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正值春运,跑石龙到惠州的博罗县。全程60公里,有40公里是广汕公路。广汕公路的两边繁华路段,这一簇那一簇,都是急于赶回家过年的人们,身傍堆着大包小包,目光因等车而焦灼。我开的客车属于博罗县汽车运输公司,进博罗汽车站,实际上这条线路承包到了私人,司售人员都是给私人老板打工,跟国营公可没有一毛钱关系,一些扒窃与玩花牌,猜铅笔,易拉罐中奖之类诈骗的不法之徒,总是伺机在我们这样的客车上下手。私人老板嘛,不想惹麻烦,他们看准了这一点。一个地方治安的好坏,公交客车是很好的观察窗口。博罗在惠州诸多县中,经济最发达。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与繁荣昌盛的东莞市隔东江相望,啸聚在东莞捞金的不法份子,一遇风吹草动,就往博罗转移,把博罗当成避风港。与我们打交道最多的,是活动在客车上诈骗的团伙。他们一般由五六人组成。一个二个的,陆陆续续在不同的路段上车,给人造成是普通乘客的假相。他们上车很自觉的买票,都是买一块二块车费的短途。一个逗留在司机附近,其余的往车厢中后部挤。司机附近的那个待同伙都上车了,假装要抹布擦座位,归还时包上五十或一百的钞票贿赂司机,在司机耳边小声叮嘱:不要声张,不要把车开得太快而让车子颠簸,以利他们作案。
大多数司机为了自保而心照不宣,当然也有出于义愤而拒绝配合的。车队里一位河源紫金籍的司机,我们叫他河源佬的,就曾看不惯不法之徒的猖獗,直接将车开到派出所。派出所调查取证,录口供,误了老板的生意。老板怕与歹人结了仇,安全会上告诫司乘人员,打击犯罪份子不是我们的职责。他的要求是司机把车开好,售票员把票卖好就0K,职责之外惹麻烦造成的后果,由当事人自己承担,意思是要扣河源佬的误班费。
满腔义愤的河源佬,义举遭此冷遇,郁郁不平,愤而辞工。老板乐得顺水推舟,也不挽留。
司乘人员都为河源佬憋屈,工作中少了许多激情,收起了当今社会被物欲横流,唯利是图的浊浪冲刷得所剩不多的正义感。可是,我们的正义感收起归收起,却不会失去。它藏在良知的一偶,危难之时,便会义无反顾地弹出来,根本不计后果。
2004年的春运那天,我载着满车乘客,行驶在博罗回东莞的广汕公路上。我们的车上,都装配了对讲机,线路上每辆车的位置,大家都了然于胸,就象传动的链条,有条不紊的运行,最大程度防止过路的客车,与我们争抢客源。我到了龙溪路口。龙溪路口与广汕公路丁字型交接,直通东莞的桥头镇,广惠高速在这里有进出的闸口,许多乘坐长途客车回家的旅客,就在这里露天侯车。我停车,开门。旅客上下车完毕,我关门,起步,缓缓加速。我从右边的后视镜,看见一辆摩托车驶过来,车上有两个青年男子。说时迟,那时快,后座的男子迅速出手,夺过一位在路边等车的时髦女子的坤包。女子惊呼,路人起哄。摩托车轰油加速,要从我的右边超车。摩托车超到我的一半,我加大油门,压住他们,轻轻往右靠。右边马路牙子外是树,树右边是一人多深的圹。我怕剐到摩托车,怕造成交通事故脱离不了责任,只得继续轻轻往右靠,终于把摩托车逼上了马路牙子,马路牙子边的树挡住了摩托车的去路,如我所愿,歹徒连人带车跌到圹下。
我停车,下来和几个追上来的本地摩托车搭客仔一起,齐声吆喝:报警报警!捉住他们捉住他们!却没有一人下圹捉拿。两个人挣扎着起身,估计是没有伤着,捡起抢到的包包,扔下摩托车不管,荒乱逃窜。他们心有不甘,边跑边回头,还用怨恨的目光看我。
众人抬上摩托车,交给被抢包的女子处置。关切的询问她:被抢的损失大不?女子说,包內只有一些口红纸巾之类女人用的东西。我怕歹徒卷土重来抢夺摩托车,报了110,说清楚案发位置,就匆匆驾车离去。从车载对讲机里知道,我的后一辆客车,已经和我相距不远。我必须与它拉开距离,不能扰乱行车秩序,耽误老板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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