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7-12-5 12:50 编辑
含笑之泪、深沉之爱、不屈之魂
有关二战题材的影片多是沉重悲伤的,而意大利导演罗伯托·贝尼尼执导并主演的《美丽人生》却独辟蹊径,跳出以往的影片直接表现“战争与血腥场面”的窼臼,用悲剧情境去营造喜剧效果,通过另一个侧面来描写这段历史,这部影片不但为观众展示了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最伟大的父爱,更体现出战争的残酷以及人类即使在残酷的处境中仍怀有对美丽人生的憧憬与在困境里仍不忘坚强乐观的精神。
导演夫妇二人,这对现实生活中的伉俪——罗伯托·贝尼尼与尼可莱塔·布拉斯基,在影片中饰演了《美丽人生》的男女主角圭多与多拉,成为此片的一大看点。而罗伯托·贝尼尼本人也因为此片,于1999年荣获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成为奥斯卡历史上继劳伦斯·奥立弗之后、第二位获此殊荣的自导自演者。
《美丽人生》不是一场悲剧,影片一开始就以搞笑的形式出场,竭力营造一种喜剧的氛围。犹太青年圭多与好友菲鲁乔驾着一辆刹车失灵的破车,横冲直撞,大呼小叫,最终停在阿雷佐小镇的路旁,恰巧此时,因驱赶黄蜂而失足从塔楼落下的漂亮姑娘多拉摔倒在圭多身上,第一眼见到多拉,圭多就爱上了她,看似滑稽可笑、平凡普通的圭多在其后对多拉展开了一次次的追求,多拉被其真诚与善良打动,在多拉的订婚仪式上,与圭多骑上一匹被仇视犹太人的人涂满五颜六色的白马离开,开始了幸福的生活。
影片的前半部,处处是轻松愉悦的欢笑,倘若此片到此为止,那就完全只是一部穷小子与富家女的婚恋故事,其内容与《泰坦尼克号》类似,揭示出真正的爱情与外貌、地位与金钱无关,只与男女之间心灵的相契有关这一主题。
但导演罗伯托·贝尼尼真正的意图显然不仅在此,影片后半部分才是他想要表现的主要内容。圭多与多拉婚后的幸福生活,导演有意忽略了,因为,幸福的家族都是相似的,这种幸福可以从任何幸福家庭平凡的生活中想象得到。婚后的圭多再次出现在观众的眼前时,身边多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约叔华,而影片中一个约叔华问其父亲为何有些店面他们不能进去的细节,巧妙地暗示了此时的犹太人的处境。不久,圭多与儿子因犹太人身份而被送至集中营,妻子多拉为了能和丈夫与儿子在一起,虽没有犹太血统,也毅然决然地挤上了去集中营的火车,一家三口,分别被关押在男女集中营。
自此,圭多这个父亲的伟大形象才逐渐展现在观众面前。
圭多为了不让儿子约叔华幼小的心灵从此蒙上悲惨的阴影,在惨无人道的集中营里,圭多谎称这是在做一场游戏,遵守游戏规则的人计分1000分就能获得一辆真正的坦克回家。天真好奇的儿子对圭多的话信以为真,因为喜欢坦克,因为想在游戏中获胜的好胜心,约叔华最终强忍了饥饿、恐惧、寂寞和一切恶劣的环境,最终赢来了重获自由的结局。
影片中有一个情节,纳粹军官在集中营里严厉训话,根本不懂德语的圭多在一旁充当翻译,却特意用滑稽可笑的语言将其翻译成游戏规则。纳粹军官训话时,集中营的犹太人一个个面色凝重,深知灾难之重,唯独儿子约叔华一人信以为真,露出天真的笑容。导演罗伯托·贝尼尼多次特写约叔华的笑容,力图表现出约叔华心灵未曾受到伤害,而这笑容的背后,更是父亲圭多的良苦用心。
尽管影片中的圭多,此时的动作与语言依然笨拙可笑,可观众们再也无法像前面那样笑出声来,这种“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把眼前的痛苦与灾难化作笑语的方式,只能让人愈加心痛,愈加痛恨纳粹的罪行。
影片的最后,圭多在被押去枪决的路上,路过儿子躲藏的铁箱,仍不忘保护儿子幼小纯洁的心灵不受伤害,他迈着滑稽的正步,面朝儿子的方面,带着夸张的笑容,做着鬼脸轻松走过,随后一声枪响……
导演再次刻意隐藏了血腥的场面,但其控诉纳粹罪行的力度却毫不逊色于直面描写。这一声枪响,就是法西斯暴行的有力控诉,就是对噩梦般的历史的冷峻审视,更揭示了影片的主题:对法西斯暴行的深恶痛绝,对自由、解放、美好的无比向往与珍惜。
圭多的善良与智慧不仅表现在对儿子的爱上,也表现在对妻子的爱上。
圭多与多拉相爱,一半是天意,一半是人为。天意是多拉两次与圭多偶遇都扑倒在圭多怀里;人为是指在后来的日子里,圭多竭尽全力争取爱情。圭多与多拉终成眷属之前,影片花了50分钟来表现这一过程,“天上掉下个多拉妹”“自行车转角摔倒”“广场上窜出的招呼”、“冒充学校的视察官”“上错轿车后的约会”“订婚宴桌下的深情一吻”……二人共见面六次,后四次完全是圭多自身努力的结果。
长相普通甚至有些丑陋的圭多,凭着自己的真诚、善良、幽默与智慧获得了多拉的芳心,他不是传统意义里的乐观向上的好青年,相反有些不守规矩,有些笨拙可笑。可,这又恰是圭多身上最可贵之处。
导演罗伯托·贝尼尼无愧于大师称号,影片的叙事很成功,前半部处处铺垫,如孩子爱玩坦克,不爱洗澡,后面的情节恰好利用前面的铺垫,圭多利用儿子对坦克的期盼编织谎言,约叔华又因为在集中营不爱洗澡成功躲过毒气浴一劫。还有导演特意在影响中安插圭多与好友菲鲁乔开叔本华的玩笑,而叔本华正是纳粹头目希特勒最欣赏的哲学家,以此来表现对希特勒的嘲讽……这些情节的设置前后呼应,浑圆无迹,堪称完美。
影片中有一个道具反复出现,那就是帽子。初见多拉时,圭多脱帽致敬,谎称自己是王子;而后,剧中反复出现圭多偷拿店主老板的帽子的情节,后来,圭多又用机智巧妙地用店主抢回帽子的过程完美地哄骗多拉相信自己有魔法等过程,都是导演利用这一道具表现圭多智慧与个性的独特技巧。
一个满口谎言、小偷小摸的男人,却又是一个真诚善良、智慧幽默的男人,如此不合常理,却又如此完美地统一在圭多身上。至此,不得不让人深思:什么是谎言?什么是规矩?
所谓谎言,应就谎言本身的性质决定它的善恶,如果说,谎言是建立在内心之诚、之善的基础上,那这种谎言不能算是道德上的瑕疵,有时候,反倒可以看作是人性之善,比方说圭多对儿子撒谎是为了保护儿子不受伤害,对多拉的撒谎是为了让她开心快乐。
至于圭多偷拿店主的帽子,看似其不守规矩,实则表现出圭多对店主等所谓绅士的一种无声的反抗,只不过,他将这种反抗用恶作剧的形式表现出来了。如此越矩之事,影片中不仅出现一次,圭多为了追求多拉,冒充学校的视察官,跳上桌子给学生们演讲一事,同样表现出圭多这一特质。这个离经叛道的男人的这些行为,如同贾宝玉不肯读圣贤书一般,都是对可恶现实的一种嘲讽。
这些情节的处理,使圭多这一人物形象更加丰满而真实,令人不得不对导演罗伯托·贝尼尼对人物的精心设定大加赞赏。
至于圭多的智慧,更是显而易见。这个外表笨拙可笑的男人,实则智力超群,不论他是如何成功地获取了妻子的芳心、用谎言保护了儿子的心灵,还是当服务员时赢得喜欢出谜、猜谜的纳粹医生的好感,以及在集中营两次冒险播放妻子喜欢的音乐来向妻子报平安、给她生存的信心等,都能看出圭多的智慧。
影片中的另一主角多拉,同样是值得讴歌的人物,她的两次选择,无疑最能体现其个性魅力,一次是在订婚宴上勇敢地跟随圭多,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之下,骑马逃走;一次是面对纳粹军官,用异常坚定的语气告诉对方,要跟随丈夫与儿子一起挤上去集中营的火车。多拉用她的人性的高贵有力地诠释了她无愧于圭多对她的称呼——“我的公主”。
观看此影片,开始是大笑,而后开始沉默,最后是泪如雨下。
无论处境如何悲惨,噩梦总是暂时的,相信美丽的人生才是永远。《美丽人生》这幕黑色喜剧,没有让人停留在浅层次的感动上,而是让人在笑声与泪水之后陷入沉思,更加珍惜眼前幸福与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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