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世
我就是传说中武功盖世大名鼎鼎的牛魔王。
可我前世不是。前世的我只是伏牛山下阿牛伯伯圈里的一头普通的小小的黑牛。阿牛伯伯是一个老实人,可是老实得有点糊涂了,阿牛婶婶就是嫌阿牛伯伯太老实所以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跟临村的一个叫侯悟空的人跑了的。那个叫悟空的人精明无比,据说后来居然把阿牛婶卖给了一个养猪的做猪倌去了,此是后话。阿牛伯伯的家全靠阿牛姐姐一个人当家,阿牛姐姐是阿牛伯伯的独生女儿,一个不是很漂亮却健康的姑娘,眼睛大大的,一条粗粗的大辫子总是在脑后晃来晃去,愈发衬托出她婀娜的身段。也许城里人对她会不屑一顾,可是对我这样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牛来说,阿牛姐姐已经算是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美女了。自从她接生我下地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了她。可是阿牛姐姐的心气很高,总是对我这样的乡下牛看不上眼,自从她跟她的一个小姐妹去过一个叫HongKong的靠海的渔村之后就更加看我们不上了。据说那个渔村比我们村子要富,那里的人都已经盖起了两层的小洋楼了,并且他们出门都改坐私家马车了,不再像我们这里的人,出门还得坐公共牛车,每个月还得去村委会办月票,真是麻烦。跟我同住一个牛圈的牛兄弟们也经常在开卧谈会的时候劝我:“算了吧牛老九,你跟阿牛姐姐是不会有结果的,她怎么会看上你呢?”他们劝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耕地拉车的好,等到再大点在我们牛群中找一个壮实点的牛妹妹生牛育牛传宗接代。可是刚开始我不听他们的,还是一直痴心地喜欢我的阿牛姐姐,一直喜欢到我20岁的那天。
我20岁的那天发生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冬雷震震夏雨雪的事情,让我的世界彻底发生了变化。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因为太伤我的牛心了所以我就略过不提了。总之就是一件让我对阿牛姐姐的爱如同六月太阳下的棒棒冰一样一下子就融化掉的事情。从此之后阿牛姐姐在我牛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再也不能同以前相比了。可是我仍然在默默地为她一家工作。而阿牛姐姐居然还自作主张地买了一面青铜镜子,还是15’纯平特丽珑的,说什么要像别人一样自己装一台电子算盘,央我帮忙。我狂晕三天之后答应帮她看看。我们几个搭公共牛车来到一个叫中关的村子,中关村号称是我们这个县“挨踢”业的中心,还被一帮牛人们吹上了天,比做什么“龟谷”,我很奇怪:中关村没有什么王八乌龟啊干吗要叫做“龟谷”呢?可是这个奇怪的问题并没有占用我太多牛脑子本来就不多的系统资源,因为马上就有一个中断请求更高的事件摆在了我的面前:装算盘的柜台到了。可是阿牛姐姐的银子实在是有限得可怜,我只好厚着牛脸豁出牛命跟老板拼命……地砍价。好在以前在这个柜台装过几台算盘买过不少零件跟老板混了个脸熟,最后在阿牛姐姐的预算之内把算盘拿下。老板在我们临走之前还不忘给我们做广告:“我们柜台的算盘,价格便宜量又足,你用过之后保准牙好,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您瞅准喽,海龙2093#。”
我一直想不通阿牛姐姐为什么要买这个电子算盘。我之所以要买电子算盘是因为我每条腿上只有三个指头,四条腿加起来才只有12个指头,而我们家的地总共有15道沟。我每耕完一道沟就用牛指头记下来,可是手指头加脚指头还是不够沟的数,所以每次不是耕多了就是耕不完,每每总是被阿牛姐姐骂。为了在阿牛姐姐心中树立起我是一只会算数的聪明牛的形象,我下了狠心,每次大便的时候总是偷偷地留一点在阿牛姐姐盛米的缸后面,害得阿牛姐姐和阿牛伯伯每次吃饭的时候总是说可能是种米的时候牛粪用的太多了所以吃的米总是一股牛粪味,我很内疚,可是为了我的形象工程,我还是偷偷地坚持了下来。就在这样偷偷摸摸地打游击中过了一年,我的牛粪终于和阿牛姐姐的米缸一样高了!为了不让阿牛姐姐发现我为了她而做的努力粪斗,我自己一个牛来到了跟阿牛姐姐装算盘的那个柜台,跟老板央了半天,老板终于答应用我攒了一年的牛粪再加上我空闲时的帮工换给我一台我梦寐以求的电子算盘。这一天是我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最高兴的一天!因为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因为数不清沟的数目而帮阿牛姐姐的情敌隔壁阿花姐姐家耕地而被阿牛姐姐骂了!可就在我搬回算盘的第二天,我们村召开了村民大会。阿牛伯伯回来的时候很不高兴。我从阿牛姐姐的嘴里知道了一个对我来说不啻晴天霹雳的消息:由于我们村的牛没有施行计划生育结果导致牛口过多,所以村长决定减少牛均耕地面积。而我们家却没有增加牛口,所以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我们家的地就像比尔盖茨的财富一样……缩水了,从15沟减少到了12沟!当别的牛在为劳动量的减少而在欢呼牛跃的时候,我却在为我攒了一年大便才得到的算盘默哀。那可是我一年的大便啊!我容易吗我?!我都快成为以后小学生作文的范例了!就在我沮丧的时候阿牛姐姐及时出现在我的面前像瞎指导一样开导我做我的思想工作。她说你的算盘以后还可以来练练打字啊或者是用阿牛姐姐的鱼网跟其他牛的算盘连起来聊聊天啊。那时阿牛姐姐还没有算盘,也对算盘不感兴趣,她的话纯属安慰性质,现在想想也是,她每支手每支脚都有5个指头,加起来就有20个指头,用来数数地的沟数已经足够了,阿牛伯伯家还有什么的数目比他家的地的沟数还多呢?没有了。所以也难怪当时阿牛姐姐对算盘不感兴趣。可是现在阿牛姐姐突然就对算盘产生了兴趣,这让我感到非常的奇怪。我在北风哪个吹雪花哪个飘的晚上把牛脑袋伸到牛圈外以增加超频的成功几率,就这样以原频率200%的速度运转了整整一个晚上,脑袋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去想了。反正现在阿牛姐姐在我的心目中的地位已不再像以前那样了,我也开始学着像一部我们临村台湾排练的跳大神的戏《流星菜园》里的猪头四之一的花着累那样对别人的事情我不关心了。
不过阿牛姐姐的劝导还是有了效果,我开始变得颓废起来,开始学会了整天不去耕地,自己一只牛躲在牛圈里玩一个叫做“整条命”的游戏,游戏内容就是好牛跟坏牛火拼,武器就是它们的犄角。此外还有好多的平民伯伯,一不小心特别容易伤到他们。刚开始玩还挺有兴趣的,可是后来玩的时间长了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就开始拿那些平民伯伯们开荤,经常拿犄角去顶他们,看他们四散奔逃的样子,然后一边嘴里还喊着:“我拿角顶你们是为了把你们从残暴的君主的统治下解放出来!”就像美国打伊拉克。再后来,整个牛圈的牛都被我带得不出勤,整天蜗在圈里上网、玩游戏、睡觉。阿牛伯伯虽然老实而且糊涂,可是还不到傻,于是为了让大家像以前一样继续努力耕地,他在一个呼呼刮着凛冽的寒风既看不见月亮也看不到星星的大白天把我给杀了,还伙同阿牛姐姐极其残忍地把我给肢解了,卖给了村头挂羊头卖狗肉顺便也做点牛肉生意的二狗子,以儆效尤。
可怜我的前世,就这样不明不白糊里糊涂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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