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莞尔waner 于 2014-4-9 10:06 编辑
父亲去世后,每年的清明扫墓就有了特别的意义。尽管父亲生前不太主张扫墓,他一直说,在生不孝,死后何用?然而,就算再孝顺的儿女都难免对离世的亲人有太多的缺憾,尤其是对于走得极匆忙的父亲,这样的缺憾就成了儿女心口永远的痛。
对父亲充满了敬畏。父亲不怒自威,他往往只用“不争气”三个字就能将我的眼泪催出来。小时候最让我困惑的是,隔壁的五毛居然能拉着她爸爸的手蹦跳着在房间里绕圈,而我却不能,她爸还是局长。尽管如此,记忆中的父亲依然让我倍觉温暖和亲切。 回忆起来,与父亲最亲昵的举动都在学龄前,在乡下老房子里,他抱着我端坐在他的腿上,右手握住我的食指在他左手掌上教我写“交通局”三个字,那是父亲在城里工作的单位名称;幼年时过马路,看见车来了就跑,父亲总是用他的大手攥紧我的小手说:“不要慌,越跑越危险!”我随着父亲镇定从容的脚步安全到达马路对面。现在想来,和过马路一样,面对人生的难题,镇定从容的态度才是制胜的法宝。 小学一年级,我患上肺炎,隔三差五地发烧咳嗽。母亲就坐着村里的拖拉机把我送到城里工作的父亲那儿,路上一直叮嘱不要告诉父亲是坐拖拉机来的,父亲反对母亲坐拖拉机,因为太危险;到了城里,母亲是一定要带我去迎熏街吃猪血粉条汤的,这也不能告诉父亲,父亲认为猪血粉条汤不卫生。父亲住在老交通大楼的二楼,只有一间房,窗户对着外面的京广铁路,只要听到轰隆轰隆的火车声,父亲会立刻抱我站在临窗的藤椅上看火车,数车厢成了那时我这个乡下黄毛丫头最大的快乐。病中的我不怎么吃饭,但那种玻璃瓶装的桔子罐头我却一次能吃完一瓶,直到现在我仍然能记起父亲看我吃罐头时满足的微笑。
8岁时,我随母亲迁到城里,整个小学我一直是父亲的骄傲。虽然我被编到一个师资力量极弱的班里,然而我的学习却好得出人意料,也许就是那时候,父亲将他所有的希冀寄托在他的小女儿身上。那时候哥哥们惹了我,我总会哭到父亲回来,看着他们被父亲训斥一番才破涕为笑。然而就是这个让父亲引以为豪的小女儿,最终“不争气”到连重点高中都没考取,这对于刚退居二线的父亲的确是一个很重的打击。退居二线后的父亲酷爱钓鱼养花,那个时候的父亲很孤独,尽管他儿孙满堂,却没有人真正理解他。
记得在职业高中读书时,一次天黑了,我还没有回来,父亲找到了姐姐家,见我不在,急不择言地说当初母亲就不该留下我。我有一个姐姐,五个哥哥,母亲怀上我时父亲是不打算要的,可母亲舍不得。骑着自行车的姐夫在交通局门口碰到了回家的我,急忙回去告诉父亲我是因为在学校办黑板报才晚回家的,还没吃晚饭呢。姐姐后来告诉我当时父亲的眼圈就红了。
高中毕业后我在家待业了一年。二哥取笑着要让我去蒲纺,一家很大的纺织企业,很多亲朋好友都在那儿工作,可父亲对哥哥吼道,那儿上四班三倒,太辛苦;三哥建议去汽车站当售票员,父亲则认为整天在车上颠簸太累。后来受父亲单位照顾安排在收费站,依然要上夜班,我不以为然,可父亲很心疼。每次午夜上班,他总要等到深夜将我唤醒;每次午夜下班,他也总是等到我回来方才就寝。好在父亲临走前两个月,我因为表现出色被调到收费站财务工作,不会珠算的我在父亲的辅导下一周后就适应了新的工作岗位,这对于父亲来说算是最后的一点安慰吧! 1993年3月25日,父亲患脑溢血住进了医院。四天后,父亲去世。那天,下着细雨,除了眼泪,什么都不能表达我的悲痛。
那天,我们家客厅墙上很久不报时的挂钟开始报时了,阳台上的一株白色月季花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