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清道夫 于 2013-8-29 11:00 编辑
深圳晚报报道:刘美松和他的222张“白条子” 深圳晚报记者 李晶川 回放 222张欠条2010年8月25日从深圳出发,深圳市民刘美松口袋里不带一分钱,在全国各地进行了一场名为“诚信出发:一人一车,身无分文,100天游遍天下”的行动。12月2日回到深圳,行程2.8万余公里,打了222张欠条,涉及金额超过5万元。一路上所欠的费用,都已如数归还。 刘美松?就是那个不带一分钱,开车走遍全中国的人,这么一解释,许多人会啊的一声,仿佛全都明白了。因为本记者与他十几年的朋友,心里的这个人又与众不同。首先是他的名字,我并不叫他刘美松而叫一回。一回是他的笔名。 跟一回因为诗歌认识,成了不远不近的兄弟,坦率、真实,可以骂娘,正是我喜欢的。第一次见到他,以为他是一个农民,他也这么看我。后来发现他真是一个农民,种田兼营捕蛇,还做过搬运工、小贩等等。他也发现了我这一点。也许因为都是农民吧,就有些投缘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屁都敢放。农民嘛,哪有什么讲究。 1996年穷途末路的他进了深圳城,做了穷途末路的农民工;我比他高级点,文字民工,没有“农”字。再后来,他又比我高级点,成了老板。他成老板是没有办法的,性格使然,就像有人天生是罪犯一样。个中道理,跟他玩过一回“不带一分钱”后,我更恍然大悟。 那次出行前两个月,他跟我提起过这回事,要不带一分钱,开车走遍全国。但是你知道,我根本不信。中国人什么都不信,开始还相信妈,自从代孕事件出来后,连妈都不信了,纷纷拖着老妈去做DNA。直到2010年8月25日早晨,他给我发来一条短信,大致内容是:今天早晨,在特区报门口,诚信出发,不带一分钱开车走遍全国。我倒是想看看热闹,但因为在外地,赶不回来。 后来见到了新闻,依旧将信将疑,直到有一天,跟了他一回,才明白他玩的是什么。 这年国庆节前,与朋友约好了去银川。有好事者把一回出行的线路图放在广东诗人俱乐部论坛上,诗人与或非欣喜若狂地跟帖说她要回兰州老家,刚好可以跟一回哥哥见面了哈哈哈。我闲得无聊也跟了个帖,说去银川,说不定也可以见面云云。然后我就接到与或非的电话,用极其肉麻的口吻说了许多动听的话并描绘了一番我三个男女以及兰州诸诗人见面的美好情景和美食。我经不起诱惑,改了机票于9月24日飞往兰州。 别的不说了,说第二天搭刘美松的顺风车去银川。 一上路,一回的第一件事就是加油。我说你油箱的油还挺多,他摆了摆手,很严肃地说,NO,这是洋话,我是遇油站必进,没有钱,就要多碰运气。在滚滚的黄河边,他把我扔在路边,一个人开车进了对面的加油站。过了好一会儿,见到一回开车回来,脑袋伸出车窗朝我招手,样子十分得意。“加到油了?”“没有。” 出了城,又见一个加油站。这回他还想把我扔在路边,我不干。我说我装着不认识你。他想了下,OK。 一回前脚进,我后脚就跟到了。他手里端着一本事先准备好的资料,向一名20多岁身穿中国石油服装的小姑娘讲他诚信出发的故事,小姑娘一脸的茫然与尴尬,最后只剩下一句话:“我没有钱,我真的没有钱。”来了一个小伙子,先瞅瞅我们,问我们是干什么的。一回又跟小伙子讲他那个故事。小伙子一脸疑惑,不时瞅外面的天空,大概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讲了二三十分钟,无论一回讲得多么动听,对方始终咬住人民币不放松。失败。继续前进,不到几百米又是一家加油站。我们一前一后进去。一回找到了站长,一名见多识广的中年妇女,镇静自若,游刃有余,几句“凭什么相信你”就把嘴皮好过宝刀的一回问得阵阵哽塞,又斜睨着我问:“你又是干什么的?”我本想说打酱油的,一回却先开口了,说我是他的随行记者。呸,想得美。人家嘿嘿冷笑两声。失败,彻底失败。快到11点了,我们还没有上高速公路。我说:“我给你加一桶好不好?”一回说:“不行。”我有点烦。天天这样的日子,怎么过?想一想,顿时有一股波涛般的压力涌过来,再想一想,100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压力就铺天盖地。还有汽车坏了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被人打劫怎么办?想到这些,就觉得一回有病。如果不是因为我赶路,求他,可能捱到天黑他也要在兰州加一箱油。当然最后我还是说服了他,给他加了半箱油,他给我打了欠条。在高速公路开了一段之后,我们又进了一家加油站,这次他彻底把我扔在厕所里,一个人去了。过了20多分钟,他朝我招手。一脸高兴。失败。4个加油站没有加到一滴油。我很为他担心,这样的旅行也太痛苦了吧,反正我已经受不了了。又见到一个加油站,他又把我扔在路边。对他的所作所为我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很高兴蹲在路边看草。过了七八分钟,一回朝我招手,又是一脸的高兴。他身边有一名穿着下午阳光一般颜色服装的女子,约20岁。一回说,马康同意给他加油了。成功了!我都有点不敢相信,但是的确,这名穿着下午阳光一般颜色服装的女子同意借100元给他加油了。我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高兴,类似于打麻将一把大和摸到最后一张牌,和了,靠!《欠条》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快三年了。我是说,从跟一回的那一年算起。房价差不多翻了一倍,肚子大了一圈,生了两场病,至少有三个朋友不在了,我曾经送过他们。而这三年来,一回那本书偶尔在我脑子里浮现,见面问他:书呢?他说快了,直到2013年8月22日晚上,我见到了那本书:《欠条》。我迄今见到的最漂亮的书之一。我是不会夸人的,但我真的找不到别的词汇。一本记载着他一人驾车从深圳出发,不带一分钱,一百天走遍中国的故事的书。这个故事3年前开始在新闻媒体出现,至今搜索起来,依旧铺天盖地,像下了一场雪。 其实这样一件事对于读者来说,无非是新鲜好玩。但对于故事的主人公来说,则完全是找死,用他的话说: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定要给自己出些难题,看脚丫子挺好的,于是找块石头把它砸了。痛才舒服,难受才幸福。这就是生活,不同的人性。当然这只是表面的相,更大的原因源于内心,源于那川流不息的血。你说不清原因,剔除道德秀部分,也许是为了远处的风景,也许仅仅是内心的绝望或满足。总而言之,就像登山者所说,因为山在那里。这并不是一件人人能做的事,哪怕你有钱和闲。我跟着刘美松玩了一回,就明白,这是一件多么痛苦且不要脸的事。因为你如果哭的话,就做不成这件事;因为你如果太尊严的话,就做不成这件事。多少冷眼,多少白仁,多少邪恶的嘴脸。这些都可以忘记,最后记住的是温暖,收获的是一份人间真诚。因为少,更加珍贵。而且,他把这许多的故事又给了别人,使许多人同样拥有了一份温暖与真诚。我认为是这件事最大的价值。 哪天再上路,叫我一声吧,一回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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