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梦回故乡 于 2013-10-31 01:05 编辑
前几天回了一趟家乡西凉湖,参加一位亲戚的丧葬。回到武汉后,我觉得有必要结合我这次的见闻与感受,说说家乡西凉湖的丧葬风俗。 死者是我的姑妈,即父亲的姐姐,终年72岁,是我家最亲的亲戚之一。她是一个非常勤劳、坚强乐观但性情又急躁的农村妇女,因病而亡。 落叶归根,姑妈这两年虽然生活在赤壁市,但在临死前,家人已经把她送回了西凉。姑妈家在龙岭村上屋陈庄,但全家早在20年前就没有生活在那里了,像西凉很多人家一样,她家房屋早已荒废,屋前屋后,早已长满茂盛的野草和树木。如果在那个早已荒芜的房屋停棺材、设灵堂、招待宾客,显然是不行的。 好在姑妈的大儿子这么多年一直留在龙岭村那条小街上做医生,诊所被他一人承包了,所以灵堂就直接设在龙岭村的这个诊所里。诊所其实就只有他一个医生,可以说这是中国最小的诊所,一进门是一个大间,然后就是一个办公室和几间小小的病房。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西凉有个正式的卫生院,很大,就像那个时代的西凉乡政府、西凉中学一样,早已淹没在沧桑的岁月里,存在于人们的记忆里。 姑妈的棺材停放在大间里。死为大。陆陆续续,不少亲戚好友前来吊孝。 我们西凉湖,把吊孝叫做“作揖”。你可以单独去作揖,也可以带你一家人去作揖,还可以随你们一族或一个村庄的人去作揖。作揖前,你是要买鞭炮去的(有的人还要买花圈),到了灵堂外面,先点燃鞭炮,然后踏入灵堂,跪拜棺材中的死者,一般是磕头三次,须头着地,以示对死者尊敬,而死者的儿子或孙子,则分立棺材两侧,在你跪拜同时,他们也跪拜,向你磕头,这是还礼。你跪拜完起身后,他们还不能起身,依旧埋头在地,你此时要去拉起他,以示慰问。这就是西凉湖基本的作揖仪式。 作揖后,会有死者的儿子或孙子,或者侄子,过来给你发烟,招待你落座,简单寒暄。如果是关系一般的乡亲,你作揖后可以离开了(当然,主人家是一定要你吃饭喝酒后再走的);而如果你是亲戚,或者说是曾经与死者家有过送礼的关系,这个时候,你就要走到记账的人那里,送上礼金,管账的人会收下你的钱,在礼薄上郑重记下送礼者的名字与礼金数额。礼薄是白色的,与结婚的那种红色礼薄不同。 有时候,一个村庄的人,前去给邻近村庄的死者作揖,会敲锣打鼓去,说是一个村庄的人,其实是本村庄中一些与死者家关系相对好的人家,各派一个人出来,组团前往,鞭炮所花费的钱大家分摊。 我的村庄刘家湾是姑妈的出生地,我们这个大家庭是姑妈的娘家。我父亲是姑妈的弟弟,而我八十岁的二伯和七十多岁的三伯,则是姑妈的堂哥哥。姑妈死亡消息一传出,几位老人家就赶到龙岭村小街了。 在西凉湖,丧葬时间为三天。死亡算第一天,一般死者在当天由专门人士为其净身、换新衣、入棺,第二天就是设灵、作揖、摆酒招待宾客、坐夜唱孝歌,第三天一大早或者上午,抬棺材上山埋葬。 姑妈是在那天晚上八九点钟死亡的,因此到晚上12点,就算是过去一天了。而如果死者是在半夜一两点死亡的,即不是在夜晚12点前死亡的,则当晚就不能算第一天过去了,一直要到第二天晚上,才能算第一天过去。所以有些人家办丧葬,给人感觉要四天似的,得有两个夜晚坐夜唱孝歌。 我和弟弟、姐姐以及堂哥、堂姐近20人组织在一起给姑妈作揖。都说死人为大事,有时比结婚都重要,这次姑妈死亡,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兄弟们和早已嫁出去的姐姐们,每家至少来了一人,算是最齐的一次,而在去年,曾经有两个姐姐家的儿子结婚,去喝喜酒的人都没有这么齐。我觉得这不难理解,俗话说,死为大。又有俗话说,一代亲、二代表,三代疏。 像西凉湖大部分农民一样,我们这个大家庭的近20个兄弟姐妹们,家家都在赤壁市买房居住了,乡村的房屋,就空在那里,有些由留守村庄的老人照看。像我二伯、二娘,三伯,就是留守乡村的老人。 我的这些堂哥堂姐们,从赤壁市相约一道赶回来,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一下车,就把所有鞭炮集中在一起,统一燃放,然后进入灵堂作揖,我发现,他们没有走到记账台那里送礼金。事后我问母亲,既然回来作揖,为何不送礼金呢?母亲说,他们不送礼金是正常的,因为他们从赤壁市赶回乡村来给姑妈作揖,已经是礼节到位了,已经是难得了,可以不送礼金。还有一个方面原因就是姑妈的三个儿子这些年与他们也很少礼尚往来。不过,我还是看到有一位堂姐直接给了失去老伴的姑父一点钱,以示探望。 姑妈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有十来个孙子、外孙,此次基本是全都回来了,有的是在广州打工请假回来的,有的是在上海打工请假回来的。我也只有在这次丧葬上得以见到他们,平时根本难以见面。都说,在农村,前来作揖的人多不多,一看死者子孙多不多,二看死者子孙有没有当官或有钱的。姑妈家算是一个比较普通的人家,子孙都是普通平民,所以前来作揖、送礼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属于正常情况。 而就在今年,西凉湖某个村庄死了一位老人,他的三个儿子都是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知名人物,有两个是当官的,有一个是做了很大生意的,老人的丧葬就很热闹,前往我们村庄吊孝作揖的车子绵延到村外,把乡村公路几乎堵塞,鞭炮声那是从早响到晚,又从晚响到天亮。我听说礼金共收了20万,当然,这是合情合理合法的人情收入,无可指责。另有一个村庄,也是今年死了一位九十多岁老人,六个儿子两个女儿携20来个孙子外孙齐回家中,也是比较风光与热闹。 如果死者家族很小,只有一个儿子或女儿,亲戚很少,那么,就比较冷清。但村庄里的乡亲会过来捧场,比如说喝完酒后,边在灵堂听孝歌边打牌玩,相当于陪死者家属守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