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腊里山》
作者:李万明(平虎)
2018年3月12日
2017年12月1日,应柳山湖镇镇政府邀请,参加了纪念柳山湖人移民50周年庆典大会,也就是在这一天,我再一次走进阔别了整整34年的腊里山。
腊里山,对于我来说,有着不一般的渊源,从第一次踏上柳山湖那片土地到离开柳山湖,我曾无数次走进腊里山。可以这样说,在柳山湖生活17年的日子里,我与腊里山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感交集,在腊里山这片热土上,留下过许多我劳动的汗水和人生的辛酸。
清晨六点刚过,接我的汽车就准时停在我家门前,汽车经过车埠中学不远就右转进入节堤岔路,随着道路的延伸,我的思绪也沿着记忆通道,一步步走向从前——那些早已久远的昨天……
一、 走过腊里山
第一次走过腊里山,是1967年秋。我蹲在搬家的铁牛车上,从陆水主坝出发,历经几小时泥泞、坑坑洼洼泥沙小路的颠簸,终于来到了一条用泥土夯筑起来的新河堤,堤的右边是弯曲蜿蜒的陆水河,堤的左边是新围垦起来一片荒芜的芦畈。司机指着前方告诉我们,前面就是移民新村之一的腊里山了。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河堤西侧出现了一座临河而立傲视山河的石头茅草山,山的东边隐约可见一排排高矮、长短不一的红砖黛瓦房,我充满好奇又无比疑惑地问自己:这就是我们移民人将要定居的新家?为何要叫腊里山啊?
后经打听,原来在很久以前,一船夫和儿子行船途经此地,船夫的儿子望着眼前光秃、满山嶙峋怪石的小山,好奇地问父亲这是什么山?其父也不知是什么山,但儿子又不停地追问,便指着自己长满癣的头颅不耐烦地告诉儿子:“是像爹脑壳一样的癞痢山”。此传说被流传开来后,这座临河而立的石头山就有了自己的名字——“癞痢山”。因当地民间把“癞痢唤作腊里”,历经衍变相传,此地就有了自己久远的名字——“腊里山”。
我家被安置在团山,与外界不通公路,唯有途经腊里山再穿越五里湖畈泥路方可抵达,就这样,我第一次听说腊里山,见到腊里山,走过腊里山。
二、向往腊里山
也许是交通相对便利的缘由,当年并不是东方红农场(柳山湖镇当年叫东方红农场)场办所在地的腊里山,居然有国营的供销社、粮店、食品所等集镇才有的机构,还有一所规模较大的中学。在那个交通极极不发达又十分封闭的年代,在我幼小的心灵中,腊里山,俨然就像今天城镇,能到腊里山走走,到腊里的大供销社逛逛,看看那些琳琅满目叫人眼馋嘴馋的商品,就像今天过年逛街一样令所有移民人向往和羡慕。尤其是位于腊里山河边的食品所,更是所有移民人心中向往的地方。那里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凭票供应猪肉,十里八乡的村民每月只有这两天,才能凭肉票到腊里山买到想起来就会流口水的猪肉,特别是那种油脂肥厚的肥膘,更是令人牵肠挂肚狠不得生咬几口。
第一次真正走进腊里山,是我12岁那年,我拿着粮票到腊里山买米(我有专文“商品粮”记述此行)。在我的印象中,当年的腊里山除了有我们团山没有的供销社、粮店、食品所外,也有着像团山一模一样依地势而建、横七竖八排列的栋栋平房,有着同样从平房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那袅袅升起、随风飘舞的炊烟,一缕缕在空中荫翳开来,渐渐融进蓝天上成团的白云。这是我小时候在乡间最喜欢观看的一道风景。时至今日,每当我看到那冉冉升起像彩霞脸庞上涂抹的似粉彩一样白白的炊烟,心中就自然地流淌出股股暧流,就会莫名的兴奋与亲切。是啊,天地间,凡是炊烟升起的地方就是游子心中的家乡,就是乡下人放飞希望的地方。
三、汗洒腊里山
在那个与天斗与地斗、人定胜天的年代,一些人的大脑总是膨胀的、疯狂的,一些决策者的思维总是充满激情、有着超凡想象力的。
草鞋耙,本是位于腊里山外河一片泄洪的沼泽地,每年洪水来时一片泽国,洪水退后杂草丛生钉螺遍地。可当年的决策者们完全不顾生态的自然平衡和移民人的疾苦,孤意将草鞋耙修堤围田。为了多给家庭挣份工分,我自小就参加生产队里各种力所能及、力所不能及的劳动,不仅参加了八把刀、沧湖的修堤围湖,也参加了草鞋耙的围垦战斗。
围垦草鞋耙的那年冬天,我们每天清晨5点起床,头顶天上的星星,身乘凛洌的北风,徒步从泥泞的田间小道步行来到腊里山。劳动的号子送走了星星、惊醒了太阳,一天又一天,汗水成了驱寒的圣水,张口呼吸成为锻炼肺活量的良方。作为自然人,为了生活,参加各种适度的体力劳动是理所应当的,可过度的劳累就会摧残劳动者的身心。不到13岁的我,为了给家庭多挣些工分,就得长期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实在是有些单薄,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唯一让我感到欣慰和期待的,就是每天工休时,工地广播里传来韩英演唱的“洪湖水,浪打浪”。这是听惯了样板戏的我平生第一次听到如此美妙动听的歌声,它宛如天外飘来的天籁、山间流淌的清泉,抚慰、滋润着我瘦弱疲惫的身心,唤醒我对未来生活的信念,对外面世界的憧憬。
四、坐堂腊里山
1983年,赤壁镇卫生院为了调魏红林到医院负责制剂工作,决定收编腊里山卫生所为赤壁镇卫生院腊里山分院,委派我到腊里山分院负责并当坐堂医生。员工自当以服从指挥为天职,可我带着行旅到腊里山走马上任才一天,就传来村支书不同意将卫生所收编的消息,第二天,我就不得不卷起铺盖悄悄地离开了腊里山,从此走上了一条艰难的求学之路。
虽说只有一天的工作经历,然而腊里山毕竟也是我工作过的地方,在那片热土上再次留下我许多抺不去的记忆。
唉,世事难料。人这一辈子,为了生活,有几人不像小鸟一样四处迁徙、八方飞翔?生活的车轮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推着我们的脚步不停地前行,常常由不得自己;我们可以设想明天,但我们却无力左右明天。好在我的脚步从不歇息,好在至今的我依然在寻觅、在飞翔。
五、重走腊里山
2017年12月1日早晨6点40分,当腊里山的身影在初升的霞光中呈现,我澎湃的心波涛汹涌。
腊里山,我来了!在阔别34年后的今天,我再次回到你的怀抱,感知你的万千温情,触摸你壮实的身影,欣赏你绚丽的秀容。
你看:昔日那一排排一半红砖一半泥砖的平房不见了,昔日那泥泞的羊肠小路不见了,昔日那哀婉的叹惜声不见了,昔日那紧绷的愁脸不见了。展现在我眼帘的是:一栋栋高楼鳞次栉比,一条条马路宽敞整齐,一片片绿叶挂在门前,一张张笑脸开遍村里。望凤池的水哟漾碧波,腊里山的树哟舞翩跹,晨练的人哟喜盈盈,欢乐的歌声飞满天。
变了,全变了,全国文明村的腊里山!
变了,全变了,移民人美丽的新家乡!
转眼,重走腊里山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三个月来,有一个声音时儿萦绕在我心里,时儿回荡在我的耳旁,时儿竟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祝福你啊——柳山湖,我亲爱的第二故乡!
祝福你啊——腊里山,我魂牵梦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