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惊栗。
"如果医治还有作用的话,就算我们很穷,我也会带着姑姑走遍所有的医院。"成媛沉默地远远望着病床上的成阿姨,良久,继续说,"但是……姑姑很累很累了……你知道为了给你酿米酒,姑姑累得整整昏迷了两天没有睁开过眼睛……"
睫毛怔怔地僵住。
晶莹的泪水从小米苍白的脸颊滚落。
成媛淡淡地笑,对她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因为姑姑为你酿米酒的时候很开心,她是微笑着的,那种微笑甚至让我有点嫉妒,好像只是为你酿米酒她就可以那么幸福。小米……姑姑真的很喜欢你……"
清晨的阳光。
病床上,成阿姨静静地睡着,她睡得很安详,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唇边有宁静的笑容。
灰尘的颗粒在金色光芒里旋舞。
小米怔怔地站在窗边。窗外是蔚蓝的天空,白云一丝一丝轻轻飘着。她耳边一片宁静,血液在体内缓慢地流淌,仿佛有回声,在曙光里寂寞地层层荡开。
"所以,不想再让她受太多的痛苦。"成媛打开窗户,让微凉的风吹进来些,低声说,"我们就这样陪在她身边,或许会更好。"
小米说不出话。
风轻轻吹乱她的短发,她的眼睛里失去了神采,幽黑空洞,怔怔地站立着许久回不过神。
病房门无声地推开。
裴优走了进来,他走到病床边低头看成阿姨,轻按她腕部的脉搏,调整输液的速度。然后,他抬头,看到了窗边的成媛和小米。
成媛对他点头。
他微笑点头,目光轻轻落在她旁边的小米身上。小米失神地望着他,目光中有一种不知所措的痛,嘴唇微微颤抖,于是他的目光里也渐渐出现同样的痛。
默默的。
他和她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成媛低下头,不想再看到裴优和小米互相凝视的模样,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是被隔离出去的。她拿起暖瓶,准备去打开水,才走到门口,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苍白的脸孔。
淡紫的嘴唇。
鼻翼闪动着小小的银色天使。
尹堂曜虚弱地倚在门边,他抿紧嘴唇,瞳孔幽暗紧缩,死死地盯着病房里的那个人,胸口紊乱地起伏,双腿有些无力虚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医生说你不能走动!"
"你不能下床啊!"
"医生~~!医生~~!"
护士们在尹堂曜身后焦急地喊着劝阻着,一个护士手上举着吊瓶,输液管的针头处有触目的鲜血,仿佛是被人硬生生拔掉的,一个护士慌乱地推着空的轮椅赶过来,一个护士惊慌地扶住他。
"滚开!"
尹堂曜低喝,纵使在病中却仍然骇人的气势吓得那个护士颤抖着赶忙缩手。
裴优大惊,赶忙走过来:
"曜!你在干什么!你还不能下床!"
尹堂曜望着她。
清晨的阳光自窗户烂漫地洒进来,她背窗而立,光芒跳跃闪烁在她的周身。她好像一个美丽的天使,短短的头发,白色的裙子,金色的阳光,而在耀眼的光芒里,她的脸却看不清楚。
他心中一痛。
淡紫的嘴唇勾出寂寞的笑容。
"是不是……最近有考试……所以你没有时间来看我……"
成媛别过脸。
裴优走过来的脚步僵住,他不由自主地轻轻转头向小米看去。
小米背光而立。
她的面容比尹堂曜还要苍白,苍白得惊人,似乎下一秒钟就会晕厥过去。她望着尹堂曜,嘴唇苍白地颤抖着,眼底仿佛有乌溜溜的空洞,淌着即将凝固的血。
她动了动。
然而又站住,呆呆地望着尹堂曜。
尹堂曜吃力地望着她,想要走近些将她看得更清楚,而胸口一阵剧痛让他开始咳嗽。
淡紫的嘴唇痛楚地轻咳。
他的身子晃了晃。
裴优扶住他,撑起他全身的重量才使得他没有倒下。
尹堂曜轻咳着勉强勾起唇角,对她微笑:"你……能走近些吗……我很想你……"
重症加护病房。
任院长无奈地让特护们出去,他告诉小米说绝对不能刺激尹堂曜,万一他又出现心脏病发的征兆就必须要马上喊人。小米怔怔地点头。任院长皱眉离开了病房,心知留下这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是不妥的,但是,如果不答应尹堂曜的要求又很可能使得他的病情马上就恶化。
病房里静悄悄的。
尹堂曜半躺在病床上,他静静望着床边的小米,淡紫的嘴唇染出微笑:"那天是不是吓到了你……"
她咬住嘴唇,脸色苍白。
他把身子坐起些来,吃力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轻颤,两人的手都冰凉冰凉。他把她的手指握进掌心,望着在她指间闪耀的细钻,唇角的笑容很安静:
"都是我不好……不应该在订婚的日子生病……"
突然--
她的手指受惊般抽走。
尹堂曜怔住。
他的掌心顿时空落落的。
他怔怔地看着小米:"真的生气了吗?所以,你才一直都不来看我?"
小米的心撕裂般的痛。
她站起身,轻轻颤抖着说:"对不起,我有些事情,要先走了。"
她起步要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用力地抓紧她的手,抓得很紧,可以感觉到她手指的冰冷和僵硬,于是,他的手指渐渐也开始冰冷和僵硬。
她背对着他。
上午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烂漫地闪耀,她背对他而立,短发的光芒柔和而冰冷,就像她的手指一样冰冷。尹堂曜看不见她的脸,看不见她的表情,他不懂,那一夜她才答应了跟他订婚,为什么她忽然好像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