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你的世界里》
(第二章)
文/书剑飘零
早上细水将工作安排好了之后,就急匆匆地走出了写字楼。司机今天请假了,他只有自己驾车往卷烟厂开去。叶辉的叔叔他没有见过,但总听叶辉谈起,所以不费啥功夫他就找来了。
这之间他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汪霞的,一个是胡海燕的。汪霞的就不说了,胡海燕是细水的女朋友,两人谈了一年多了,一直不痛不痒的。她问他晚上回不回福甸山庄。
福甸山庄这阵子细水也是好几天没去了,和胡海燕也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听得出她话里的怨艾语气,那就是:你心里还有这里不?还记得回不?细水的头在那一刻就嗡嗡嗡地作响了。那一刻他又想到了王萍,这个才走的前任的公司文员,别看外表上大大咧咧,其实心地蛮单纯蛮善良的女孩子,可是和她错过了。至今他还记得她才来公司时的情景:她轻轻地推门进办公室,问:"易总在吗?”时一副窘迫的样子。一张娃娃脸上配上齐耳的短发,还嵌着两个小小的红通通的酒窝,随着一笑一动的。中等微胖的身材,白色的衬衣和蓝色的裤子有如定做的一般合身,使她那青春妙龄的身体也该凹的凹,该凸的也凸了。细水的第一眼观告诉自己是爱上了她的。
细水对着电话只说了一句:"现在有点忙,等晚上我给你电话吧",就挂了。总有那么点落陌和无奈又凭空袭来,又有那么一瞬间他头脑一片空白。人和人的关系有时候真的好复杂,尤其是情感。你扪心自问:你爱胡海燕么?又爱她什么呢?是因为她叔叔在省委计划委员会,还是这个女人有广阔的社会关系网。如果这样讲,那么她俩之间就只剩下利用的关系了。可他又几曾利用过这些关系呢?同时他也清楚,胡海燕是不止只有他一个男朋友的。只是这个女人太精明,让他找不到充分的证据而已。就比如说,偶尔她的手机会无法接通,偶尔三更半夜的他在福甸山庄的家里会找不到她的人。
而王萍和她是绝然相反的人。人一熟了,话也就多了。那天她和细水打招呼,她要搬家了,租的房子要拆迁。
"搬到我的桂花园去吧,反正我一个人住的。"细水就开玩笑说。
"行啊!那样我还可以享受免费的车接车送的待遇"。王萍说着时,那浅浅的酒窝煞是惹人怜爱。
"唉!房子还没找好,这两天可能只有住旅馆了。"
细水说"要不,咱去开间房得了……"
别看表面上他可以和她胡天海地地开玩笑,可细水里知道,在骨子里王萍是那种守旧,从一而终的女人。玩笑归玩笑,那三个字无论如何在她嘴里是不会轻而易举地说出来的。她本人就说过:我一旦说了,就会死心塌地地去爱那个人。而这正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现在还和胡海燕谈着,就不能做脚踏两只船的事。尽管对于女人,他已经不再相信会有真爱了,至少在他现在的心里。
王萍却在他正踯躅着时忽然辞职了,原因他至今一直不明。
叶辉的叔叔在卷烟厂当门卫,这天不巧也请了假。这让细水的心咯噔一沉,一种很自然很直接的想法就是:和叶辉早串通好了,一块儿卷款跑了。还好,后来还是在当天值班的门卫那儿问到了他的地址。
那是个被圈好只待开发的城中地带,也可算得上城市中的贫民窟了。濒临江边,一边是柳树依依,夹着奔涌浪花的江水,一边是七十年代的棚户区改建的居民房。停好了车走进院子,就看到乱七八糟的半旧不新的衣服在院子里晾晒了半边天,女人的胸罩和男人的三角裤衩混乱着迎风飘扬。地面上几棵白杨飘落的花絮也遍地开花,还有就是走近房子看到红砖上的青苔历历在目。爬上那锈迹斑斑的楼道的那一截铁管胡梯时,就有人在帮着在喊了。
"叶老,有人找呢"。
叶老躺在走道的躺椅上正闭目养神,这时就直起了身,望了一眼。
细水边走边打招呼"您是叶辉的叔叔吧,我是他的一个朋友"。
老头很客气地,麻利地请细水到屋里坐下了,又喊老婆子倒了杯茶。细水接过了就放那儿,却一直没喝一口。就问叶辉去哪了,开门见山的把事情的原委和老头讲了一遍。
老头一听就蹦的老高。"怪不得前几天就总说要和一朋友去广西,还说什么鼓捣药品的买卖。我就纳闷,他哪来的本钱了?这事赚钱不赚钱先不说,首先他这可是犯了法的呀!不能让他去的,我这就打电话找他。
"叶老,您可别告诉他我在这里,也别告诉他您找他因什么事。只问他现在在哪儿就行了"。老头照办。
打过去,叶辉的手机还是关机。
"这样吧,我们现在就赶过去一趟。他的那个朋友在云林街开了家诊所,我估摸他这会在他那儿。就算是要走,他也总得和我打个招呼的"。老头说,一边就和细水水下了胡梯。
在车上听着老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讲,才了解了一些关于叶辉的身世。他是农村出来的,七岁上父亲死了。母亲在他读二年级时就带着他五岁的妹妹,跟一个来当地搞矿石开发的工人跑了。只留给他一封信,一去再无音讯。这么多年,只听人说在江西,也没个准信。他和爷爷相依为命长大,可是爷爷前年也去世了。了无依靠的他就来城里投奔他。可现在他的条件也不好,还有个正在考大学的儿子,也照顾不了他一些什么。但穷归穷,他还总是教叶辉一些塌塌实实地做人的道理。
"这孩子呀,人挺聪明,也会钻营,也许是穷怕了吧"。老头说。
"总想着一下子能咸鱼翻身,一夜之间能够暴富"。我知道的,可做人啦,得务实,一步一步地来。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强求也没有用。我总劝他,说赚钱的方法可以有许多种,但不能昧了良心,犯法的事坚决不能做。
老头说着,细水一边随口应和几句。在同情叶辉的同时,也想到了自己坎坎坷的经历。人这一生呀,真不容易,想做个人上人则更难。
车子就沿着江滩转,这路、这景、这灯,都太熟悉了。在这个城市一恍也快六年了。从深圳过来时,他是孑然一身,动身时就穿了件衬衣,坐火车到了晚上就感觉天气好冷了,让他在第二天早上下车时,冻了个半死。可是他挺过来了,六年里他在内心是封闭了自己的,同时也更觉得是这个城市封闭了自己。总有那么一种冲动,想好好地倒腾一回,想好好地一切重头来过,却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开始。在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功,也不是所有那些没成功的人就怎么无能。因为除了能力,还有意志,还有机遇,还有本钱。当然,也还有我们现在称之为的那种"关系网",这不管你是做的哪一行。
老头在喊"云林街到了"时中断了他的思路。
这是家中等规模的私人诊所,但挂的牌子却是xx大学附属医院。单从这块牌子上也可看出经营者是有些经营头脑,且有些经营背景的。门口就有病人进进出出,从门口往内望,就见一男的用手高举着药瓶跟在一个女的的身后,男的大约四十来岁,女的却才二十出头的样子。从男人搂女的的腰身的亲呢姿态一看,可知这个时代的"夫妻"呀,真的一言难尽。
"叶辉在不在?在怎么办?不在又怎么办?"细水在叶老准备下车时就在脑里把这些问题又过了一遍。
在他进院门时,他喊住了他,小声说:"要是在,您想办法把他弄到车上,我在车上等,就不和您一起进去了"。
老头进了办公室,叶辉正和那位院长朋友坐在办公桌边眉飞色舞地谈着,很投入的样子。叶老的到来倒使他吃了一惊。
"二叔,您咋来了?有啥事吗?"叶辉问。
"马上和我下去,有点急事,我叫了辆车在外头等着呢“。老头一边说一边就拖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他出来了。弄得那位院长朋友吃惊的睁大了双眼,想问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叶辉一上车,车子就发动了。这时他才看清前面开车的是细水。
"易总……"他一瞬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什么都别说了,十二万,老萧和我说了。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要么马上还钱,要么我现在就直接把车开公安局去。你都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在你没想好时,我的车就一直走内环线,过雨花亭就到市公安局了。我也不难为你,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细水说这些话时一直头都没回,眼一直盯方向盘。
他的叔叔就开腔了:"跟你说了好多回了,你这可是自己往牢狱里赶啦。二十六七的人了,还一点也不让我省心。你不为我想,也该替自己的前程想想,到现在你连个家也没成啊!你也没啥好想的了,赶快把钱拿出来吧"。一边说一边又把他臭骂了一顿。
"其实,我也没想卷款逃跑,我只是想挪用一下,先垫做本钱,等几天赚了就还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