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夫遥星 发表于 2014-6-8 10:00

幸遇文学 陶发美

幸遇文学                                                ——序《丁伟散文集》                                                                                         陶发美 做官,可以不需要文学,不懂文学也一样做官,这应该是古今官场证明了的。但我以为,拥有文学的官一定是有非凡魅力的。例如,汉高祖刘邦若是不懂文学,怎能唱出《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三句诗,够短了,但傲视天地的王者之气跃然可见。又如曹操,你看他的《观沧海》中的诗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这雄迈、豪放的诗情意境,也正是他自己人生气象的截图。还如毛泽东,谁能说,他的诗文不是帮他打了天下呢?“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想当年,在重庆谈判期间,一阕《沁园春·雪》所产生的影响难道还不够巨大?对于毛泽东,文学是他非凡战斗力的体现,也是他非凡人生的体现。在他的诗文中,我们仿佛就看到了他的历史胜算。当然,丁伟不是要与历史上这些大人物相比,他只是一个地方基层的官员。然而,他毕竟拥有了文学,文学让他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之于他的人生,其文学魅力的一部分、不平凡的一部分也一定是有呈现的。少有人知道,丁伟刚刚大学毕业,曾到西部一家钢铁厂做过记者,用他的话说,是一次“走西口”。后来回到赤壁家乡,当过乡镇中学教师,随后就一直在市直机关辗转。后来,职位有了升迁,先后调任安监局局长、经济和信息化局局长,目前,在任教育局书记。在这么多的职位上,他应该有自己的乐趣。但只要读到他的大量作品,你就会有了一个新的看法,即他的情趣离不开文学,他是一个文学的追慕者,他痴情于文学,他的散文记录着他的工作和生活,也记录着他文学的脚步。在担任安监局长期间,他写了“安监手记”,他这样记述了一次“阴雨天的痛”:“又是一夜无眠。原计划七十二小时抽干矿井里的水,现在已过了一百四十小时,施救工作陷于困境。”当他再次回到教育岗位,不免一时感怀,便以“君子兰”自比:“吸纳了那么多养份,该你绽放;感受了那么多恩泽,该你回报。因为你是君子兰。”随之,他又在《教育工作手记》中,开始了一种神圣的追问:“教育如何规范自己的行为?如何净化学生的灵魂?如何净化我们教育工作者自身的灵魂?”从《一杯清酒祭江月》中,可以看到他的青春岁月:“点点篝火,早叫月亮失去了光彩照人的银色。处处是野餐,处处是歌舞。每只酒杯都盛一个月亮。干杯!将寄不走的思念喝下去。……”他在《长江四题》中,描述过年轻的激情:“面前的涛声早把童年的喧响冲刷得无声无息,童年的色彩不在江涛的心里占一席之地。甚至天空也不在江涛的眼里,他大声地和天空争辩着什么,一刻也不谦让,直到天空阴沉沉的脸气得苍白。”如果说,“文以载道”,那么,到了丁伟这里,就是一种为官之道。在他的文字里,有一种社会身份的嵌入、一种历史责任的嵌入、一种人生信念的嵌入。或说,他的文字也是当代仕途文化在文学中的一次溶解和化合。因而,在丁伟这里,所谓为官之道,很大成分上,还是为文之道,还是文学的光辉。他人在仕途,但心与世俗拉开了距离,他没有让低俗的官气缭绕于身。他以沉思而清雅的文字,塑造了自己沉思而清雅的形象。他的《教育之过?非也!》一文给人印象深刻。文章以几个当代大学生杀人的案例,展开了对当代教育、及社会与人的思考。其中,他讲述了自己在学生时代遇到的一件事情。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他在师范学校读书,一次,他借给一个同学五十元钱,没想到那个同学赖着不还。当时,一个师范生一个月才十七元生活费,五十元钱就等于三个月的生活费。他多次追讨无果,竟然想到过杀人。甚至,在后来的工作经历中,有几次因遭遇了一些来自官场的困扰,他都有过自暴自弃的冲动。不过,每一次他都平静以对了。他说,每一次,他都会积极调整心态,用一些时间,阅读一些名著,写一些文章,也就是让自己的心灵,在文学这个休闲山庄“疗养”一段日子。一般人遇到此类事情,很可能是牢骚太盛,咒骂不止,或追究教育之过、或追究社会之过。然而,他没有那样去做。他一次次走进了文学的圣境,实现了自我疗伤。事实也是这样,有了文学,就有了自强,就有了拯救。很多时候,只要你沉静下来看一看书,写一写文章,自我建设提升了,一切的不快和困惑也就过去了。丁伟的散文,游记占了多数。我是打心眼里佩服:他人走到那里,文章就能写到那里。如果说,写游记,要有徐霞客一样的山水情怀,那么,在丁伟的游记里,我们看到的就是一种世俗之外的超脱和痛快。我不知徐霞客要是坐上飞机游览,他会怎样描写云里的景象。丁伟是这样描写的:“飞机翼下的白云和雪峰缠绕在一起,白云是流动的雪峰,雪峰是静止的白云,每一座雪峰都是一位峻拔的‘白马王子’,每一朵白云都是一位缠绵的仙女,它们共建‘和谐的家园’。”地球,作为人类的家园,应该是美丽的,但沙漠又是可怕的。可是,在丁伟的笔下,沙漠是一个非常神奇的魔术师:“一会儿拔出一口铜锅,盛满了黄金;一会儿拔出一个火车头,在沙海中奔驰;一会儿拔出一道高高的沟坎,倏然,又一如激流而下;一会儿拔出一顶屋脊,成为驼队的栈道,……”他来到了沙漠,所得到的感悟就是:“只要拥有骆驼和胡杨一样的精神,人的心灵就没有沙漠。”一部散文集,他投入最厚重情感的是忆述老家的部分。在《驼岭》中,他寥寥几笔,描述了今日乡村的现状:“如今田地都分到了户,壮实的劳力都外出打工了,一些年轻的出去求学了,呆在家里的逐渐老龄化了,我的兄字辈的都是六十上下的人了。按风俗,村里的老人‘老了’(死了的意思),要八个人抬上山入土,如今都是老人抬‘老人’,找不齐八个人,就到邻村去借人。打米糖、打糍粑、打鱼糕、磨苕粉、磨豆皮等传统食品工艺都无法传承了,断链了。”在他的老家,或说,也是在我们的老家,一种古老的淳朴的乡村文明正在无情地消逝,而什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文明时代已不会回来了。对于一个有着无限乡土情结的游子来说,丁伟掩饰不了的是心里的万般无奈和一丝悲凉。《乡村少女》一文,写到了几个少女的命运。一个长得最好看的兰珍,红颜薄命,命运最惨了。母亲成分不好,唯成分论,父亲压力大,毅然决裂出走了。因为穷,饿肚子,兰珍有时不得不偷东西吃。结果,遭到同学举报,学校开了她的批斗会。犹如一朵兰花遭到了摧折,——美丽的兰珍觉得无颜见人,在一片清冽冽的月光中投水自尽了。还有几个少年女伴,有的远嫁了,有的喝农药自杀了,有的逃婚与家人断了来往。几个少女的命运,是人性的投影,也是一个时代的投影。我们天天在喊着解放、喊着文明、喊着进步,然而,在乡村,在社会,这些底层之痛,这些人性之痛,真的需要我们去关注、去反思。我们赞美的伟大文明的光辉,怎样才能够普照到每一颗心灵?读丁伟的文章,我会想到唐代政治家、诗人张九龄。在丁伟的人生中,虽然没有张九龄那般起落。但是,丁伟在仕途上既有很多“感遇”,也有一时“怀远”。失意的张九龄曾以“兰桂”自比,“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草木有本心,何愁美人折?”丁伟有不如意时,也写过“台上台下‘君子兰’”,他也有过“幽兰情绪”。当“幽兰”开花时,它会“引领一个绿的世界”;当“幽兰”凋谢时,自己“似乎掉入了冰窟”。好的文学作品,总是因境遇而生。境遇,既可以是自然之境遇,也可以是人生之境遇。但从艺术的生成规律来看,真正的境遇是心灵的境遇。心有灵犀,万物为一。自然之物只是艺术生成的一次媒介,一次借由,只是一缕照射人类心灵的晖光。境遇文学,古人已给我们做了榜样。同样是月亮,李白在《静夜思》中,看到的是“床前明月”,——他写出了故乡之思;张九龄在《望月怀远》中,看到的是“海上明月”,——他写出了情人之思;苏东坡在《水调歌头·中秋》中,看到的是“中秋明月”,——他写出了亲人之思;还有那个南北朝的谢庄,他在《月赋》中,看到的是“风雅之月”,——他写出了家国之思。对任何一个文学家而言,一切的自然和人生的境遇,一切的悲欢离合,都是可以归结的,都是幸遇,都是艺术之幸遇,都是创造之幸遇。一切境遇,纵然苍黄,也都缘于我们的生命和生活。丁伟的散文,大多也是“幸遇”之作。要谈“幸遇”,最重要的是他与诗人叶文福的幸遇。叶先生是我们赤壁家乡人,他每次回来,少不了朋友们要在一起聚聚。丁伟更有分外的操心:叶先生住在那儿,吃在那儿,开展那些活动,他都是一一细致安排。一个人的“幸遇”,让他心里有了热爱、有了鼓舞。丁伟写的《叶文福的屈原情结》等几篇文章都在《北方文学》上发表过,我读后感慨颇多。这几篇文章多从生活的侧面,多从诗人的历史遭遇着笔。其中特别写到了叶先生和妻子王粒儿的爱情故事。2001年冬天,叶先生身患癌症,院方三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主持医生甚至失望地说:“只能靠他自救了”。在绝望中不放弃希望。从大年初三日开始,妻子王粒儿吃斋、诵经、拜佛,而且每天冒着严寒,到市场买鱼,到河边破冰放生。这期间,她还写了一首《读叶》的诗:“从那一刻起,便想/成为你的摇篮,你的保姆/让生命的经络长成你的叶脉/支撑起你不堪之重”。也真是信仰的力量、虔诚的力量、爱情的力量,诗歌的力量,诗人拒绝了上帝的召唤,他没有远去,而回到了妻子的身边。在妻子面前,他真的好像再次回到了一个婴儿,他回到了他爱的摇篮,继续着他的再一次成长。如果说,一个诗人是不平凡的,那也是因文学而证明;又如果说,文学是不平凡的,那也是因一个诗人而证明。叶先生认为,一个人身上文学不可多,也不可少。多了就是孔乙己,少了就是文盲。他说自己就是文学味儿太重了,讨生活无术,怪癖太多。对此,丁伟也有自己的一番感想,他在文中写道:“诗人也看到了自己的怪癖,也看到了自己不可理喻的一面,然而,正是这些,才显示了诗人的特质和文学的异质。”人间,有天道;天道,有人间。在这天道人间,我们能有文学,这当然是一种“幸遇”。有了文学的“幸遇”,我们才可以认识自我,修炼自我、升华自我、忘却自我。正如丁伟在《武夷山走笔》中写到的:“人间最难得的境界莫过于忘我,莫过于融于大自然,莫过于变成瀑布中的一滴水”。纵然是一滴水的存在,也是伟大的存在,也是伟大虚无的恩泽。能做好一个地方官员,也不能不说是丁伟人生道路上的一种“幸遇”。但从全部人生意义来说,他能幸遇文学,亲近文学,创造文学,也是他最美好、最崇高的生命造化。 2014/6/2写于萤火虫工作室

鲁家庄主 发表于 2014-6-8 10:26

丁伟他能幸遇文学,亲近文学,创造文学,也是他最美好、最崇高的生命造化。能做好一个地方官员,也不能不说是丁伟人生道路上的一种“幸遇”

村夫遥星 发表于 2014-6-8 10:27

鲁家庄主 发表于 2014-6-8 10:26
丁伟他能幸遇文学,亲近文学,创造文学,也是他最美好、最崇高的生命造化。能做好一个地方官员,也不能不说 ...

感谢朋友雅评。

张剑18 发表于 2014-6-8 13:35

陶兄对散文评价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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