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7-6-5 11:2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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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建华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五车间当技术员,他业务能力强,又吃苦耐劳,徐主任很欣赏他,听说当年他被提拔也与徐主任的举荐有关。在我眼里,郭建华就是只闷罐子,只知道埋头干活,可偏就有人欣赏这种闷骚型,说他们性感,有男人味。“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审美这东西,还真不好说!
郭建华被调到销售科,虽然科级干部的职务被撤了,但是搞销售在工厂里也算是个肥缺,所以,郭建华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委屈。
他以积极的心态投入了新工作,押货送货、出差跑腿的事少不了他。可去销售科没两个月,他在送货返回途中遭遇一场车祸,还未来得及被送往医院,就已咽气,据说,死得很惨。
噩耗传来时,唏嘘声一片。
下班时,班车上工友们仍在说郭建华的事,说他才三十五岁,留下一个读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妻子还不知是不是跟外面的男人跑掉了。
“还不是被某些人的乌鸦嘴咒死的?!”周梅坐在班车角落处的座位上,哭出了声。
袁颖一声不吭,她眼圈发红,站在班车的过道当中,一只手拎着装有金属饭盒的布袋,另一只手扶住椅把,随着车子的行进,身子前摇后晃,布袋里的饭盒也不时磕碰到车椅背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此后,袁颖和周梅之间的争吵终于消停了,也不知这二人私底下是不是曾有过什么君子协定,总之,她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转眼到了年底,我来车间满一年了。
这天是安全生产日,厂子里大小领导在山上机关开完会,照例到各个车间例行检查安全工作。
由于行业的特殊性,车间里处处都是易燃易爆物,要求一直保持潮湿的环境。为了迎接检查,装配班的工人们早早地进入生产车间里,穿上工作服,换上软底鞋,各自用拖把、抹布把工作区拖湿,打扫干净。准确工作完毕后,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生产工作。
八点半左右,我从制药班出来,走进装配班,看到流水线上的工人们都埋头工作,工房里不断传来推送模板的声音,一切井然有序。于是帮忙把检验完毕的一批雷管放进推车,准备将其送往仓库,正在我低头装箱的那一刻,一声巨响,与平日一装处偶尔发生的小爆炸声音不可同日而语。
一装处的小爆炸常被工人们调侃为“放鞭炮”,虽然时有发生,但因为药量少,且有厚达数厘米的高至屋顶的钢板防护,从未发生过人员伤亡事故,顶多是炸坏钢模,换了块钢模后,生产照常进行。
听到巨响,我回头一看,眼前的一幕吓坏了我,装配班最前面几道工序处,弯弯曲曲的蓝光、红光在一团蘑菇似的浓烟里不停闪动,烟雾越变越大,似要吞噬整个工房。我愣在那里,耳朵里只有“嗡嗡”声,不断有人从我身旁跑过,像猎人的一声枪响后,栖在大树上的群鸟,一只只惊恐地飞离枪声响起的地方。
“爆炸!”我突然惊醒,本能地跟着人群往工房外跑,来不及找大门,直接从窗口跳到了走廊上,然后,又发疯般地逃到远处的平地上。
“易海洋,快清点人数,看是不是都跑出来了。”是赵林淼的声音,他听到爆炸声,从试爆房所在的山坡上跑下来,跌跌撞撞。
“鲍姐还在里面!快去救她!”成勇额前的头发被淌下的鲜血染湿,一绺一绺地粘在那里,脸上也全是血。
“快去打电话通知生产科,快安排救护车,车间出事了!”我对闻声赶来的门卫说。
女工们开始小声啜泣,易海洋和几个胆大的男人朝装配班走去。
“你们这时候进去,会不会有危险?”我问易海洋。
“如果爆炸声一直不停才危险,现在不会有问题了,放心。”易海洋朝几个男人挥了一下手,说,“走!快进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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