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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晚饭,我总会在半明半暗的黄昏时去后山走走。于是花两千多个黄昏把后山所有的小径,用自己的脚也度量了两千多遍。我常常走在这些山间小路上沉思,沉思我对生命的感悟,或对美好的寻思。后来发现,美好并不是单独存在的,而是相对的,相对于两种不同的个体之间的那种对于生命的感应。
我对后山的感情,恐怕连最好的朋友也无法理解。起初,这里并没有修筑一条干净的沥青路,只是用细小的石子铺成的不足一米宽的林间小道。清晨还是能碰上三三两两晨练的老人,傍晚几乎就看不见人影了。也常常庆幸一个人能在这条小路上发现生命的可爱、可敬之处,让人还不至于被这越来越繁华的生活淹没掉平实的本质。
林间的每一朵山花和矮灌木丛中都藏着一个惊喜。只有黄豆般大小的各种甲虫及叫不出名字的蜘蛛,花脚蚊子,还有恐怖的百足虫,都能引起我浓厚的兴趣;酸枣树什么时候结果?什么时候落得满地都是褐黄的酸枣都被我一一记在心里。如果愿意,我可以捡起一颗掉落不久,还算新鲜的酸枣放进口里吮吸,那是生命成熟的味道; 棕树的虬枝再弯曲,也是伸向天空。树皮上一道道裂痕,是它向我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永恒。
这个季节的雨打湿不了山路的全部,总有一处干燥可以让我避免打湿衣服,那样我便可以躲在下面聆听山雨的欢呼。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新生竹笋的香味,最是醉人。
天气晴朗,运气足够好,会与同样在山路上散步的斑鸠相遇,如果不用赶时间,它和我便可以一前一后相伴一段路程。它走我也走,它停我也停。一旦碰上前面有分岔路口,我们的选择往往不同,等我走过岔道口再回过头来看看它时,它也正回过头来看着我,于是我向它挥一挥手,它也扑着翅膀飞走,算是告别了我们的这次偶遇。
当石楠长出一茬嫩红的新叶时,我会蹲下身来,平视它们,去感受自然的成长历程。由新生的火红到平和、顽强的深绿,再到充满温暖和智慧的枯黄,这与人的一生是多么的相同。我最欣赏它的还是,当它的全部叶片都变成绿色后,枝头还会偶尔冒出一片深红,那样醒目、纯粹而又不失和谐。
在一面缺少阳光照射的坡面生长着一大片苍翠的,墨绿的青苔。这种顽强而安静的生命,沁凉而沧桑,它不需要明亮的阳光,只要有足够的水分,在一处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就可以四季常青。它也没有强健发达的根系,但却可以把每一条缝隙占领。
对自然的敬畏以及对生命的感应,有时候并不是只靠肢体和器官能做到的,更多时候靠的是心灵与灵魂的交织才能体会。
接近山顶的小路旁有一颗高大的株树。琢磨着伸开我的双手才能把它抱住。离地一米左右树干分成两部分,再往上两米左右分开的树干又合拢在一起,接着往上三米处重新分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分分合合,它们始终还是一个整体。我想,在我眼中它们(或者说它)之所以显得如此美好,也许它也觉得美好是不能单独存在的。就像此刻我认为它是美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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