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我的伯父、我的父亲
本帖最后由 平虎 于 2018-4-5 09:18 编辑题记——今天，是我的父亲离开我们三周年的祭日；再过两个来月，我的伯父离开我们也有两周年了。我噙着泪水撰文，深切缅怀他们！ 《我的伯父》 (1) 2014年腊月26日，我终于办完了深圳药店的转让手续，随即全家乘坐高铁回到了故乡赤壁。大年三十的下午，我们几兄弟驱车前往我的第二故乡——团山的长山山上，拜祭长眠在长山南面山坡上的父亲。就在我亲自为父亲选定的千年福宅旁边，一座新坟紧挨着父亲的坟冢，高高的新土堆上插满了鲜艳的花朵，在寒风中摇动；无数耀眼的花圈盘绕着新冢，肃穆地伫立在坟冢周围。我立即明白，这新冢里沉睡的就是我一生十分敬重、和蔼可亲的伯父。
我快步奔向伯父的坟前，双膝跪下，泪如泉涌，一声声呼唤：伯父，您不孝的侄儿给您拜年来了！伯父，您在那边还好吗？不孝侄儿因药店转让谈判正处在关键时刻，在您离开人世的后，却未能赶回来亲送您一程（只让您侄儿媳来送您），侄儿愧对于您啊！ (2) 我的伯父1933年五月初一生于原蒲圻县的石坑镇。在您七岁的时候，我的奶奶陈氏因病不幸早逝，抛下正在成长、正需要母爱、正渴望呵护才七岁的您和我五岁的父亲，从此和孤怜的爷爷相依为命。在当年日军侵华到处兵荒马乱的石坑渡街上，年幼的您就带着您的弟弟，为了躺避战争常常东躲西藏，深山成了您们的家，野果成了您们的饭菜；战乱稍稍平息后，为了生存，您就带着您的弟弟走街串巷、风雨无阻地帮爷爷打豆腐、卖豆腐，用您瘦弱幼小的肩膀，护佑、维系着一个贫穷残缺的家，用勤劳和艰辛打发着您失去童真童趣的童年。
伯父，您和您的弟弟，是在战乱、贫穷、奔波、孤单、缺少母爱的日子中渐渐长大成人。
伯父，在我心中，您是一个善良、勇于担当、充满爱心的人！您的一生，用无私的奉献不仅呵护养育着您的七个儿女，也尽最大的可能帮扶着您的弟弟和我的家。
在您小时候，有一年夏天，我的父亲身患蜂窝织炎，全身多处脓肿，败血症导致我的父亲每天高烧谵妄，神情恍惚，却无钱医治，眼看就生命难保。是您以亲哥哥的担当，义无反顾地天天背着您的弟弟，到陆水河里，用清亮的河水，为您的弟弟清洗化脓的创口，用清凉的河水为您的弟弟湿敷降温；从您的弟弟身上流出的橙黄脓液和鲜红的血水，每次都染红了半边河水；您天天不厌其繁地用苦瓜叶一片片地为你您的弟弟敷贴伤口，在您精心治疗和照料下，终于救活了您唯一弟弟垂危的生命。也就是从那里起，您和您的弟弟结下了深厚的兄弟情义。在您弟弟心中，您这位仅大两岁的哥哥，一生就成了您弟弟心目中的主心骨，一生最赖以依靠的亲人。在将近80年风雨人生历程中，您们兄弟俩从未红过脸，彼此一直心心相映、相敬如宾。
1967年我们家移民到柳山湖后，尽管与您的居住地汀泗桥相距百里之遥，在那个交通极不发达的年代，我的父亲因为想您，每年正月农闲时带着我，在那泥泞的乡间小道上历经5个多小时的步行跋涉，来到蒲坼县城，再乘坐火车去汀泗桥看望您。在我刻骨铭心的记忆里，每次到您家都有一种过年的感觉，处处充盈着浓浓的亲情。您和您的弟弟每次相见，总是一边喝酒，一边诉说着彼此心中的思念，和那些永远也无法忘记的苦难童年；每次你们说着说着，您和我的父亲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两个大男人常常泪流满面、抱头痛哭、泣不成声。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们几乎每次都空着手来到您家，除了美美地吃上几天外，屡次回家，您总是竭尽所能，让我们带些钱粮和衣服布料回来。因此，从小，汀泗桥就成了我心中最向往的地方；伯父，就成了我心中最亲的亲人。伯父，在我心中，您是一个既勤劳又有智慧的人。由于奶奶去世早，由于家境贫寒，伯父您一生从未进过学堂，您几乎不识一个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可是，这丝毫没有降低您在我心中和熟悉您的人心中的份量。您用一生的勤劳和踏实肯干，您用您的精明与智慧，让您的形象高高地耸立在我的脑海中。
只要是在石坑渡生活过的老人，每次只要说起您，谁不夸您力大无比。当年在石坑渡码头，装货卸货，无人能与您比肩；当年放竹排撑竿，舵手就非您莫属；当年您在苗圃厂劳动，劳模总归在您的名下。您一生令我最敬佩、最崇拜的，是1967年移民时，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乖乖地听从政府的安排，移民到那荒无人烟的穷窝、虫窝——柳山湖，从此过上几十年艰苦创业的贫穷生活。而您和伯母却坚守在陆水主坝上，蜗居在低矮的草篷里，用历经大半年的坚持，换来了您一家被安排到汀泗苗圃厂工作的机会。仅此一举，从此就彻底改变了您全家的命运，就让您和您的儿女们避免了三十年过着饥寒交迫、没日没夜劳作的苦难生活，让您的儿女们从此过上万人羡慕、丰衣足食的生活，让他们过着吃商品粮的尊贵、安排参加工作的荣耀日子。
伯父、伯母，在人生关键时刻展现出来的智慧，令侄儿我终生不忘，敬佩得五体投地。人的一生，决定命运的时刻往往只有那么关键的几步，谁把握好了，谁选择对了，谁就拥有幸福、顺利、平安、快乐的一生。在这一点上，一天学都没上的伯父无愧为一个智者。 (3)
2013年春节，我和五弟到温泉二姐家去看望您、给您拜年，您和二姐当时提出你百年之后想到团山去陪伴您的弟弟，在阳间做了将近80年兄弟的兄弟俩，期待在阴间继续牵手相伴，希望我能找人促成此事。我回家后立即与启新哥商量此事，并与村里的张书记取得联系，最终让您的心愿得以实现。
尽管我知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但是，在我心中，仍然希望伯父您长命百岁。然而，苍天无情啊，2014年腊月12日，我苦难了半辈子，我勤劳了一生，为儿女操劳了一生的伯父，在赤壁市人民市医院永远地睡过去了，从此长眠不醒，用81年不凡的人生经历走完了您平凡的人生历程。
我跪在您的坟前，2014年大年三十的喜悦阻不住我思念伯父的泪水，阴阳相隔的遥远距离挡不住我对伯父的深切缅怀，长山山坡上挺拔的树枝是我对伯父肃穆的敬意，松柏湖里荡漾的碧水是我对伯父流不尽的思情，隆隆炸响的爆竹是我对伯父祭奠的心声，袅袅飘浮的香烟是我对伯父绵绵的思念……
转眼，我的伯父就快离开我们两年了。今天，我饱含深情、噙着泪水，撰文祭奠、缅怀我的伯父，愿他老人家在那个未知的世界里，与他唯一的弟弟——我的父亲一道，永远牵手相伴，永远相互帮助，共同过好荣华富贵的阴间时光！
《父亲的愿望》
（1） 我的父亲不是一个纯粹、地道的农民。在他的心里，一生讨厌农村，厌恶农活，向往城市，向往城市里的生活。可命运却偏偏安排他将近做了一生的农民，干了40多年的农活。
我的父亲1935年农历七月初五出生在湖北省原蒲圻县的石坑镇。这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发达的航运造就了她的繁华，古驿站的地理位置成就了她的辉煌。我们家祖祖辈辈就居住在古镇的街道上，靠打豆腐为生。所以，严格地区分，我的父亲从小就是一个小商人。在我父亲5岁的时候，我的奶奶就不幸病逝。从此，5岁的父亲和7岁的伯父就和爷爷相依为命，天天忙着打豆腐卖豆腐的营生。
1956年，在我父亲21岁的时候，因我父亲上过三年私塾，认得几个字，算是一个有一点文化的人，有幸被招工招进武汉市航运公司工作，在当时的大武汉，父亲见识了将近两年的大世面。也就是从那时起，在父亲的心中，就扎下了向往城市、向往城市生活的愿望。
1958年大跃进运动开始，我的父亲又被国家辞退回了老家——石坑。人是回到了乡镇，可心却从此遗落在城市中。梦想再度回到城市里生活，成为城市里的人，就成了他一生的美梦。
1967年，为了支援三峡大坝——陆水试验坝的建设，我们一家人跟随一万来名库区儿女一道，告别祖祖辈辈居住的故乡，移民到荒无人烟的柳山湖。从此后，我的父亲正式成为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天天与泥土打交道，风里来雨里去，面朝黄土背朝天。贫穷的生活让父亲常常唉声叹气，繁重的体力劳动令父亲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母亲和我们都成了他的出气筒，他讨厌我们上学，他不愿意看到我们做作业。小时候，不知多少次因为读书、做作业遭到父亲愤怒的拳脚。贫寒的家境，父亲的反对，母亲的乞求，导致了我的多次辍学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未读完初中，只有最小的两个弟弟，是在我们几个成人兄妹的全力资助下，才得以走进高校，成为我们家靠读书走出农村的人。（2） 1985年．经过7年的苦苦求索和执着拼搏，在时任县人民医院院长黄慕哲老师的帮助下，我进入了赤壁市人民医院工作，成了我们6个兄弟妹妹中第一个在城市里生活的人。打那以后，父亲便寻找各种机会到医院来同我商量家务，其实是想进城来走走看看，慰藉他深藏在心底的城市生活梦。我完全明白父亲的心事，可我当时实在是心有意而力不足啊！
1992年11月，忙完农活后，我将父母接到城里，在医院门前摆了几个月的水果地摊，结果不仅没赚钱反而亏了上千元，无奈第二年农忙时只好让父母又回到了农村。然而，不甘心的父亲还是经常来找我商量经商事议，没办法，1993年底，我只好又投资1700余元在老家为他在公路边做了两间小屋，让他一边看守鱼塘一边开小卖铺，谁知两年不到，里面的货被自家“吃”得精光。
1997年，我耗尽全部积蓄，在城西二巷买了一栋两间三层带门面的小楼，一间出租，一间让父母开小卖铺，我的父亲从此真正进了城，在城市里生活了他人生最后的17年，圆了他一生向往城市，渴望在城市生活的美梦。
（3） 2013年7月，正当我在深圳谋划怎样把生意做大，开连锁店时，传来了79岁父亲突然病重的消息。我连夜火急火燎地回到赤壁，病重的父亲有些吐词不清，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哭泣。我们三兄弟都是医生，会诊后认为父亲是因长期慢性腹泻导致体质虚弱所致。商定由在家的小弟继续给父亲营养支持治疗，我和五弟观察两天后返回了深圳。
一个月后，父亲从楼梯拐角处摔下，当时，人事不知，呼吸微弱，浑身厥冷。小弟急电父亲病危，速回。我和五弟连夜赶回赤壁，父亲真的十分虚弱，我们只好含泪将父亲送回老家团山，一边作后事准备，一边全力以赴治疗。经过几天的精心治疗后父亲病情渐渐有所好转，父亲又吵嚷着要求进城。这时，所有的长辈亲戚都坚决反对，对我父亲说：农村才是你的家，你不能老在外面。我的父亲知道这一安排后就天天哭，吵着闹着要进城。我们几兄弟最终商定满足父亲的愿望，又将重病中的父亲接进了城，由我的小弟继续为他治疗。我和五弟再度返回深圳。
2013年11月7日清晨再度接到小弟的电话，告之父亲病危。小弟同时告诉我：父亲一直念叨说“死也要死在城市，决不回农村。”问我怎么办？我当即在电话里表态：就随父亲心愿吧！公元2013年11月7日11时57分（农历10月初五），我的父亲在城市的一角，在我专门为他买的、居住了17年的房屋里与世长辞，享年79岁，圆了他死也要死在城市的遗愿。可是，父亲仙逝时，我和五弟都还在赶往回家的路上，没能给父亲送终。为此，我一直自责，一直憎恨我自己。这成了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也成了我决意回家的真正原因。
今天，当我噙泪提笔写下上述文字的时候，我可怜的父亲已经离开我们两年多了。唯一让我感到安慰的是，他在他人生的最后17年里，一直是在他朝思暮想的城市里度过的，最终也是按照他的遗愿，让他最后一眼看到的，依旧是他一生向往的城市街景。 2016年7月5日初稿于赤壁 2016年11月7日定稿于赤壁
楼主真情感动我，文章平实深长、真挚丰盈的笔触立见浓浓亲情。 很真很实的文字，很深很浓的情感！你的亲人如若有灵一定会被你的孝心善行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张剑18 发表于 2016-11-29 09:53
楼主真情感动我，文章平实深长、真挚丰盈的笔触立见浓浓亲情。
谢谢张老师！ 老黄牛CXY 发表于 2016-11-29 10:48
很真很实的文字，很深很浓的情感！你的亲人如若有灵一定会被你的孝心善行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谢谢老弟！ 整整审核了18小时啊{:259:} 感动 平虎 发表于 2016-11-29 11:07
整整审核了18小时啊
这帖也要审，我也是醉了 该审的不审，不该审的审，原创文学版的帖子应一路红灯 郑氏雷人 发表于 2016-11-29 12:15
感动
谢谢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