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贴两个：《雏菊开了》《祖母和她的神灵》

然也

◎雏菊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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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丘陵清瘦的小女子

坐在阁中，梦里青花瓷

小小水滴摔落在青石板上

满眼，细小的白

草叶之上，寂静无声

满眼星子，洒落空明中

不愿醒来的梦

守在红尘

          2

小人书和童年是谁拿走？

木头手枪一定掉落在塌床底下

在喜庆的热闹缝里，大人小孩都捡到了糖果

多少次，我看到雏菊开了

陀螺飞旋在不老的时光里

江南丘陵清瘦的小女子等到了出阁的好日子

          3

一人一蹇一尘烟

那人看到了雏菊的内心

一朵瘦黄开在云鬓间

稻花香里

那人有些沉醉

不知归路，不知身是客

          4

在群楼之下，一棵雏菊

必须学会隐忍，简单

必须学会收敛自己的芳香和梦幻

割草机拒绝野性，审美有时候是暴力的

但我总是看到雏菊开了

在不算太高的高度

她们瓣是瓣，蕊是蕊，有模有样

          5

顺着已逝的时光往回走，

你总能找到幸福

而时光总是向前

它不能等待蝴蝶成蛹

而我不能离开这小城，心远地自偏

然也

◎祖母和她的神灵

祖母在乡下活到79岁去世，入殓的时候

长房的一横老爹始终用左手托着她的头

让我看清她最后的仪态

闭目，平静安详

像是熟睡过去

她一生敬神灵

从记事起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小的时候她经常告诫我

“莫踩死虫子蚂蚁，莫

掐树枝草叶儿的嫩尖。它们都是命……”

“小伢儿，莫当着太阳月亮撒尿，莫

拿写字的纸去上茅房”

“吃饭莫把饭撒了，莫揭人咯短……”

她拜过的神我知道的有

灶神

树神

河神

月神

年神

庙里的菩萨

香炉前供奉的观音

墙上贴的领袖像

教堂里的圣母玛丽娅

还有祖宗

亡灵

……

我少年时代在乡下跟随她敬拜神灵

有一次在菜园里看她锄草

她发现我爱眨眼睛，以为有无妄之灾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背着我出门

走十几里田塍去老黄龙街寻访道士

喝他烧在碗里的灵符水

她还在某年的除夕初一初二里让我跟她一道吃斋

某年八月十五的晚上跟她跪在丹桂树下烧香拜月亮

在我幼年丧父之后每临近农历七月十五

她借来打冥钱的器具

叫我在草纸上敲出一排排的元宝

用毛笔将她备好的伏钱包写好

“X年X月X日会逢中原大会

显考龚公XX老大人名下受用

孝子某敬上”

其实我从读小学一年级开始就算得一个无神论者了

我很清楚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祖母的神灵

但是我从来没去跟她分辨，我也从来不去抵毁

我长大读书参加工作娶妻生子直到如今

从来不愿让祖母在她的神灵面前难堪

有时候我看着祖母跪在她的神灵面前

说真的内心有些悲伤

在我成年之后作为家族这一代的长孙

她甚至对我有所敬畏我记得

我用第一个月工资给她买去礼品

她看着我的眼神中有欣慰还有感激

她对我说她信了天主教天主教好

死后不用我给她烧纸钱也不用放煸

甚至不用在她的坟前下跪

她说“只要点上白烛就行了，

要是落雨天，你记得给自己打把伞……”

祖母去世后埋在祖山的北面

我并不忌讳按照家乡的旧俗

在她的坟前跪下叩头

寂静中我感觉她离开得并不遥远

我能够从白烛的光里看到她的生前

看到她的身影在我静默的那段时空里显现

她一生不识一字却具有浑然无觉的至善

她的认知区域只限于这块很小的乡下

她总是自觉自愿地把自己交付给各样的神灵

而她其实也是一位神灵啊

我曾经自以为她无知而悲哀

但是在跪下的那一刻，我洞见了她的幸福和智慧

老青果

沙发，呵呵~~~~~~~~~~~~~~~~~

Yiwang

膜拜ing……


雏菊， 我头像就是雏菊[em03]

叶知秋

生如雏菊，死当神灵。一个坚毅顽强的生，一个了无牵挂的逝，两篇格调鲜明对比的小诗，诉说了人生的许多变迁，折射出不同于常的生活感悟，当赞！尤喜此类叙事手法的诗作，娓娓道来，没有雕琢，清新可人！

牛歌

楼主的诗作源于生活，贴近真实，语言平淡，朗朗上口，好作品。

╰☆曉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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