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白泥塘人 于 2013-12-5 15:14 编辑
与澳督亦近亦远的特别交往
余玮:当年澳门回归的庆祝活动也是由您主抓,这当中您应该做了大量的工作。
宗光耀:我们内部有分工,的确是我主抓。我考虑到澳门地方小,人口少,艺术团体不多,高水准的演艺人士更屈指可数。但是广大澳门同胞爱国热情很高,迎回归、庆回归的主角应是当地的广大澳门人。这在1999年迎回归的各种活动中,特别是在12月21日庆回归大型文艺演出《濠江欢歌》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余玮:《濠江欢歌》这节目的确很丰富,当年影响很大,记得有千人腰鼓队、千人南拳、千人少儿武术、千人荷花舞、千人莲花太极扇等等。这么大型的节目演出,组织起来不容易。这中间与澳督打过交道吗?
宗光耀:有不少接触,可以说是老朋友了。一天,在一个社交场合,我与澳督韦奇立碰面,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宗副社长又给我摊派任务了,要我给土风舞出钱。”我愣了一下:“我哪里敢给总督阁下摊派任务?”韦奇立笑着:“我是和你开玩笑,感谢你才是真的。你知道,我一直放心不下的是,政权交接后,我们回里斯本了,担心大批生活在澳门的土生葡人会受到歧视,现在我放心多了。在这重要的历史时刻,中方能想到土风舞参加庆祝活动,是难得可贵的。土风舞参加政权交接和特区政府成立的文艺演出符合葡中友好的大局,也是向外界展示葡萄牙文化的良机。我要他们尽早给我拿出一份经费单,我亲自批转。这件事对鼓舞土生葡人士气很有作用,所以我要感谢你。”
余玮:记忆最深刻的是什么?
宗光耀:记得1993年3月1日,澳门基本法起草委员会第九次全体会议一致通过《澳门基本法(草案)》,在送请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审议前,我曾受委托向澳葡政府通报《澳门基本法(草案)》的有关情况,交换意见。当时,韦奇立很重视,在他的会客厅亲自与我交谈。听完我介绍基本法草案后,韦奇立说:“这是不是最后的文本?还有没有修改的余地?”我已听出澳督话中有话,便说:起草委员会已经正式通过《澳门基本法(草案)》文本了,不会再作修改,至于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能否审议通过,那是人大的权力,我个人估计是会通过的。
余玮:他的反应呢?
宗光耀:我觉察到韦奇立的脸色变得有点儿严肃。他沉思了片刻,说:“那我就直言了。我想序言写得不好。第一句话说澳门是中国的领土,这没有问题。而紧接着的第二句就说葡萄牙占领了澳门。‘占领’两个字,既不符合历史事实,也违背了今天中葡两国的友好关系。中方领导人一再声称,解决澳门问题不算历史旧账,着眼未来,向前看。而《澳门基本法》序言一开头就表现出要算历史旧账的架势。1999年,我和我的同事都会离开澳门返回里斯本,而大批土生葡人怎么办呢?他们将成为‘侵略者’的后代,随时会受到惩罚,遭打击报复。他们的日子会很不好过,这是不公平的。如果把‘16世纪中叶以后被葡萄牙逐步占领’这句删除,序言就很完美了。”
余玮:您是如何解释的呢?
宗光耀:我说,《澳门基本法》的序言虽然很短,只有345个字,但内容却很丰富。我强调:16世纪中叶以后被葡萄牙逐步占领,这是历史事实,无需争辩。长达400多年的历史,用“逐步占领”4个字一笔带过,既叙述了历史的真实面目,又充分体现了不纠缠历史旧账,维护中葡友好的格局。序言中用的“占领”两个字,是相当中性的词汇,而没有用“侵占”、“侵略”一类强烈的字眼。用“占领”这样中性的、温和的字眼概括澳门400多年恩恩怨怨的历史,是起草委员会的高度智慧和良苦用心。做到这一点并非轻而易举,更谈不上有日后打击葡人的伏笔。
余玮:澳督的反应呢?
宗光耀:他频频点头,便止住了这个话题。不过,他又提了第二个意见,说基本法没有明确未来澳门不设死刑,这是倒退,将会引起社会的议论、人心的不安。我作了回应:“关于设死刑或不设死刑的问题,在草委会上多次讨论过,大家认为死刑是一种刑罚概念,有没有死刑作为一项刑事政策,属于刑事立法的范畴,应由特别行政区自行决定,并将决定反映在刑法典中。总之,1999年后,澳门有没有死刑,这是特别行政区自治范围的事务,要由特别行政区的刑法典来作决定,中央不会干预。”韦奇立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
余玮:你们两人私交不错?
宗光耀:我与澳督之间尽管有些大是大非上的磨擦,但是并不影响两人的私人交往。1998年夏的一天,韦奇立曾提出请我教他练太极拳,希望我能抽时间到他办公楼的后花园教他。说实在的,从内心讲我乐意接受这个差事,但是我那个时候频繁出入澳督府后花园,一进一出就是小半天,这不太光彩,太引人注目了。我与澳督的个人关系本来就很好,一下子变成师徒关系,这对今后双方有些问题的谈判、交涉、争议会否带来不便,我不得不考虑。就一直没有给澳督本人一个明确的回话,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时至今日,我难以忘怀,总觉得有点失礼,又无可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