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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乡创业青年频频碰壁:别回去,那里不适合创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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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30 18:45 来自0715圈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返乡创业青年频频碰壁:别回去,那里不适合创业
2017-08-30冰点周刊 1254评
他希望有一天,在中国夜景卫星图上,自己的家乡不再是一个微弱的光点,它能和附近所有的小城一起,织成密密麻麻闪着光的网

▎全文共8044字,阅读大概需要16分钟。

县城“创客”

记者 袁贻辰

编辑 从玉华

这份数据让张成忧心,甚至比公司快倒闭时的财务报表更令人难受——由他领头成立的湖北某县级市青年创业商会刚走完一个年头,150余人走了近一半。

见惯了失败的张成总结,有时是“小城市的规则”逼人低头;有时是花团锦簇又冷嘲热讽的氛围让年轻人迷失;有时是“只锦上添花不雪中送炭的环境”催创业者放弃。

张成默默注视着这些离去的年轻背影,很难开口相劝。这个青年创业者能确定的是,电子地图上,几年间冒出的小点点,很多被抹掉了。一点一抹之间,上百位返乡创业青年的店面、工厂和他们在家乡曾寄予无限希望的事业,就这样悄悄消失了。

“异乡人”

这座长江南岸的小城有太多令李杰心动的返乡理由了。

从事互联网营销工作的李杰看到了一幅值得期待的经济蓝图:坐拥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的家乡,在最近一年创造了超过300亿元的GDP。全市常住人口超过40万。

电子地图上,鼠标拖长再拖长,这个旅游城市展示了让李杰欣喜又陌生的街景。在这个动辄以“xx大道”“铜锣湾”“国际xxx”命名街道和楼盘的小城里,商铺密密麻麻。

但李杰回乡创业数月,却“招不到一个合格的文案”。他先跑去只有半小时车程的武汉招聘,可有些高校一听这是个只有七八个员工的“草台班子”,连场也不让他入。他转头又在互联网上发布招聘需求,却一直无人问津。没办法,他只能把学历和从业经历的要求越降越低,咬着牙把薪水那一栏的数字提了又提。

勉勉强强,人凑齐了。



北京车库咖啡馆里,很多年轻人在交谈创业项目(资料图片) 视觉中国供图

可这些从本地招来的中学毕业生拿出来的作品“全是东抄一句西抄一句”。一个老客户和他打趣,“你们公司员工的文案,最多值3元一条,我一天可以随便写20条。”

最困难的那段日子,他每天睡三四个小时。

这个睡过板房和工地的90后返乡青年想感染家乡的这批同龄人。他兴致勃勃地跟员工讲互联网时代品牌营销和文案的重要性,讲这家公司的无限可能,但他的员工面无表情。对方说,自己更关心“啥时候结婚生孩子”。

那一刻,回到故乡的李杰觉得“很孤独”。



李开复创办创新工场,帮助年轻人创业,图为工场办公室一景。 视觉中国供图

回到家乡之前,他在苏州运营着自己的新媒体工作室。那时,蜗居在胶囊房里的他梦想着拥有一间明亮的办公室,可以养点绿植,可以看到太阳,可以在累的时候站起来溜达几圈。

可当他真正拥有这间办公室时,身边却没有了那群同在苏州打拼的年轻人。那些昔日的同事从全国各地而来,“就为了追梦”,能吃苦、不怕累,讨论起文案来总像“打了鸡血”,每天晚上四五个人就着泡面和鸡爪,用油腻腻的手指一下下敲击键盘,可以拿下“UC浏览器”等一个个难啃的客户。

而现在,他需要打交道的是一群“今天请假要旅游、明天请假要参加婚礼、后天请假要回去带孩子”的员工。李杰气不过,批评了一个常请假的员工,对方第二天就辞职了。

他很后悔,当时应该把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句话狠狠地吼出来:“要么工作,要么滚蛋!”

可这毕竟只能是“想想而已”。

张成理解李杰的纠结。刚回家乡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像个“异乡人”,路上的年轻人背影都有些懒散,快步行走的自己显得格格不入,他怀念在深圳时那种年轻人都为梦想拼搏的感觉。

开店后,张成培训员工穿职业装,进门微微鞠躬欢迎顾客。可员工觉得小城市不大,都是熟人,鞠躬会让人“尴尬”。

刚回来时,老家这些不逊于深圳房市的楼房名称一度让他感叹发展真快,可这些住在“欧洲城”“塞纳河畔”的年轻人,似乎并没有跟上这座城市的节奏。

他觉得,车水马龙的街道、热火朝天的工地越来越像深圳。可家乡的人,好像还停留在十几年前自己离开时的模样,“聊不到一块儿去”。

14岁就外出读书的李杰开始重新认识家乡。在这个“不工作也饿不死”的地方,他被拖进了一个又一个朋友圈,商界的前辈语重心长地教他,有了圈子就有了生意。

奔波于一场又一场婚礼、升学宴、满月酒和“朋友聚会”的李杰似乎真的发现了商机,他的口袋里多了厚厚一沓名片,有“朋友”找他做品牌故事,他和团队忙前忙后交出了成品。可收到成品的对方就跟没事儿一样,也没有给钱的意思。

“我们是朋友,不该要这个钱。”双方僵持不下,那个“朋友”慢吞吞地吐出一句,“那你的产品我不要了。”

势单力薄的李杰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解释,定制化的产品不能退货。

他说自己像是被“裹挟”了,几年间不断重复着远离和认识朋友的过程。“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往下咽。”李杰说自己不能坚持要钱,尽管他认为那是捍卫正当利益,可这个小县城太小了,“如果名声传出去,谁还会搭理我这个‘小气’的人?”

他的好友胡伟也一度被家乡的朋友圈包围。这个退伍士兵返乡后开了修理厂、KTV和酒店,参加了很多聚会。

总有人开了新店,吆喝着这些朋友捧场。胡伟觉得很逗,“都要朋友捧场,却根本不管市场到底有多大。吃饭的人就那么多,却有那么多朋友开店,难不成还能每天都来捧场?”

胡伟的朋友圈以返乡青年创业者为主,如今,他的同学大多离开了这个城市。这几年,他看着同学搬回3D打印、健身器材的店铺,生意寥寥。“大家都觉得这些产业是朝阳产业,一股脑儿地把钱砸进去,却没注意到这个城市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根本没有足够的消费人群。”

他说,有意愿创业的返乡青年越来越多,可市场留给年轻人的空间似乎越来越小了。

有整整一年,李杰泡在饭桌上,被“朋友”带着搞投资。年末,他发现自己错过了VR技术的兴起,错过了短视频和直播的浪潮,像完全被隔绝了一样,在互联网行业固守着老本。

他发现,自己被行业狠狠甩开了。

在小城市搞这一套干吗?

李杰的肩膀曾在南方城市工地日复一日扛起六七十斤的重物,他的双手也曾在工厂流水线上一天组装成千上万个电脑配件,这个不怕吃苦的年轻人很想在家乡闯出一片天地。

他瞅准了一款电子地图软件,向这个小县城的商户推出地图标注的服务。

这个项目遭冷遇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有本地商户跟他说,“小地方用不着这些”,还有人说,“你添加可以,但不能收我的钱,我哪儿知道会不会有用。”

“你可以先添加看看,如果觉得有用再给钱。”李杰的姿态也放得很低。

真的有商家添加后拒绝付款。那是一家电脑商店,对方说,看不出这项服务对自己的生意有所帮助。这个钱,是不打算给了。吃了无数次类似亏的李杰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跟对方说:“行啊,那我就在软件上把你们店的地址改成附近电脑店的。”

对方最终给了钱。

但这个项目李杰没能坚持下去,这个曾梦想着要在小城扎根的年轻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累了”,“没有动力再拼了”。

回乡前,他给公司取名为“戈壁”,意思是希望在“狂风呼啸、土地干涸的环境里也能生存,展现异于常人的生命力”。跌跌撞撞一年多,他才发现,自己的“乌鸦嘴”说中了,公司似乎真的长在了一片戈壁滩上。

在他和张成加入的那个青年商会里,这样的故事并不稀奇。一个年轻的姑娘开了茶楼,却被各式各样的朋友赊账,到最后,店铺直接拖垮了。

会长张成曾经也加入了这个讨账大军。他的茶楼没开多久,却多了很多笔赊账,最后倒闭时一清点,竟然赊了70多万元。到现在,还有60多万元没有追回来。“小城市没办法啊,你不赊账谁还会来照顾你生意。”张成说。

这个在深圳安排动辄上百万上千万生意的创业者,在过去的那几年,就像一个出租车司机,每天开着车穿梭在小县城的大街小巷。那时,他不是正在要账,就是在去要账的路上。

青年商会的会员胡伟深有同感。这个90后创业者模仿大城市的优惠券,提出只要在KTV消费就可以免费获得一张用于酒店的38元代金券。一开始,效果不错,可没几天,就有顾客说自己没带代金券,或者说不小心把优惠信息删掉了,一定要享受38元的优惠。

胡伟当初为了开这家酒店,外出考察了好几个月,几乎把周边大城市的各色酒店睡了个遍,他亲自参与设计、装潢,一点点把酒店打造起来。

他很想硬气地坚持原则,冲着这些顾客吼一句:“没券就不行!”

可他不敢。这个县级市的市场太小了,“我拒绝了他们,他们下一次一定不会来的。还有那么多酒店等着住呢。”

他妥协了。

胡伟刚加入KTV市场时,还能保证供需平衡,“包房数量刚刚好”。眼瞧着胡伟挣了钱,小城的好几家KTV像是在一夜之间就修起来了。

商业竞争不断加剧,这个年轻人被迫打起了价格战,他一点点放弃了曾经最为重视的服务质量。“他们一便宜就是便宜一半的价格,我一千他们就五百,啤酒还随便喝,这样谁耗得起?”

他精心设计的服务元素轻而易举地被恶性竞争冲散,这个供大于求的市场一点点消磨了胡伟的信心和动力,所有人都很难挣钱,而他“毫无办法”。

他偶尔也会幻想,如果当初自己去了省城武汉创业,是不是就可以纯粹一点,少一点妥协,能遵循最基本的商业逻辑和规则,“在省城开个自己的店,就靠口碑揽客多好啊。”

张成不惧这样的竞争。他在深圳14年,干过餐饮、做过医疗器械,深谙服务质量的重要性。他和胡伟等几个返乡青年一道,加入了几个土生土长商户的项目,开餐饮店。

最开始那几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守在餐厅当服务员。胡伟则坐上饭桌,每天陪不同的客人喝酒。餐厅的生意很好,张成一度觉得自己走出了茶楼赔钱的阴霾。可突然,这些土生土长的商户强令年轻人拿着本金退出,他们看餐厅营业顺利,想独吞这份产业。

这群后知后觉的返乡青年创业者就这样被偷走了果实。

张成后悔不已。当初签订合同时,他想拿出自己在深圳创业的经验,跟这些本地合伙人好好谈谈退股的条件和规则。在深圳,双方一般会通过详细的合约来约束股东的行为。

可对方说:“在小城市搞这一套干吗?”

“你这个人有问题,怎么还没合作就想着退股呢?”前辈训斥道。

因为担心不让自己入股,也担心真的撕破脸皮,张成最终妥协了。

几个月后,这家餐厅因经营不善停止营业,街道依旧车水马龙,挂着商会和餐厅名字的几个镏金大字还突兀地留在墙上。

他们在大城市都能成功,为什么在家乡不能成功呢?

小城中心有最繁华的街道和最汹涌的人流,李杰发现,好多店铺一年之间换了两三拨儿人。上次来这里还在卖夏装,过两天再来,这里就换了招牌。

他忍不住思考,“老家的市场真有那么大吗?”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但街道告诉了他答案。尽管总是有店铺倒闭关门,但街道热火朝天的装修气氛始终没有被冲散,一批又一批的人前赴后继地来到这里,接手那些经营不下去的商铺。

不远处,起重机在霓虹灯闪烁中若隐若现,越来越多的楼盘和商圈在这座南方城市拔地而起。

可是,就像自己一样,“那些失败的人去哪儿了呢?”

有返乡青年说,当初回乡创业时,领导都去了现场剪彩,一派热闹的景象。后来的几年,生意越做越难,再无人问津这个失败者。

张成感觉,小城很难记得这些故事,也很难记得这些年轻人来过。热闹的小城气氛下,悲伤和冷清的事情,总是被人忽视的。

他在媒体上看到了一个又一个财富故事、一个又一个青年典型,却从没看到那些创业失败的朋友的去向,仿佛这些返乡致富的故事只需要一个开头。

他冷眼看着热衷于讨论“下一个马云”“下一个马化腾”的媒体,拒绝了一个又一个让他背书念稿的采访。



拜马云。 视觉中国供图

只有在青年商会这样的角落,还遗留着这些故事的后续——风光地开始,亏完本金还欠了外债的创业者“灰溜溜地”回了大城市。

有人总结,外出打工不是一条出路,却是一条活路。

80后杨子明回乡以前,在温州负责一家文具厂的产品开发和销售工作。农民工出身的他年薪已经到了6位数。可家乡一系列返乡创业的政策让这个年轻人动心。4年前,他辞职带上全部积蓄和家人回到家乡。

他想开一家属于家乡的文具厂。这个个头不高的湖北男人把全部积蓄砸了进去,购置设备,在乡间租下工厂,把房子拿去抵押,再依照政策向政府借款,就能撑过一开始的周转期。

出乎他的意料,银行的贷款批不下来,政府的申请也卡住了,没有借给他救命钱。

创业第一个月,他资金链断裂面临破产,差点搭上十多年打拼的全部积蓄。

遣散了全部工人、只留下一个亲人看门,杨子明奔赴浙江,带着订单找到不同的工厂,请求对方生产。

整整半年,他一直待在浙江,刚怀孕的妻子在老家天天跑银行申请贷款。老家的人冷嘲热讽,“工厂突然关门肯定是犯事儿了”。还有人嘀咕,要离这家人远远的,更不能借钱。

“雪中送炭根本不会出现,大家都只愿意锦上添花。”扛过那段困难期的杨子明,如今拥有2000多平方米的厂房和三四十个员工,他苦笑着回忆,后来自己日子好过了,借钱的人多了,政府也给了不少支持,银行的贷款更是顺畅。

“其实我也能理解。”他说,自己刚回来就遇到财政困难,换做谁都不敢贸然借钱。

只是,“在最难的时候真的孤立无援。”那时,他甚至借了高利贷,没日没夜地干,就怕还不上钱。

这种孤立无援于张成而言也不陌生。最初他投资什么产业都赔,妻子和丈母娘发火了,她们希望张成把积蓄存进银行,安安心心找个工作上班度日。听到他还要创业,妻子和他分居了,丈母娘留下一句狠话,“你再这样下去,你俩就离婚。”

“这里不是深圳,你不行的。”“你不要创业了,都失败那么多次了。”张成很清晰地记得这两句“最常听到的话”。

他不服,想要再试一次。

可更多的返乡创业者,却没有足够的资本和勇气再尝试。

曾有一位返乡创业者想要提升本地人的饮水质量,带来了净水器项目。一开始项目势头良好,围着一圈又一圈儿“朋友”,后来,这个项目遭遇困难,这个年轻人迅速被孤立,“都怕他来借钱”。

这个年轻人孤独离开家乡后,张成给他打电话,想邀请对方来自己的公司上班。电话那头,年轻人沉默了许久,随后苦笑道,“老家这个地方啊,太太太太难搞了。”

电话那头的张成沉默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开口劝说了。

他想不通,“很多返乡青年失败了,为什么没有人去帮助他们、带动他们?”他语气急促地说,“他们在大城市都能成功,为什么在家乡不能成功呢?”

这个年轻的青年商会会长不止一次地说,要是有一个机构能对失败的创业者给点反应就好了,“就给一点点支持、一点点鼓励、一点点温暖,不要躲着他们,装作没看见就好了。”张成觉得,濒临“死亡”的企业也许只需要一笔周转资金,也许只需要一个续命的客户,甚至只需要一个宽松点的舆论环境。

可惜,很多创业者的离去都是“静悄悄的”,“大家都远离他们了,甚至不知道企业是什么时候‘死的’。”他说。

这样的一个机构也是胡伟所期待的。他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说,自己不需要机构给多少钱,不需要给多少资源,“就像你这样,坐在我身边听我说说我这些年的难处就行了。”

他觉得自己像孤军奋战的战士,“办一个证可以只花半天时间,也可以拖你半年。”他清楚地记得,为了几本证件,他往政府部门跑了一两百趟,有时候“腿都快跑断了”,回到宾馆还要马上开始装修。

“想想蛮心酸的。”他说。

张成曾去相关部门办手续,但“工作人员聚在一起讨论买菜,就当没有看见我”。李杰想为公司更名,可被有关部门卡了半个月,一会儿是缺了这个证,一会儿是那个要求不达标,甚至有个女工作人员说:“你咋又来了?”

最后,愤怒压不住了,李杰冲到了领导的办公室,大声喊:“你们不能把我当小孩耍啊!如果她记不清楚到底需要什么手续和证件可以培训完再上岗啊!为什么改个公司名称这么这么难呢?”

李杰如今在武汉创业。短短一年多时间,他已经挣到了房子和车子,这个90后创业者说,省城的相关机构有绿色通道,很多业务都能一天办完,窗口也都是“素质很高的年轻人”。

他很坚定地说,自己不会再回老家创业了。

张成惋惜李杰的离去。他担心出现恶性循环:越来越多的年轻创业失败者离开,他们会劝说未来打算返乡创业的青年,“别回去,那里不适合创业。”

返乡创业青年越受挫,离开得越多,城市发展也会更慢。张成为此忧心不已。

这个青年商会的年轻会长不想妥协了。他给被赊账困扰的年轻人支招,都少去店铺,收银交给店员,就“公事公办”。他很清楚,外部环境不够好,可正因如此,才需要去努力。“如果连我们都不愿去改变,都去妥协了,这个环境还可能变好吗?”

硬扛着活下来

很多年轻创业者离开时,张成都不知情,那一年多的时间,他的项目也在“水深火热”中。最糟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大不了就重回当年去深圳的光景,一分钱没有而已。

那时候,老家发大水冲了土地,证件不全的他跑到深圳。分文不剩的张成在公园住了两天,饿了两天,他每天去喝公园浇花的水,到最后实在撑不住了,给姐姐打了个电话,“你给我打点钱吧,我真的要饿死了。”

这一次,虽然不会饿死,但积蓄再经不起折腾了。他看准了儿童摄影领域,准备再试一次。

他想跟医院院方谈合作,免费为新生儿拍一张出生照,孩子几斤几两都写在上面。等孩子大一点儿了,再去家里免费提供洗澡和按摩的服务,并为孩子拍满月照。当时,老家县城的儿童摄影市场竞争激烈,提倡服务意识和品牌意识的张成认准了这个领域,决心要做下去。

可光是进医院的产科就难倒了公司的初创人员。他们被保安轰出来,有时候对方生气了,还把张成他们摁在墙上。后来,张成决定早上6点前就去,晚上10点后再来。

杨子明走过困难期的法则也是硬扛。在浙江的那段日子,他辗转各家工厂完成订单,他担心家乡的妻子,大着肚子还要为他跑贷款。他担心老家的夏天潮湿,工厂的设备会生锈。

这个年轻人说,自己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把手头上所有的事情做完,然后,回家。”

有一次,客人要求的生产日期漏打了,产品要得急,但工人手上都排满了活儿。杨子明啥话也没说,一个人去了车间。

每晚工厂下班,他独自站上流水线,打开打码机,把纸盒一个个放进去,再码整齐。20万个纸盒,他一个人干了大半个月。

这个出生于1982年的返乡创业者说,在浙江的那半年,他每晚都留在车间盯着,他怕工人偷懒,更怕自己偷懒让单子被抢走。他“说尽了好话”,终于熬完了这半年,挣到了周转资金,妻子也顺利批下了贷款。

他回家了。

他希望有一天,在中国夜景卫星图上,自己的家乡不再是一个微弱的光点,它能和附近所有的小城一起,织成密密麻麻闪着光的网

回乡以前,杨子明和温州的大老板告别。对方眼睛红了,“做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要求你说。”

“我不可能打一辈子工的。”杨子明说,“我还是要回家啊。”

创业4年多,他说自己从家乡得到很多支持,新的厂房是有关部门帮他联系的。厂子从村里搬到了城里,离家就3公里。虽然,他根本不会回家,把家安在了厂里。

这个返乡青年很自豪,自己的工厂一年也能为家乡纳税6位数,还可以解决三四十人的就业岗位。他拿出自己设计的品牌和专利,预备慢慢加大生产量。他希望就从这个市郊2000多平方米的工厂开始,诞生文具行业最新最好的品牌。

张成已经拥有了5家摄影店面,如今,他的店面爆满,地暖、衣服罩子、游泳池、专业育婴师、二次消毒的衣服柜等等元素吸引着小城的父母。

可在最初的时候,劝他放弃的人太多了。几乎没人能想到,张成近乎“傻子”般坚持,真的敲开了医院的大门。免费的摄影工作持续了整整9个月,很多消费者怀疑张成是骗子,“哪有这么傻的老板?还免费送东西?”

还有人直接说,“你们干这些肯定不是真心实意的。”

张成就当没听到这些话,他提倡的上门服务一直没断,最远的一次,他们免费跑了200多公里为消费者的孩子拍了几张满月照。

这一次创业,最大的不同是这个年轻人不再打算妥协了——招聘的条款都按照他在深圳总结的套路,他招聘的大多都是在外地工作返乡的年轻人,“如果能给到差不多的待遇,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呢?周末还能帮着家里干点活儿。”

这些在外面“感受过社会危机感”的年轻人成了这家公司的主力,奖金、提成、分红、甚至入股,张成靠这些留住了人才。

免费拍照业务打开了市场,也让这座县城的年轻父母近距离接触到了营销的概念。张成说:“一定要把好的观念坚持下去,你要相信,坚持下去,一定会出结果。”

这个年轻人始终觉得,小城市想要跟上大城市的脚步,就要靠这些返乡青年的努力,一点点改变行业规则、产业生态,最终一点点改变人们的思想。

“如果能有越来越多的返乡青年坚持下去,能被改变、被撬动的产业就会越来越多,最终让一个城市进步。”他有些兴奋地想。



网上流传的“中国夜景卫星图”。 图片来自网络

他不喜欢大城市中心论,看到年轻人一窝蜂地跑到大城市甚至会“很难受”。最近这一年,每离开一个返乡创业青年,他都会难受一阵,“长此以往,谁还会回来?未来的小城市还会有人吗?”

前些年,网上曾流传过一张中国夜景卫星图,黑色的背景图里,国内几个特大城市成了光球,小城市是零零散散的小光点。掩映在山群里的村庄漆黑一片。

他希望有一天,在这样的图上,家乡不再是一个微弱的光点,它能和附近所有的小城一起,织成密密麻麻闪着光的网。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所有人名、地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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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腾讯新闻客户端自媒体,不代表腾讯新闻的观点和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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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苦5小时前
创业?笑话!讲真,说说我的经验,不要谈创业,要讲赚钱,什么赚钱做什么,专做高利润的买卖,不办证不上税,随时做好转行的准备,每个项目的总投款不要过五万,因为就算失败了,打一年工还可以从头再来,但年利润要在二十万,不要怕失败,因为你们还年青,这样坚持十五年,你的生活水平要比很大一部分创业者要强。不要老做创业梦,没背景,没人脉关系,想创业很难


影神6小时前
先学会规则再创业!所有有成就的生意人都是如此走过来的,别急于求成,别书生清高,别光谈大上,要敢于从挣小钱做起,要不怕债务,把挫折,屈辱当成动力!把在粪坑里游泳当成乐趣。那么一切OK。正是如此难,所以真正的成功者凤毛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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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31 22:52 来自0715圈 | 只看该作者
 
我也是打算干完今年。明年回浙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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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31 22:20 来自0715圈 | 只看该作者
 
作茧自缚,如若不死,破茧成蝶!这是我对创业的感悟,我正在第一句中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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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31 22:49 来自0715圈 | 只看该作者
 
文中的几个哥们都认识,名字就不说了,在赤壁做点事情真心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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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7-8-31 10:19 | 只看该作者
高素质的人,高素质的办事机构,很多小地方真的给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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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17-8-31 19:48 | 只看该作者
胡扯,你开不起工资招不到人说是家乡的问题,在竟争中搞不赢又说是家乡的问题,真的搞笑。东莞公布的每年倒闭的经济体达到几十万家,这个是很正常的事情,到这个文章里都是家乡有问题。还有文章里说“这里不是深圳,你不行的。”是不是说他认为在深圳就行,那为什么不在深圳创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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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7-9-1 09:43 来自0715圈 | 只看该作者
 
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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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7-9-2 06:25 来自0715圈 | 只看该作者
在哪里创业不难呢?回家的归宿感对得起几十年的人生,就算混得再好也不要拿身体去赌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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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7-9-4 09:10 | 只看该作者
牙疼20130810 发表于 2017-8-31 19:48
胡扯,你开不起工资招不到人说是家乡的问题,在竟争中搞不赢又说是家乡的问题,真的搞笑。东莞公布的每年倒 ...

请仔细把帖子看完,别看半截!
家乡那几乎没有的产业配套跟深圳东莞等珠三角城市完美的产业链有得比吗?

同样的工资,在深圳东莞能请到的技术工人,在家乡很难请得到,要靠运气啊!

家乡如你说的不是如此不堪,为什么新的工厂进驻如此之难?

商人逐利,无利可图的事是不会干的,当然也是例外的,比如利用政策来圈地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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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7-9-4 09:14 | 只看该作者
东风之子 发表于 2017-9-4 09:10
请仔细把帖子看完,别看半截!
家乡那几乎没有的产业配套跟深圳东莞等珠三角城市完美的产业链有得比吗?

...

记得华强北的新亚洲一楼有家柜台卖电容的,
生产厂地在杨家岭,
我还光顾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撤柜台了.
这应该是在家乡创业的例子.
后面也没再见到.
成功相信不会撤柜吧!
新亚洲一楼进门还有几个蒲圻的卖模块的,做贸易的,貌似一直都在.话说也有好几年没去华强北了,
现在大都网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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