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元》
文/(马志超)
炎炎夏日,大地象蒸笼一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屋外的树叶,在烈日爆晒下低垂着头。一股股混含着汗味骚臭的热气从一幢楼房傍低矮阴暗的小屋里,愤懑地飘出,充斥在小屋周围。屋里,牛爹爹几乎辨不清颜色的脸上,常涌着湿漉漉的泪水。
牛爹爹早年丧妻,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拉扯大三个年幼的儿子。当初有负担的对象牛爹爹处不起,没负担的对象人家畏惧牛爹爹的负担,故此牛爹爹一直没有续娶。儿子们依次成家后,牛爹爹积劳成疾病倒了——类风湿导致半身不遂,长期瘫痪在床。儿子们忙于生计,照料瘫痪父亲的活儿就落在媳妇们身上了。媳妇们服侍公公毕竟有些方面不方便,譬如端屎接尿擦澡换衣之类就基本避免了。为不污染家庭空气,牛爹爹提出搬到大儿子堆放杂物的柴房里住。儿子们假惺惺反对,最后却通过了。牛爹爹一日能吃上三餐饭已算万幸,要想喝口水,就更难。常言说得好:少年夫妻老来伴。无论白天黑夜,老人长年累月,连说个话的人都没有(儿子媳妇捂着鼻子,送完饭马上就走),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只有牛爹爹自己知道。
有一天,趁大儿子送来早餐的机会,牛爹爹让大儿子去邻村把他姑姑叫来,说有事商量。姑姑过来和牛爹爹轻声商量了一阵,回了一趟家后,又破天荒留在娘家过夜。
夜里大儿媳拿柴,只见牛爹爹独自在被窝里数着什么,二百九十七,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怪事,明明是三百怎么少了一张!再数数看,一,二,三,四……
大儿媳屏气凑近一看傻眼了,公公原来在数着一沓百元面额的钞票。她正打算回房把这新发现告诉老公,姑姑和老二老三也先后来到柴房。大儿媳见势头不妙,抢先发话说,爸一直在我们家住,也就是说赡养义务和继承权当然归我们。老二老三异口同声反对说,讲义务,我们都是老爹嫡传,也轮流给老人供了饭……见大家争执不下,姑姑最后拍板决定,老人的钱由她代为保管,三个侄子按周轮流服侍他们的瘫巴父亲。
当夜,大儿子洗净猪潲锅,烧水破天荒给牛爹爹洗了个澡,再把自己的衣被给老人彻头彻尾换了个遍。此后,牛爹爹吃的菜肴时有翻新,身上也干干净净的,老人吃饭时儿子顺便和老人唠嗑几句,老人脸上开始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几个月后,有一天晚上,老人安祥地一睡不醒了。办完牛爹爹丧事后,三个儿子期待着姑姑把那三万元三一三十一分给他们。姑姑却从包里掏出一纸借条,借条上牛爹爹亲笔书写借妹妹三万元的字迹清晰可辨,并具明借钱的原因。
我的爹哇!灵堂里,三个儿子哭得更加伤心:呜, 呜呜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