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生命的哭喊

林霖

?题记：——就像每个人的成长印记一样，我是在开始埋葬青春的时候爱上它并逐渐疏远它。我知道埋葬理想与充满野心地争夺话语权一样可恶，但我更愿意是自在地活着，打开记忆时保持着平静。这样，人会更有力量。
　　　　
　　　　
　　　　很少有一种音乐是基于一些简单的节奏之上, 却又衍生出众多的形式,进而推广到全世界，在很大的程度上影响全球流行音乐的走势；也很少有一种音乐类型会和一个人划上等号，似乎这个人就是这种音乐的载体，让一个音乐人成为了一种音乐的标签；更很少有一位音乐人会被提升到民族英雄的高度,他的音乐是作为了斗争的武器，为正义和公平决斗，为一个民族的的自立与和平开辟道路——而这些，有一个人都做到了，就是Bob Marley，这个把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Reggae和他的祖国的传奇人物，这个英年早逝的天才，他用他的音乐，谱写出了音乐史上的神话，甚至是给世界史上演了精彩、昂扬、最有份量的乐章。
　　　　Reggae作为一种音乐形式是在60年代发展起来，根源于加勒比地区的非洲世俗音乐传统、神圣的复兴主义以及美国，尤其是新奥尔良的R&B。这种基于简单的4/4拍切音, Bass 和Guitar 短促的伴奏，后来发展为Lovers' Rock和Rockers等多种类型的音乐，与其他音乐形式最大的区别就是在节奏部应用不同寻常的非强拍重音。在发展之初只是在牙买加地区流行，而直到70年代后半段，正是这个当时属于Island公司的Bob Marley和他的"哭喊者"(The Wailers) 乐队使得Reggae在摇滚界的地位大增，是他把Reggae乐带到欧美流行音乐/摇滚音乐的领域，他用自己充满了激情、力量、斗志的源自灵魂的纯朴之声震惊了整个欧美乐坛，Reggae从此声名鹊起，并开始了对欧美乐坛的深入广泛的影响，尤其是英国，由于Reggae根深蒂固的源自黑人灵魂觉醒的"回归主义"的反叛性，使得它同英国的朋克音乐自然而然有了一种密切的联系，很多朋克声称Reggae是他们惟一喜欢的音乐。Marley几乎是用一己之力让牙买加之外的乐迷认识了Reggae并为之着迷，并且由Reggae的短促简洁的音乐风格，欧美流行音乐的创作者也纷纷在自己的创作中加入Reggae，是Marley给当时的乐界带来了新鲜活跃的Reggae要素。因此，理所当然的Reggae之父Bob Marley获誉为"首位第三世界的流行巨星"，表彰他对牙买加以及世界流行音乐的贡献。在他身上，让"音乐无国界"的理念成为了可能，并且预示着，只有来自民间的力量才最有颠覆性,只有来自民间的力量才最有生命力。
　　　　Bob Marley1945年出生于牙买加，是英国海军白人军官和黑人女仆的儿子，作为混血儿的他从小在贫民窟里长大，对穷困的生活有着亲身的体验。青少年时，Bob Marley除了信仰拉斯塔法里教以外，还受到60年代美国"黑人权利"（black Power）理论的影响，这些组成了他的最厚实的思想底蕴。音乐方面，Bob Marley对黑人摇滚乐、Nat King Cole风格的"白人"爵士，以及Soul音乐等都同样喜欢，Ska音乐更是他后来音乐发展的重要基础，在深沉音乐氛围的熏陶下，让他的音乐风格沉郁顿挫，朴实而意蕴深远。 1965年，Bob Marley组织了The wailers乐队，他们的早期作品歌词比较"稚嫩"，反映他们"在牙买加贫民窟度过的童年以及作为失业青少年的生活"，只是对当时切身生活感受的描绘和表达。稍后，Marley转向更简单的、政治上更加激进的牙买加街头语言，如《Ge tup，Stand up》的歌词："起来，站起来，为你的权利站起来。起来，站起来，决不要放弃战斗"。那个时期的代表作《I Shot the Sheriff》叙述一个黑人不公正地遭到迫害的故事。这两首歌曲都出自专辑《Burning》，《Burning》的主题就是"与革命有关的火"，这时Marley手中的Reggae已经是斗争的号角。另一张专辑《Uprising》后来分别成为在牙买加、伦敦和南非骚乱者的战斗呼声。1972年，The wailers乐队与伦敦的"岛屿"（Island）唱片公司签约，开始建立他们的国际名声。1975年，Marley的世界巡演，更让他的音乐遍及全球，数百万的人都在为Marley和他的的Reggae而欢呼。一系列成功专辑的推出和辉煌巡演，让Reggae和Marley相得益彰，Reggae给了Marley得以施展音乐才华，抒发音乐精神的空间，Marley也以其天才的个人风采使得Reggae在世界的流行音乐中光彩立足。
　　　　如果只是从音乐的角度看Marley，凭借了他对牙买加以及世界流行音乐的出色贡献已经足以让他跻身巨星行列。但他的影响不止是在单纯的音乐领域，他更是一位真正民族英雄，拥有一颗伟大的心灵，一直以音乐来支持牙买加承受苦难、压迫的人民，一直在用他自己开创的Reggae风潮参加战斗，唤醒沉睡的灵魂。他的博爱、奉献、爱国和革命之歌，是牙买加人民永远的宝贵财富，而且还为世界各地的艺术家提供了灵感，和Bob Dylan、Lennon一样，思想始终贯穿在他的创作中。音乐已经不仅仅是音乐，更是思想的武器，是精神的投枪和心灵的利箭。可以说Bob Marley对于Reggae和流行音乐的贡献是世界性的，但是他用他的音乐作为武器对牙买加民族的贡献也将永垂史册。他同时用音乐表征着一种可能，一种基于自由和独立，对于公平和正义的理想的可能，音乐在音乐的领域里只是音乐，可通过不断的更新和扬弃纵横发展。同时，音乐作为一种艺术样式，作为现实生活中的一种文化方式，在娱乐之外，在特定的情境下，应该承担更多的理想的呼吁和呐喊，应该承担更多的义务和责任。而基于自由的创造，基于对于人性的开掘和启蒙，基于对于思想的开拓延伸，音乐在自身空间上所负载的意义是有足够分量的。音乐也是一种叙事，旋律和节奏的流动更容易自由的投射心灵，有层次并且连贯地表露思想；音乐也是一种武器，像一把刀子一样具有穿透力，直抵心灵处，剖开固有遮蔽和蒙昧，让沉睡已久的人性光辉得以绽放；音乐也是救赎，僵化的肉身会在承载了灵魂的音乐中复活，让受困于肉身的思想在音乐中获得解放和飞翔......音乐在真正的艺术家手里是无所不能的，就像Reggae和Marley，让音乐和音乐人在互相阐释中释放出自己全部的可能，这样的音乐和这样的艺术家才是全人类的精华。
　　　　
　　　　"任何为了正义与公正而呐喊的人都是哭泣者。"
　　　　 因为有着在贫民区长大的无意识积淀，从小的成长环境和经历让他成为了贫民的代言人。Marley 会很生动地捕捉到穷人们的生活情景和受尽压迫的国家的悲惨境况，劳苦大众的虔诚坚定的生活信念是他创作的原动力。正是淳朴善良的牙买加穷人孕育了他。他把这些元素天才般的融入自己的音乐之中，并用激动人心的歌声传唱开来，"我们应该一起去创造音乐和爱，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艰难与贫困。因为贫困导致崩溃、残酷与无情，于是我们没有时间去感受和消耗我们自己的智能与理解，而贫穷是无罪的。"（《Burning》）他把这声音献给了牙买加人，献给了为公平和正义不屈不挠的同胞们。来自民间的鲜活体验的声音让他的音乐充溢着真性情的气息和发自内心的悲悯情怀。
　　　　Marley不想让他的同胞或与他同在一个星球的人居住的人甚至包括他自己被贫困的陷阱囚禁，贫穷不是罪过，但被贫穷囚禁就是大罪过。穷人更不要去做政治旗装欺诈的牺牲品——"没有什么我们不能做的，我们不能呆立着眼瞅着他们把我们埋葬。"虚伪的政治骗局只是对人性的愚弄，正是最大的罪过。Marley的音乐中还是人性中，一直在强调着那样的一种严格的界限，"我的"和"我的音乐"是来自民间的，是与所谓的主流和把戏对立的。这个留着一头非洲马萨伊族武士式辫子的人，在他雕像般的体内一直流淌的是民间的乡土的血液，深藏着一份谦虚。他的歌曲永远在谈论现实中不完美的、不温柔的、不公正的东西。他是在一个有结构的维面里审视和总结着，评判和呼喊着。这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忘本的人，很清楚地明白自己的一切是怎么来的，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在为什么而做。
　　　　
　　　　"脚上并无枷锁，但我仍不自由！"《Exodus》
　　　　　　当Marley发现他用音乐可能会拯救一个受难的人群，一个受难的民族或无数个受难的民族后，一种和当时的黑人自省很合拍的救赎情结很自然的延续他的创作。Reggae的肉身所能承付和给予的力量成了他取之不尽的源泉，他更是从中又一次吸饱了力量。1977年The Wailers的专辑《Exodus》讲述的是各个古代以色列人在摩西率领下为寻找自由而从巴比伦出走的故事，而Marley也在音乐的思考中找到了他的信仰——拉斯特法里教。Marley为什么会信任音乐之外的东西呢？"拉斯特法里教赋予牙买加人民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感。这个教派为他们指明了方向，并带来一种共同的目标，这个教派也将他们领出了目前短暂的苦难，给他们力量来发展壮大并永远离开他们过去居住的聚集地。"Reggae有很深的思想，除了反对压迫争取自由，特别是黑人的自由，还有的是宗教色彩的拯救灵魂的主题。"从头脑的奴役中解放自己，只有我们自己能放飞我们的思想。不要怕什么原子能，因为没有谁能阻挡这个时代。如果我们只是静待观望，那我们扼杀我们希望的时光还要有多长？为什么不放声歌唱，歌唱这些自由的旋律，因为我的所有，只是这些救赎歌曲。"只有精神上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也只有先有了精神上的自由，才有了在现实中争取自由的希望。Marley就是要用他的音乐去解除精神上的枷锁，让同胞们在思想的天地里自由飞翔，而获得了救赎的灵魂是无所不能的，只有思想上的自立和精神上的独立自决才是公平正义得以成立并且维系的前提。他的一首歌曲《RedemptionSong》甚至超越了时间的界限。有一段歌词如下："让你们的精神得到解放，但只有我们自己才能让思想获得自由，不要害怕那些非自然的能量，因为它们无法停止时间"。
　　　　
　　　　"你怎么还能悠然闲坐,对我说你满怀慈悲?因为我放眼望去,到处都有苦难的身影在徘徊。" （《Survival》）
　　　　Marley的歌在牙买加的街头血战中一次次变为了现实，党派间的纷争让他自己也几次险遭暗杀。始终不遗余力地呼唤和平，但他却不得不痛苦地看到：虽然他已唱了一遍遍"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他的国民还是依然宁愿跪在奴隶主的脚下长卧不起甘愿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Marley一次次离返家园，他是怀着一种矛盾的心情面对着他脚下的土地，1978年，Marley又回到了牙买加参加一场名为"一份爱，一份和平"的音乐会，那时的牙买加已经沦为一个暴力和犯罪的国家，Marley此次回国，当然是为结束这种让他痛心的恐怖状况。于是，在这场演唱会上，他用自己的方式作出了伟大的事业，将牙买加总理曼利和他最大的政敌西加的手握在一起，高高举过了头顶。这一象征宽容和解的动作永远载入了牙买加的史册。自由是反复着却又回转的无限，行如流水般却浪击着石头，时不时溅出生命的浪花。现实生活就是那样残酷并且真实，苦难和假慈悲的充斥让人性在失落中蒙蔽。好在还有浪漫的希望支撑，好在还有用希望造就的音乐试图去完成的努力。基于自由和理想的Reggae，跳动着，幸福着，悲哀着，勇敢着，恐惧着，却又连续上演着。连续和反复似乎是一种无奈，Marley却用他的胸怀气度包容这种无奈，让对自由和公正的向往在徘徊中延续。
　　　　
　　　　 “即便在更光辉的未来，你也不能忘掉过去”
　　　　1974年Marley和他的乐队在英国巡回演出中第一次唱出了那首令全世界陶醉的Reggae音乐的经典之作《No Woman No Cry》 这也是他最被人称道和传唱的 歌曲。整首歌用最动人的旋律和只有Reggae乐才有的哀惋而强烈的节奏打动了所有听过它的人，包括那些以前蔑视过Reggae乐的人。自然，灵动、神秘、性感，种种诱人的特质都神奇地在他的音乐里跳动和闪现。在他的乐声中人们仿佛能听到来自他故乡小鸟的鸣唱，那乡村里的清新与明净；仿佛能嗅到雨后泥土的谈谈的湿润的味道，看到在不远的夕阳里姑娘们动人的舞蹈。
　　　　70年代初期到中期，全世界正在经历着大的转折，而年轻人在巨大的转折面前纷纷茫然失措，很为现实的混乱和思想上的虚无荒诞紧张不安，狂燥的朋克更适合释放但不能带来精神上的安逸和自足，只有能在思想上给以引导的歌声才能够完成自身的超越。而他们以前的能够指引方向的偶像都已成了社会名流，离平凡和青春越来越远，Dylan成了模范丈夫，Lennon在更多的时候失语。能够在精神上指引的，并不是朋克的浮华的迷幻，而这时，Marley的歌词就像一堆干柴中的一根火柴，觉醒的青年听着他面对面的诉说，这是沧桑后的声音，这里面有对更有意义的过去的祭奠，有来自心灵的淳朴自然之音，有饱含了同情悲悯的人道主义，有渴望救赎的觉醒回归情怀。Reggae里面强烈的宗教意识和反抗倾向给了青年们方向，那淡淡的哀怨下面对于自由的追求探讨净化和唤醒着青年们待确立的心灵。有人说Marley身上集中了60年代摇滚乐曾经为之奋斗的一切：一个真实的街头诗人，一贫如洗，用歌声唱出他自己的情感希望和周围人们的信仰。Reggae让
　　　　Marley有根，这是一种无法失却的找寻着归属感的音乐，Marley通过Reggae让乐迷们和他一同体验，体验那在信仰感召下的充实和愉悦。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完成了工作，飞回了故乡。"
　　　　 1981年5月11日，牙买加Reggae乐领袖Bob Marley因病英年早逝，享年只有36岁，全牙买加的人民举国哀悼这位他们心目中最伟大的民族英雄，因为，他让牙买加的人民赢得了自信、尊重与和平。21日，Bob Marley的国葬在牙买加金斯顿的埃塞俄比亚正教大教堂隆重举行。从金斯顿到Marley的出生地圣安娜区挤满了群众，他们打着拉斯塔法教的标语，手持他的照片和象征和平宽容的棕榈叶为他送葬。Marley的一生是传奇性的，牙买加人民为了纪念他，于1990年将他的生日宣布为牙买加的一个节日。这是一个将毕生都献给了Reggae和牙买加的人，他用他的并不长的生命谱写着一个传奇，他让Reggae的肉身有了灵魂，用灵魂的力量哭喊。
　　　　音乐是有灵魂的，因为真正的音乐人有灵魂，Bob Marley用他的Reggae作出了最好的诠释。灵魂让音乐本身感觉到沉重，也正是因为灵魂的实存让音乐不至于错过它应有的力量和可能。基于自由的创造是音乐生生不息的前奏，Bob Marley是流程中的里程碑，铭记着和昭示着。六十年是一个轮回，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的Bob Marley只是飞回了故乡，他依旧在属于他的那个结构的维面里审视着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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