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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万明散文集《闯深圳》第58篇:我的音乐老师
最近一次漫步在儿时的校园,是在去年的秋天。曾经书声琅琅留下过童年许多欢笑的母校,现在却独自静静地默守在岁月的风雨中;曾经一下课就人头攒动、做着各种游戏、尽情玩耍的内外操场,而今完全被野生的蒲公英和枯蒿占据着。秋风吹来,飘飞的花絮如儿时的我们,在教室内外乱窜。外操场的斜坡下,满塘枯黄的荷杆、莲叶依旧在秋风中摇曳。清清的荷塘水面,荡漾着层层涟漪。我的双眸紧随着这重重粼波,仿佛又看到早已走远的何老师,依然带着她甜蜜的微笑,像夏日盛开的荷花一样,静美地伫立在荷塘里。
记得是在我12岁那年的初夏,我们学校来了一位听说是从师范学校调来的音乐老师。她叫何田田,1米5几、有些娇小的身姿洋溢着无穷的青春活力,阳光般温暖的笑脸,像一朵绚丽的莲花天天绽放在我们稚嫩的心田。她教我们全校的音乐课。当第一次听到她那宛如百灵鸟般清脆甜润的歌声回响在我们的教室时,我们这些乡村的孩子,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立即就陶醉在她那美妙空灵的歌声中。 在何老师没来之前,我们学校的老师都来自附近乡邻。他们虽说是老师,可他们身上却有着身边大人们身上熟悉的影子和味道。何老师从城市里来,她有着一双又大又亮会说话的眼睛,一张如荷花一样清纯秀雅的笑脸,在我们眼里,她就像仙女般美丽。从小就喜爱音乐的我,从此,就喜欢崇拜上了这位新来的、十分洋气的音乐老师。 在何老师面前,尽管我们还有些腼腆、有些怯懦,可喜爱与好奇,常常驱使我们想方设法寻找机会亲近她、欣赏她,甚至模仿她。只要是何老师上课,教室里先是鸦雀无声,一个个瞪大眼睛、满怀一颗期待的童心注视着何老师走进教室,随着何老师甜美的歌声唱起,教室里顿响起我们欢快的歌声。何老师边唱边慢步在课桌中间,用她白净温柔的双手摸摸我们的头、我们的脸,我感觉那分明是母亲的手,一位年轻妈妈慈爱、温暖的手在抚摸着我们。有时放完学后我们还缠着她,要求她教我们唱歌,听她给我们讲那些外面世界里新鲜、神奇的故事。 何老师独自一人,每天放学后,她不像其他老师那样急于赶回家去帮忙干农活。她会常常带着我们来到校园旁的荷塘边,盘坐在青青的草坪上,面对着夏日荷塘里肩并肩、亭亭玉立、碧绿的田田荷叶,以及屹立在密密莲叶中,那些袅娜盛开着的白色、淡紫、粉红的莲花,悠扬地唱起《洪湖水,浪打浪》和《蝴蝶泉边》。她那美妙的歌声像轻柔的丝丝夏雨滋润着我们的心田,也飘荡在散发着缕缕清香的荷塘里。荷塘里的莲叶和荷花,好像也在深情地倾听着何老师美妙的歌声,伴随着何老师优美的旋律,摇摆着自己秀美的身姿,合着音乐的节拍,荡漾着晶莹的水珠,在开怀地绽放着自己的笑脸。 有一个周日的下午,正在寝室里看书的何老师,突然听到从荷塘边传来尖叫的救命声。何老师闻声立马丢下手中的书本,顺手拿起一块小木板,直奔荷塘而去。来到荷塘边,只见一位小男孩,正在荷塘中一手紧抓荷杆,一手拍打塘水,在荷塘中一浮一沉。完全不懂水性的何老师想都没想就纵身跳进荷塘,塘水有时漫过她的腰,有时又漫过她的颈。她快速来到小男孩旁边,伸出木板呼喊小男孩抓住木板,当小男孩终于抓住木板时,何老师便用力将小男孩拉回自己身边。可是,小男孩因受惊吓依旧双腿在水里乱蹬,这里,何老师好像是脚下的稀泥一滑,水瞬间就漫过她的鼻孔,何老师只好用尽浑身所有的力气,将木板连同小孩向岸边猛力一推,由于受反作用力影响,自己却滑向了荷塘的深坑。 小男孩得救了。可正如荷花一样妍丽盛开着的何老师,就在这翠绿的荷塘里顷刻间凋谢了。 当我们全校师生、全村村民、得救小男孩的家长闻此噩耗,拼命跑到荷塘边看着何老师的遗体被打捞上来时,在场所有的人放声痛哭。我看着熟睡一般的何老师,一声声呼喊:“何老师,何老师,你不要走,你快点醒来。我们还想天天看到你美丽的笑脸,我们还想天天听到你动听的歌声。”被救的小男孩家长带着刚刚获救的小男孩,双膝跪在何老师的遗体身边泣不成声地说:“何老师呀何老师,你用你花样的生命来换我儿子的性命,你天大的恩德叫我们今生拿什么来偿还?” 征得何老师家属同意,何老师的遗体被安葬在学校的后山上,让她天天依旧看着我们的学校,以及学校旁那池碧绿的荷塘,听着我们琅琅的书声和童年的欢笑声。就这样,我们敬爱的何老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用她22岁夏花般的青春,永远定格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40多年来,只要我回到故乡,我便身不由己地来到莲叶绿了、黄了的荷塘边,深深地鞠上一躬,然后长久地伫立在那里,凝视着熟悉的荷塘。看着,看着,好像何老师正唱着悦耳动听的歌声,微笑着从荷塘中款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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