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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故事，不曾停歇
“在哪？下午三点半有时间，聚聚？”彬彬在微信中问我，小心翼翼。
彬彬知道我轻易不出门。也的确如此，我懒得与人打交道，害怕与外界接触，像一只蜗牛，宁愿躲在壳内，用厚厚的壳来保护自己。
这一切缘于我的自卑，我的不安全感。自青春期发胖后，我便有一种深深的自卑，认为自己配不上一切，配不上美女遍布的街道，配不上一个英俊潇洒的人，配不上一次旅行，甚至配不上到手的任何美丽的事物。所以，我宁可独自一人，这样子，我便是不被奚落的，不被嘲笑的，是安全的。即便日后，我成了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爱独处一隅的习惯仍未改变。
我把这种自卑隐藏得亦很深，害怕他人窥视到我的内心，于是，一旦到了有外人的场合，我又活跃非常，仿佛一个被长期囚禁的人，终于逮住了说话的机会，滔滔不绝。其实，这只是我的另一种隐身术——用喋喋不休来淹没真正的自己。
但，这回彬彬回赤壁了，就算是我再孤僻，再想隐身，也不可能躲着她不见。
因为，彬彬是我的挚友。我的朋友历来不多，她是为数不多的好友中最了解我的一位，我们高中时是同学，大学时是同学，大学毕业后，她随日后的丈夫去了外地，二十余年来，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但我们的友谊从未因此而褪色。我认为，人与人之间，不通音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通悲欢。
我问：“来我家还是？”
彬彬说是小范围的高中同学聚会，在名曰“茶马古道”的酒楼。然后她提到了红漪，说：“你记得她不？”
我当然记得，高中时红漪是公认的美女，但由于当年我的自闭，高中时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前后桌，与她从未说过话。
“那你会来吗？”彬彬有些不放心。
我笑了，莫非我真会因为担心自己不够漂亮而害怕去见美女同学？我当然会去。
下午，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出门，手机铃声响起。
是红漪打来的。她说她老公要抽空送她去酒楼，顺道带我去。红漪的声音并不娇柔，亦谈不上甜美，但却有一种特有的魅力，低沉而饱满，动人心弦。
盛情难却，我出了门，上了车。
红漪和丈夫坐在前面，我坐在后面，简单地寒暄两句后，便相对无语。的确有些生疏感，据说红漪的丈夫也是我们的同学，当然，同样是我从未说过话、甚至不知其姓名的同学。
到了酒楼，下车后，同车的小燕转身对坐在副驾上的红漪说：“要不，我背你上去吧。”
我恍然想起，红漪行走不便。几乎在同时，听到红漪轻轻地说了一句：“不用，有他呢。”
上楼时，我回头看了看，伏在丈夫肩头的红漪，面带微笑，她的丈夫，背着娇小的妻子，低着头，躬着腰，一步，一步，足音沉闷而干脆，木质楼梯亦似在轻轻地颤动，仿佛也因此感受到了爱的沉重。
彬彬早早在候在那里，见我们来了，拥上前来。
红漪的丈夫匆匆离去，留下我们几个女人，泡上一壶茶，几碟瓜果，围坐在一团。年过四十的红漪美丽依旧，面容姣好，皮肤白皙，长发微卷，穿着一袭丝质旗袍，白的底，红的花，似一朵艳丽的牡丹，在我们几个女人中间，尤为醒目。我暗自感叹：如此美人儿，我见犹怜，何况男子？
此后的话题都是围绕她的故事展开的，如果说，此前，我对她的印象仅出自对她容颜的惊叹，而后，从这群女人的口中，又看到了她美丽的背后的坚忍与艰辛。
云彩是这群女人中最活跃的一个，她不用站起身，只需振臂一呼：大家注意了，听我说……我们即刻闭口不语，将这七八个人的一台戏交由她一人来演说，然后，她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小学时轮流背红漪上学的故事、红漪家族的传奇故事、红漪自强不息的故事，自己深受红漪影响的故事……
红漪一直在微笑，偶尔插上几句感激的话语，但言语中不见丝毫的幽怨。她笑言，老天不公平的，没有给她一个健全的身体；老天又是公平的，给了她这么多关爱她的朋友与亲人。
这就是我高中的那些女同学，这些年我极少联系的同学。原本认为，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而今我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可以形成丰富之美，我藏匿于满是狗尾草的荒园中，固然能有回归家园之感，却不免略显单调，少了置身于姹紫嫣红中的另一种生命体验。
众人为红漪的遭遇唏嘘感叹，我看到的却是红漪的幸福自足。因为，生活本身是无辜的，它们是丰美的，即使如弘一法师临终所言“悲欣交集”，但悲欢参半，甚至欢少愁多的生活，也是一种丰美。美并不等于甜，也可能是苦味道，就如同我们杯中的茶水，苦涩的滋味，谁能说它不是美？
上天在为我们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也会替我们开上一扇窗，打不开门去领略这世间的美景，固然令人懊恼，但只要你留心寻找，只要你费些力气，你便可以找到凳子，爬出窗子，或许，更会看到旁的人看不到的风景。
相聚是快乐的，别离总是不舍。红漪的丈夫开车来接她，我们这才发现夜已深沉，他坐在旁边，依然话不多，这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虽说他帅气逼人，但我想如若单用“帅气”来形容他，只怕会抹去他内在的光芒，那是不公允的。所以，我说，这是个好男人。
离开酒楼时，和来时一样，照例是他背她下楼。
女生们走在后面，当年她们肩头的红漪，早已有了一个更坚实的肩膀，而且，这个肩膀，一背就是二十几年。
回家后，对彦山说起红漪的故事，提及红漪的丈夫。打开高中同学微信群，指着红漪的丈夫的头像，对彦山说：“这就是红漪的老公。”
他的头像是夫妻二人合影，个人简介：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不知何故，我竟然莫名感动，眼眶潮湿：谁说老天不公平？老天早已暗中弥补了当初的一时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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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6-7-31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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