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蟲蟲飛 于 2013-9-22 20:36 编辑
我是在陆水河边长大的,对陆水河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从记事起,我就常和伙伴们在河里打水仗。陆水河,是我们儿时天堂。稍大一点,我们就和大人们一道,在河里摸鱼。那时候,河里的鱼真多,根本就不用工具捕捞。我们最喜欢的,是潜到深潭中,从石头缝里捉桂花鱼。你触摸它时,它不动的。所以,我们叫它“憨巴”(傻子)。 村里的白胡子爷爷对我们说,河里有鱼,河就是活的,河里没鱼了,河就死了。听说河也会死,我们都非常伤感。但我们不相信,河里怎么会没有鱼呢?河怎么会死呢?我常常站在河边发呆。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你看,那鱼儿搅动的水波,不是河的笑纹吗?那鱼儿拍击的水声,不是河的笑语吗?我们乐了,笑了,陆水河的鱼是活的!陆水河是活的! 1967年初夏,因三峡实验坝关闸,我们要移民到柳山湖。记得我们是在蒲昕县城(今赤壁市)东门上船的。河边桅杆林立,很是壮观。我们顺流而下。我问船工,陆水河会死吗?河里鱼多吗?船工哈哈大笑,河怎么会死呢!河里多的就是鱼! 果真,下游的陆水河,鱼儿更多。记得有一次,我和汤大凯每人捉了一担鱼,都是清一色的鲤鱼,足有百来斤。还有一次,一条鳡鱼吃小鱼吃多了,翻着肚皮漂在水面上。我们几个合力把他捞起来,用秤一称,54斤。那时我们捉鱼,一斤以下的看不上眼,抓了小鱼也随手丢进水里。农闲时搞水利建设,食堂没菜了,我就组织几个水性好的民兵下河摸鱼。累了,就仰在水面上小憩,渴了,就大口大口地喝清亮的河水。可以说,陆水河养育了鱼,也养育了我们。每当端出一大盆香喷喷的鱼时,劳累了一天的民工们都会在心底欢呼,陆水河万岁! 我怀念故乡,也怀念水甜鱼丰的陆水河。 2010年深秋,我回到故乡,我要去柳山看陆水河,儿时的朋友说,有么看头,陆水河死了! 我不相信,我梦中的陆水河,怎么会死呢? 我们驱车去了柳山。柳山矶头有一座水闸,我们当年经常在闸台上玩跳水。后来我每次看运动员跳水比赛,都会回想当年在这里跳水的情景。可如今,闸下是一片乱石土坑,河水退至几十米开外。我们走到水边,水是墨色的,且纹丝不动,我问摆渡的船工,河里鱼多吗?船工连连摇头:还说鱼?蚂蝗都没有了。 我了解到,三峡实验坝关闸后,陆水河的水量大为减少。为了保证市区的水景风光,市郊建了橡皮坝。为了利用水资源发电,在揭堤又建了一道水坝。三十多公里的河道,三座大坝,河水不仅减少,也不能正常流动了。往时欢波喜浪的陆水河已萎缩为曲卷的死水沟。更为糟糕的是,上游的工业废水,生活污水,沿河的农药、化肥,都排进了这条死水沟。陆水河,成了名副其实的藏污纳垢之所。鱼儿,这水中的圣物,水中的精灵,怎么能够在死水污水中生存! 面对残酷的事实,我不得不相信,陆水河死了!至少是下游的陆水河死了! 带着满腔的伤感和悲愤,我们返程到陆水湖。10多年前,我还带北京的朋友来这里观光游泳。那时,四五米深的水底,小石子,小螃蟹,游弋的小鱼,看的一清二楚。我还在湖边找渔民买过一条48斤的鳡鱼和一条68斤的青鱼。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的陆水湖,使我大为失望、震惊!远看,湖光山色,风景依旧。但到近前,湖水是绿色的汁液,一寸的能见度也没有。当地人告诉我,陆水湖只能看,不能游泳。那些对水质敏感的鳡鱼,青皮鲹子鱼已多年不见了。 陆水湖也死了! 我不服气,又驱车直扑上游的崇阳县。这个“百泉之乡”,是陆水湖的水源之一。但我们看到的是陆水河在这里只是10多米宽的不能动弹的酱色小沟,估计,这“水”里也不会有多少生物。我没有兴趣和信心再往上游走了。 陆水河的上游也死了! 返回时,我一路无语! 在赤壁市区,朋友们请我吃鱼宴。形形色色的鱼,都是家养的,食之索然无味。酒过三巡,服务员端来一盘油炸的小鱼,说是长江里的野生鱼。天哪,这不是“毛须虾”吗?当年,我们随手一捧就是十来条,谁也不吃它。现如今,却成了席上珍品,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凤尾鱼”。 昂首翘尾的“凤尾鱼”似乎在告诉我,陆水河的水脏了,陆水河的鱼没了,你心中的陆水河死了! 是的,我心中的圣河死了!她是被毒死的!他死的那么悲惨!那么冤屈!她现在流淌的只是哀伤的泪水! 至今,我一想到陆水河,就一阵阵心痛,并默默祈祷,陆水河,你能复活吗?鱼儿还会回来吗? 放眼神州,该有多少江河湖泊死了或正在走向死亡!这是谁之过?你们都能够复活吗?问苍天,问大地,苍天无语,大地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