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

云端品梦

黛

  黛——古代女子装扮画眉用的青黑色颜料。而我独恋黛，终日将它画在我的眉毛上，但是我的爱啊，却是那个能给我画眉的男子。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街道两边的梧桐叶子发出眩目的光，我们像顿河边的士兵排着队，每人怀抱一个大纸箱，跑过有车呼呼飞过的立交桥，走上解放路，只需再走三百米，拐一个弯，就会到达目的地——十字路口处那栋七层高的楼房。

我们就住七楼，房间刚刚安装上空调，用光毛毛这个月的工资，装上空调的那天晚上，他立即给阿黛打电话让她尽快搬过来，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要让两个潜藏秘密的人住在一起。

气喘嘘嘘地爬到七楼，毛毛打开门，扭头向我和阿黛笑了笑，然后进入房间，我和阿黛相互看着对方，谁也不说一句话，接着也相继走进去。

房间内，空调的嗡嗡声把耳膜震的生痛。



这一天，阿黛终于搬进来，带着自己不多的家当，搬进另一个房间，那个房间有一个小小的可容两人的阳台，每当落日，阳台上的那盆海棠花便会开放。

阿黛和我一起长大，上同一所小学，同一所高中，又在两所距离不远的大学毕业，现在她是一个自由撰稿人，我毕业后按照父亲安排去一家商业信息港任网络编辑，而毛毛，我认识三年的男友，他在这座城市一家二流的广告公司任策划总监。

我最喜欢莱诺•汉普顿的摇摆爵士，我已收集他的所有专集，公司电脑上的歌曲播放列表里，只有他的音乐。

睡觉前，我会播放《街边的阳光》或者《You Better Know It》，只有听着他的音乐，我才能入睡。

毛毛对音乐没什么特殊要求，他听我听的，爱我所爱的，他疼我，就像疼自己身体上的眼睛和耳朵，他喜欢叫我乖宝宝，但从今天开始，他也只能在睡觉前这样叫我，因为有阿黛在。

阿黛不喜欢任何音乐，她只喜欢看书和旅行，而她小说里的音乐，全部由我来添加，遇到那些需要添加音乐地方，她就空下来，留给我来填充。



晚上十点，终于把所有物件放到适当位置，我们三个坐在打过蜡的地板上，每人点燃支骆驼，手中端着个烟缸。

我们还做饭吗？毛毛问我。

饿吗？我扭头问阿黛，你饿吗？

阿黛摇头，她看了看毛毛，然后看向我，你们做自己的吧！我不饿！她站起来，我去洗手间！她说。

毛毛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摸摸我的头，把烟拧灭，我去做饭！他说。

我陪你！我也把烟拧灭，随他站起身。



我和毛毛正在做汤时，阿黛走进厨房，偌大的厨房在她进入的瞬间突然拥挤起来，她把瓶番茄沙司放到调料架上，搬家时发现还未打开，所以就带了过来！她说着向锅内沸腾的汤看了看，做莲子羹啊？

恩！毛毛回答，阿黛一定要一起吃点！？从上午忙到现在，早饿了吧！

也不知怎地，今天倒没感觉到饿，可能搬了新家太高兴的缘故！她冲毛毛笑，毛毛，以后你就更不能欺负我家艾艾了！我可是会天天看着哟！

哪能！毛毛拍拍我的脸，我疼她都来不及，那还有时间欺负啊！

是啊！毛毛从不欺负我！我笑着对阿黛说。

阿黛不再说话，在厨房里呆了半分钟左右，然后转身离开。

这时，毛毛才松开我的手，他是在阿黛进来那刻抓住的。



我和毛毛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阿黛房间的门大开着，她坐在地板上，正在看珍妮特•菲奇的《白夹竹桃》。

毛毛招呼阿黛一起看电视，阿黛不应，毛毛无辜地看着我。

别在意！她从小就有这个毛病，我替阿黛辩解，看书看到痴迷后，天打五雷轰都无动于衷。

我知道！毛毛又看一眼阿黛，搞文字的人都是这样！我爸就是！

他说完，在我额头上亲一下，低声在我耳边说，乖宝宝，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点头，然后头靠在他的胸前。

他抱着我的肩，我躺在他怀里，他两条手臂上各有一根紫色的血管，蚯蚓般围成一个温暖的圈圈，他就用这双胳膊紧紧地抱着我。



我先是看到沙滩，然后是十一岁那年的我和阿黛，我们在沙滩上奔跑。

我们的父母做在黄色遮阳伞下小声地聊着，也不知什么原因，天突然阴沉起来，沙滩上的人慌张地收拾起东西，跳上车迅速地不见踪影。

雨下大的时候，父母们招呼我和阿黛过去，然后我们跳上各自的车，车开动时，阿黛和我还相互抛了一个飞吻。

那天午夜，电话突然响起，是我父亲接的电话，他在电话这边一直点头，口中说着，好的，好的，好的，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两个小时后，阿黛穿着件黄色的小裙子站在我面前，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父亲说完，摸着阿黛的头，不再说话。

阿黛看着我，眼睛没一点色彩，死死的，一滴泪都没有，她一直念叨着，我看到血了！我看到血了！

我母亲看着阿黛，默默地流泪。

我去抓阿黛的手，阿黛却突然消失，我大叫她的名字，然后从梦中醒来，我跳下床，跑到阿黛房间前，推开门，只有床头灯亮着，阿黛却不知去向。

阿黛！我大喊她的名字。

我在这！阿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扭回头，她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我去厨房倒水了！

这时，灯亮起来，毛毛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我，说，艾艾，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阿黛搬来了吧？！这样你做噩梦后，就不必打的跑到阿黛家，看她是否安好！



第二天，还未到下班时间，我便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提前回家。

从出租车上下来，我一路小跑到七楼，敲了敲门，很快打开，阿黛望着我笑，我早知道你会提前回来的，我已做好你爱吃的冰糖莴苣，还有，我又留了几个空等你给我填充音乐！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眼神穿过我的肩，直勾勾地射向我身后。

我扭回头，毛毛提着菜站在我身后。

我今天买了很多青菜，想多做几个菜，庆祝阿黛搬过来！他看着我说，然后对着阿黛笑。

好啊！今天我下厨，你和艾艾只管吃好了!阿黛冲着毛毛笑着说，然后看向我。



阿黛坐在我们对面，毛毛边吃边夸阿黛的手艺好，那个男人娶了她，定一辈子有福气！阿黛不说话不做任何动作，除了偶尔向我碗中夹菜，嘱咐我多吃点。

毛毛装作没有看到，继续说着称赞阿黛的话，但他会时不时的摸摸我的头发，冲我微笑，然后接着说着阿黛永远不会回答的话。

我低头吃着碗里那似乎再也吃不完的菜，就是肚子已涨的要死，也不发一声，以至于到了最后，我碗中的米还剩一多半。

毛毛和阿黛像鲨鱼一样对待对方，但同时又不会让彼此受到伤害，因为他们知道，无论他们谁受到伤害，我都会崩溃掉。



睡觉前，毛毛让我去陪阿黛聊聊天，我不解地看着毛毛，毛毛把我拉着怀里，用里抱了抱我，去吧！她希望与你聊聊，我早就看出来了。

我穿着睡衣，走进阿黛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阿黛问。

毛毛让我过来陪你聊聊天。我回答。

阿黛脸上露出奇怪的微笑，是吗？

我点头。

阿黛看着我，看了许久，说，艾艾，你已不是那个小时候喜欢保护我的艾艾，你已经习惯毛毛的保护，逐渐失去保护别人的力量。

我看着阿黛，并伸手去抓阿黛的肩膀，阿黛猛的向一退，我的手在她肩上稍稍地碰一下，这一下，只发出短暂的光，犹如一根擦亮后很快熄灭的火柴。

阿黛在远处看这我，我可以感觉到她体内沉甸甸的疼痛，就像潜水员负载着大海的感觉，可我帮不了她。

她突然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艾艾，如果我让你跟着我一起离开，你愿意吗？

到哪里？我问。

她笑，不再说话。



大学的时候，毛毛送我一只兔子，我把它养在阳台，只要有空闲时间，我便会逗它玩，给它吃油麦菜，每当这时阿黛便狠狠地盯着兔子不说一句话，仿佛嗅着鼻子吃菜叶的兔子是她发不出声的障碍。

一个星期后，兔子死在楼道下的车库门前，是几个玩耍的小朋友发现的，它被一根铁丝吊死，眼睛瞪的滚圆。

我看着同时闻声过去的阿黛，不说一句话，直到她转身离开。

从那个时刻起我已感觉出来，阿黛正逼我往一个边缘退，一个像悬崖一样的边缘退，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我就一头栽下去，彻底完蛋。

而她看到我死后，便会纵身跳下，死在我身旁。

兔子死的那天晚上，我哭着跑到毛毛住的地方，毛毛听过兔子被吊死的事后，紧紧地抱着发抖的我，说，别怕！棍棒和石头会断了我的骨头，但不会有人伤害你！



为庆祝阿黛生日，我们去了酒吧，阿黛喝醉了，这是我早预料到的。

她拉着我的胳膊，放到她的肩膀上，艾艾！你还是我姐姐吗？

是啊！我回答，并抚摸她的脸。

可是你的身体已不是，你已经成为一个女人，属于毛毛的女人！

我成为毛毛的女人和我是你姐姐并不起冲突啊！我想努力地说服她。

不！她拿餐巾纸擦眼泪，不！你的爱已不属于我一个，它分成两份，你给毛毛的那一份比我的多！你小时候总是把多的给我，好看的给我，在我父母出车祸死后，总是你每天领我回家！

我笑，并给她擦泪。

我是不是很幼稚？她接着说，我可以毫无障碍地写别人的爱情、仇恨和疼痛，却为何弄不懂自己的感情啊？



接近凌晨的时候，我被忽高忽低的争吵声吵醒。

我悄悄地下床，拉开个门缝，阿黛和毛毛坐在沙发上，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两杯水。

你还想怎么做？毛毛问。

把她夺过来！阿黛继续说，让她继续做我姐姐，只照顾我一个人。

你只是把她当姐姐吗？毛毛问。

是的！只是姐姐！阿黛笑，我是喜欢男人的，别把我想象成那样的人！

毛毛也笑，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搬过来吗？他接着说，我想给你更多的关爱，你很早失去父母，所以把艾艾当成感情的唯一寄托，我可以理解，甚至我还尝试把我的关爱也给你，因为你是艾艾最重要的人，但我不允许你伤害她，一丁点的伤害也不！

阿黛不说话，低头看着地板，许久后，抬起头，我真想死！并为内心的自私感到羞耻！可我还是不能忍受她的爱分成两份，如果真要面临这样的现实的话，我将选择消失。她说完，低声哭起来，为什么我们记得的只是过去，而不是未来呢？

阿黛，过往的会随时间流逝，而保护你的那个姐姐已成过去，现在的她正被另一个人保护着，且她对这种保护感到幸福！毛毛流着泪说。



这是阿黛搬来的第五天，一个阴沉的下午。

阿黛给正在工作的我，打来电话，说，艾艾，我已决定到另一个城市去，后天就离开，一个杂志社邀请我到那边工作，在搬来之前，我已收到邀请函，只是我不死心，想做最后一次努力，把你夺过来，继续做那个只爱我一个人的姐姐，但我没有成功。她停顿两三秒后，接着说，我希望明天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到野外吃顿野餐，像我们小时候大人领我们去郊游那样。



晚上的时候，毛毛在厨房里，我和阿黛在客厅的沙发上。

知道我最怕什么吗？阿黛看着我，我最怕没有你！

阿黛低头，沉默一会，我怀念那个暴风雨的夜，你用稚嫩的肩膀抱着我，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阿黛，我来照顾你！”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此生不能与你脱离！

阿黛停顿，看着我，突然笑，选择到另一个城市去，并不代表我要与你脱离，我只是想让你过上自己希望过的生活，尽管这并不是我本意，但我不能自私一辈子，我也应该学会无私，昨天 我想了很久，我知道，该是离开你的时候了，该是去感受没有你的暴风雨的时候了，为迎接更强烈的暴风雨而感受！！

我抱上阿黛，像十一岁那晚抱着她那样。



睡觉前，我最后一次填充那些等待我来填充的音乐。

阿黛，你懂的音乐应该比我多吧！我笑着问站在我身后的阿黛。

阿黛笑而不语，我又问一遍，她仍旧不回答。

过了一会，她从后面抱上我的脖子，我停下，知道吗？阿黛，你是青黑色的颜料，我可以把 它画到我的眉毛上，但是我的爱却是那个能给我画眉毛的男子。

说完，我给她的文章填上最后一首音乐，是莱诺•汉普顿的《高飞回家》。

放下笔的瞬间，我的额头突然潮湿起来，是阿黛的泪。

我知道，阿黛懂我了，她已经可以高飞回家了，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了。

第二天早上，天下起雨，毛毛建议到饭店里定一桌宴席，为阿黛送行。

阿黛拒绝，她执意要求按照昨天的计划，去郊外野餐.

天一定会晴的！一定会的！她看着我和毛毛坚定地说。

阿黛走进那个放有海棠花的阳台，毛毛看着把手伸到雨中的阿黛，扭头冲我笑一下，然后抓上我的手，走到阳台，我们侧着身体站在一起，并同时把手伸到雨中。



接近四点的时候，雨停了。

我们三个带着早已准备好的食物去了海边。

在海边，我和阿黛拉着手，而我的另一手被毛毛握着，他握的很紧。

海水打湿我们的鞋子，阿黛索性脱掉鞋子，走到满过小腿肚的海水里，我紧跟在她身后，毛毛紧跟着我。

一阵风吹过，阿黛停下，扭头，冲我笑，我们像小时候一样打水仗吧！

我点头，然后望着阿黛笑。

这时，毛毛走到我身边，握上我的手，冲阿黛喊道，我也要参加！

阿黛不语，扭头看向毛毛，许久后，也笑了。

在我们不远处，有几个海滩管理员，开始整理被暴风雨打倒的遮阳伞。

呓语

嘿嘿

学历低了

不懂ing

顶顶了·

呓语

唉～

所以现在后悔了哟！

你就多多关照老同学偶了

以后偶跟你混了！

好歹你也是干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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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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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刘雨潇在2004-5-29 3:44:48的发言：

不明白什么跑过来的 整个看起来 很像七月和安生 安妮宝贝写的

描写俩个小女孩跟一个小男孩成长的过程 当然少不了 三角关系

见解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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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刘雨潇在2004-6-11 7:30:58的发言：

安生不是好女人 是社会所唾弃的那种 七月却是社会上好多男人心中理想的老婆

而安生的描述恰好成了2奶 最后的结局虽然比较让人接受 但是对安生来说却是不公平 因为在安妮的笔下 安生是个另类的有才气的前卫女孩 而七月恰好是相反的角色 我不想书中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我只想知道安生跟七月到底谁爱谁多一点 也许接受了安生的baby她是在赎罪 但是作为一个虚拟的人物 她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安妮 为什么不把七月跟同事的约会写的更深入一点 比如偷过情 为什么我们都喜欢安生 而讨厌七月 难道安妮也是另一个安生？也是一个渴望被了解而没有被了解 只有死亡才可以做为终结的安生？

且纯粹看看罢了 不想追究了 累 虽然好看 如村上春树一般 故事永远都是故事

我喜欢安生 虽然在书中她没有安生

很好！！！分析的很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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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刘雨潇在2004-6-13 2:55:28的发言： 谢谢 实际上你的帖子好 才让我说了那么多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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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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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aiolo在2004-6-17 17:15:54的发言：

我不喜欢总是读颓废的文笔

却总是制造着颓废的文章

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