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想念清风 于 2009-12-21 17:58 编辑
“喂,哥们,过来请教你一个问题!”忽然,叫“野猫”的不知何时走到阿咏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阿咏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只耽误一会儿,帮个忙,就问一句话。”“野猫”满嘴酒气,色眯眯的眼神不时在一莲脸上扫来扫去,令阿咏十分反感,他不解地朝他身后那张桌上瞄了一眼,“火鸡”也以同样的目光盯着一莲。 一莲紧张地看看阿咏,又看看“野猫”。 “放心,没事,我一会儿回来。”阿咏低声对一莲说,然后跟随“野猫”走到他们的桌前坐下来,问:“有什么问题吗?” “小子你倒蛮有本事的,带来的那妞可真够味儿。我哥儿俩刚才打了个小赌,想请你证实一下,她究竟是你女朋友还是——‘鸡’?那意思可晓得?我说的这‘鸡’可不是桌上能吃的那‘鸡’。”“野猫”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对着阿咏耳根说。 “火鸡”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冷漠的、包含某种捉弄意味的眼神注视着阿咏,尽管他和阿咏有着同样的发型,但他们却不是同一类人。“火鸡”用拇指和食指慢慢把玩着酒杯,他的眼光一直盯着阿咏,那里面流露着某种顽固不化让阿咏有点不寒而栗。好在他并不是爱妥协于他人的那种人。 “什么意思?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别生气,哥们,这不只是打了个小赌吗?都是男人嘛,无聊时泡只‘鸡’来玩玩,在我们也是常有的事,没什么不正常的。你只管照直说了就行。她,是‘鸡’不是?” “她是我的朋友。‘鸡’自然在‘鸡窝’里,肯定不会被我牵着满街跑。”阿咏没再理会两个酒气熏天的无聊家伙,起身回到自己座位上来。 “臭小子你跩么思跩?小心老子一刀捅死你!”身后传来“野猫”的低吼声,接着又传来“火鸡”的嘲笑声,再后来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一莲担忧地看着阿咏,问:“怎么了?” “没什么!” “他们找你说了些什么?” “无聊的疯话,两个醉鬼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别理他们。” “与我有什么关系,是吗?” “没,没有的事儿。” 她开始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不时警惕地朝那边看着。 “我看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她站起身来。 “没什么好怕的,有我在,你放心好了,坐下来咱继续聊吧。刚才说到哪儿了?” “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说你美发店的事情吧。你确定不用离开?” “这时候离开反倒显得我更胆怯无能,我才不当他们的笑柄呢。这种人司空见惯了,样子搞得凶,其实不过无所事事的粪屎堆。你越怕他,他越想着法儿捉弄你。在这种人面前,你不主动去招惹他们,但要在心理上表现得更强势些,你是你,不是粪屎堆,根本耻于和这种人接招。咱无需紧张,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聊聊吧。” 阿咏侧着头沉思了片刻,头脑全无衔接内容,遂开口道: “也罢,就从我第一天来到武汉说起吧。” 此时叫 “野猫”的和“火鸡”那家伙说话的分贝忽然提高了许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白,一阵后竟互相咆哮了起来,究竟谁对谁吼不得而知,似乎要用此招术夺得全场发言权,仿佛此场所你们谁都只能作为听众,谁也不许出声,得认真仔细地听我说,至于你们听什么完全取决于我想说什么。 阿咏丝毫不受其影响,只管将自己想说的娓娓道来。他最初理发是如何遭美发师以唇相讥的,又因此如何如何地掌握了美发技巧,美发行业中存在如何如何的商业内幕,今后作如何如何打算等等。 从满世界的杂音中剔除掉杂质,只有阿咏那略带磁性的温存的男低音此时显得特具魅力。一莲睁大着双眼,眼睛似乎也加入到了听话的行列。 无论那边动静如何,与他们毫不相关,他们在声竭力嘶的吼叫中谈笑有声,俨然这世界只有他俩的存在,亦或把某某人的吵架声当作诸如《西班牙斗牛士》之类的背景曲,当作他们话题的特殊调料也未尝不可。 “啪”地一声,“野猫”不知何故忽然掴了“火鸡”一掌,这一掌肯定不是在拿哥们开什么玩笑,“火鸡”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来,只见“火鸡”从裤腰带后猛地拔出一把折叠刀,“嗖”地一声晃出刀锋,嘴里含糊不清地低声骂了一句什么。 这连续“啪”的和“嗖”的声音过于刺耳,让一莲再次显得紧张不安:“这样的场合你真确定不用走吗?” “反正吃完了,走倒是无所谓,不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虽然吵了点儿,但是蛮热乎的。能和人话谈得如此投机这样的情况于我可不多见,让他们吵罢,咱聊咱的。吵架这种事哪里不发生?事不关己,无缘无故的不会有人想着与咱过不去。” 老板和老板娘纷纷从屋里出来,上前好言相劝:“求二位老哥,么事过不去非得动刀子撒?那可不是好玩的咧,菜钱我不收了成不,你们赶紧走吧,我这里可不是打架闹事的地方,让生意不好做不是?” 见有人来劝架,二人越发起劲,互不示弱,吵架势头明显升级。 不知何故,“野猫”的情绪似乎显得越来越难自控,全身的火气一刹那间全被点燃了,他满面通红,怒火中烧,尽管骂架的声音于现场已经取得绝对优势,他却怎么骂都不过隐,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仿佛突然旋开的高压气阀,浑身的恶气即将爆发,忽然,他气咻咻地从桌上举起一杯酒泼向“火鸡”的脸。 刚才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野猫”身上,他那架势早已让大家听到了摩拳擦掌的声音,原以为他会有更野蛮冲动的举止,泼酒的动作完全不在料想之中。 现在大家目光又齐刷刷地望向“火鸡”,好奇遇上这么强劲的对手,他会如何接招。 “火鸡”猛地掀翻了桌子,桌椅碗碟汤菜撒了一地。 他慢慢地擦拭着脸上的酒液,把玩着刀柄,半晌不语,死沉沉地盯着“野猫”。 “野猫”歪着脑袋,将脖子示于刀前,恶狠狠地指着“火鸡”的鼻子说道:“来呀,你狗日的来呀,今天有这本事你就朝这个地方划上一刀,老子喊你作爷!”。 利刀朝“野猫”脖颈周围一下一下地比划着,那场景实在有点惊心动魄,而“野猫”毫不畏惧,一手叉着腰,一手仍指着“火鸡”的鼻头,嘴里念念有词地叫骂不迭,骂技高超,绝无仅有,把“火鸡”上至祖宗八百代,下至子孙千万代通通咒骂了个遍,骂得狗血淋头。 “火鸡”这下倒好,闷不作声,聋了般的全无反应,只是毫无意识地继续把玩着刀具。也许他自己没有注意,但是大家都紧张地察觉到了他的手正加大着动作的幅度与力度。 在大伙儿都为“野猫”捏着一把汗的时候,忽然,只见刀从半空中光闪闪地一晃,快速地划破空气,就那么“嘶”极轻微的一声,“野猫”捂住了脖颈,他结结巴巴地厉声喝道: “你你你,狗日的你真下手了?”他的手指紧抵着灼烧般痛痒的伤口,顺着指间溢出了少许的血渍,他似有察觉,放开手,大概是想把手指拿到眼前看看清楚,谁也没意料到的事发生了,一股血柱忽然从“野猫”手挪开处的脖颈部位喷射而出,血花四溅,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咕噜咕噜”声响,“野猫”哼了一声“救我……”便摇摇晃晃轰然倒地。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看着手握尖刀面无血色的“火鸡”,大家怵目四望,面面相觑,又不知所措。 从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阿咏不知如何是好,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一莲,一莲死盯着在地上抽搐不止的“野猫”,脸色苍白,身子掠过一丝轻微的颤抖,看样子吓坏了。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店老板六神无主反复不停地念叨着,朝阿咏投来求助的眼神。 事情到底变得严重起来。就目前的局势看,所有人中除了阿咏,恐怕谁也指望不上。他虽然暗自叫苦,却也不得不充当起救人的角色。他快步上前,用手掌紧紧地按压住“野猫”血糊糊的伤口,大声冲着在场的所有人吼道:“快拨120急救电话,找辆出租车也行,救人要紧。” “火鸡”呆若木鸡地紧盯着“野猫”,大概这时酒也吓醒了,他环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像一张纸人一样不能动弹。 胖嫂战战兢兢地从店里找来一件棉质秋衫撕成长布条递给阿咏。 老板结结巴巴地在求救电话里向对方陈述着事情经过。 出租车此时似乎从世界里销声匿迹了。老板和胖嫂急得店里店外团团乱转,居然拦不到一辆救命车。 此时,谁也想不出一点儿好办法。 布条对于止血没起丝毫作用,阿咏不敢贸然搬动伤者,只能大概地找到他脖颈下方的颈动脉总管,并紧紧按压其上,血虽然不再呈喷射状,却仍是“咕噜咕噜”作响,那粘糊糊的血浆带着人体最后的温度汩汩地从阿咏指间流过,染红了他的手掌,染湿了他的衣裳,脸上、身上也不知何时溅了许多血渍,他一度被这人血的腥香熏得晕晕乎乎,胃部隐隐有作呕的感觉。“野猫”呆滞地望着阿咏,那眼神极度恐慌,脆弱,绝望,眼角有泪液慢慢溢出。他的嘴微微歙动着,终没能发出声音,而喉咙处发出的声响却仍是惊人的,他的身体随着血流的节奏不停地剧烈抽搐,手脚因为抽搐而越绷越紧。 这时,阿咏感到了一丝害怕,他不知这样做是否正确,不敢松手,不敢轻易地移动伤者,对于刎颈者他完全没有此方面的救助知识,不知该如何对伤者实施正确的救助。此人该不会就这样死在自己身边吧?他在心里千遍万遍地祈祷。他忽然想起了一莲,并用眼光急切地寻求着她的鼓励。 一莲却不在那个位置了,他四处寻视,也没发现她的踪影,她跑去了哪里?这个时候居然不声不响地一个人跑掉,实在不够意思。然而对于这样恐怖的血案现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面对的,更何况一个柔弱的女孩。可怜的一莲看来和他一样,属于同一类型的倒霉蛋。这会儿她独自又躲去了哪里呢? 阿咏目光转回“野猫”,他已处于半昏迷状态。 一分,两分,时间似乎停止不前了。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变得死寂一片,待阿咏意识到时,“野猫”的抽搐已经完全停止,他的体温冰凉,肢体也已僵直,没了任何气息。 “醒醒,快醒醒……”阿咏拍着“野猫”的脸,没有任何反应,又笨拙地为他进行人工呼吸,一阵后发现自己毫无回天之力,他拨开“野猫”的眼皮,希望奇迹会发生,却见他的瞳孔也已扩散。几分钟以前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此时已从他的眼前完全消失。 阿咏感到浑身发冷,只听见自己上下牙齿“格格”挫磨发出巨大的声响。一个原本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在自己眼皮底下活生生地死去?为什么横竖得让自己来遭此一遇? 他愤怒地找寻着“火鸡”,一切祸端因他而起,而“火鸡”早已不知去向。他又愤愤地盯着店老板,为什么他的求救电话“110”,“120”,“119”也罢,不论错拨了什么号码通通的不见回应? “120”救护车终于闪着蓝灯一路急鸣着狂奔而来,“白衣天使”们抬着担架从车中跳下来。 “110”巡警车也随之呼啸而来,穿警装的“蓝衣卫士”们也纷至沓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