有再反对，算是默许了，我知道他很想到黄鹤楼去看一看。
到了黄鹤楼父亲有点兴奋，兴致很高，上楼时，我怕他吃力，就伸手扶着他，那知他依然坚决地推开我的手，坚持要自己独立上去，我只好在后面紧紧地跟着。父亲平时从来不喜欢照相，而今天要他拍照，却出乎意料地配合，不管是与他的弟弟合影，还是与我，还是他自己一个人，都不拒绝。而我却是想趁父亲有生的时候多留下一点念想，我不想再错过了这有限的时间了！时间啊时间！我恳求你过得慢一点吧！多留点我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刻！之前父亲几乎没有单人照，我甚至悄悄地为父亲摄了一张准备留着百年后的寿相……父亲与我们一起，爬到了三楼，考虑到父亲的体力，我建议就在这儿歇歇脚，转一转，看看楼里古迹和文人骚客们留下的诗文墨宝。父亲转到长江大桥方向的时候，极目远瞭，可以清楚地看到长江航道里穿梭的船只，突然很感慨地说了一句“黄鹤楼上看帆船！”我知道这是他多久的梦想和愿望得到了释放！简短的一句话，让我这个做儿子的竟无地自容，是啊，平时总是忙，忙工作，忙应酬，忙旅游，甚至忙打牌……但唯独忘了趁父母健在，忙着把他们带出来走一走……
（四）
回到家里，我知道现在一切的治疗都是徒劳！但唯有住院，唯有趁父亲尚在的时候，为他疯狂地用一些钱，心里才能得到些许的安慰。一天一个同事，无意中透露给父亲：“您打的白蛋白一瓶500多元，是您儿子特地为你买来的……”中午吃完饭，父亲把我拉到一边，掏出1800元钱，对我说“我住院这段时间你花了不少钱吧？这个给你！”这可能是父亲全部的积蓄了吧！我微笑着，带着玩笑的语气：“这些钱您就放在身上，学着到超市去买点东西吧，不晓得去，恩就要你大孙子带你去！您一生勤扒苦做，从来舍不得为自己花一分钱！你养了四个儿子，治病还要你出钱，人家不笑话我们？”说完，我又凑近爸的耳朵压低声音神秘地骗他说：“你看你儿子现在有房子，有车子，手里还有着几个存折呢！治得起的！放心吧！”父亲听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把一沓钱重新折叠好，收回到口袋里。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父亲的病情已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一天如厕后，我发现父亲的裤子上沾有粪便，立即把他拉进卫生间擦拭，父亲很是局促不安，极力地解释原因，我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其实我心里明白，父亲病情已经在恶化，已有大小便失控的表现了，……
肝癌的病情变化很快，住院二十多天，父亲腹胀越来越重，食欲也更加差了。可能自觉没有好转的迹象，就跟我说：“治达么久一点效都没冒得，花冤枉钱！我要回去，不治了！”我只好好言相劝：“爸，治病要有一个过程，效果那来得这么快？俗话说，‘病来如山崩，病去如抽丝’，你还不相信你儿子吗？这样吧，我们医院小，条件差，明天把你转到人民医院去住院吧！”好说歹说，父亲没有再坚持要回家了。于是又转到人民医院住了下来。由于体力日渐衰弱，已不允许每天把他接回到家中。医院里由妈陪护，父亲兄弟姐妹十二人，轮流着每天都有人到医院去探视，陪着他聊天，给他解闷。老婆每天则变着花样给老人煮点营养汤送过去，但此时的父亲已几乎没有食欲，那怕是往碗里夹一小块肉，或骨头什么的都要我们夹出去，说吃不下去。就是汤也只是尝个味道，喝不了二口就放下了。晚上，只要父亲愿动就陪他下楼到医院后面的花园里乘凉，让他稍微地活动一下四肢。下楼时，我一只手放在他的腋下，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背，而此时的父亲再也不拒绝我的搀扶了，而且明显地我要使上一些力气才能保证他的平稳。我知道父亲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终于有一天，父亲对我说：“伢呀，治了这么久，每天打那么多药水，花那么多钱，一点效果也不起，明天我就要回去，呆在自己屋里要比这里自在些！”说话的态度相当坚决。“如果你不送我回去，我就自己搭车回家！”我知道父亲的性格，可能是猜测到了自己的病情，也可能是真的想家了！想他的田地，想他的橘园，想他朝夕相处的乡亲……从我记事时起，他就从来没有在外面呆过这么长的时间。而且我清楚，爸将不久于人世了，让他尚能行动，回到家与他相处了几十年乡亲们道路个别，让他与曾经挥洒过汗水，寄托他全部希望的土地道个别……我开着车自作主张地绕到市郊祖父的坟地（当初移民的时候祖父返迁到了城边），我知道父亲的体力不行，没有下车，只是朝着祖父坟墓所在的那片树林指了指说：“爸，那是胡嗲的坟地你看得到不？”父亲点了下头，以示看到了，我知道父亲这一次再见将会是永别……回家的路上，我从反光镜不时地观察父亲的神态，看到他一路上居然没有眯眼，还不时地看看道路两旁一晃而过的村舍…… 从周郎嘴右拐进入乡村公路，就上了松柏湖的护堤了，我想考验一下父亲是否清醒，就问：“爸，你晓得这是哪不？”父亲微笑着，坐直了身子，透着几分兴奋说：“这是松柏湖的堤上啊，马上就到家了！你真以为我糊涂啊！”车子停到哥哥家，知道父亲今天要回的消息，场子里已早聚集了十几个左邻右舍，爸一下车，他们就都围过来嘘寒问暖，眼里透视出的全是关心和怜爱！这才是——家！这才是——家的温暖！
刚刚安顿下来，父亲就迫不及待地催着我回去，说：“我冒得事，家里有你哥，你快回去上班，么耽误你的事！”我应和着，私下与哥哥交待：“爸能动的时候，在家你要扶着他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如果他想到田畈去看自家田地的话，你就让他坐在三轮车上，拉着他下去瞄一下，他在这块土地上侍弄了大半辈子，肯定是舍不得的”。
（五）
父亲回家了，我的心也留在了他的身边。没过二天，哥哥就来电话说，爸痛起来了，整晚的睡不着觉。最担心的结果终于来了！我急忙备了一些曲吗多针和片（止痛的药），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中，给爸打上一针。稍后，父亲长出一口气，说：“伢呀，有达么好的药，那么不早点给我用啊！真舒服！”我含混地答道：“只要你舒服，我天天给你用，天天给你用！”过了三天，哥哥又打来电话，声音沉重：“兄弟啊！曲吗多已经不管用了，你快想办法，爸痛到真的好遭孽！好遭孽啊！”我心如刀割，只好找专管麻醉药品的同事，开具杜冷丁。由于麻醉药品管理制度非常严格，只能凭晚期癌症病人的诊断证明才能开具，并且一次只能开具二支，下次开出要凭上次用过的空瓶才能换取。我与同事交涉开出了三支，中饭前就送到了家中，给爸爸用上了。用了药一会儿，父亲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昏睡中也在发出轻轻的呻呤……二个小时后，药效渐渐减弱，父亲又痛醒了，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蜷曲着身体，痛苦地呻吟着……我拉着老爸的手，暗暗用力捏着想给父亲一点点力量！作为一个医生，看着我最亲的人痛不欲生，却又束手无策，感觉自己是多么的无能！多么的痛苦啊！我只能噙着眼泪，声音颤抖，不停地生呼唤着：“爸！爸！爸……”父亲用微弱的力捏了一下我的手，吃力地说：“伢呀！爸晓得自己的病，你就不要再挽留爸了，让我走路吧！”我此时尤如万剑剑穿心，喉咙象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喘着粗气，声音哽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爸！爸！爸……”
很快就用完了二支杜冷丁，还剩一支备用。为了能让父亲少点痛苦，我必须赶在下班前进城去，再弄点止痛药物。于是依依不舍地撇下奄奄一息的父亲，开着车急匆匆地往城区赶。就在于离城大约还有二公里的地方，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我顿感到不妙，接通电话，那头哥哥的声音带着哽咽：“弟！你快回来吧，药已经用不上了，爸——走了！”我猛地一脚踩下刹车，脑里顿时一片空白，片刻缓过神来，双手掩面，伏在方向盘上失声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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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7-7-31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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