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坐下去实在有些多余。想了想,我再次走到卫生间给简锐打了个电话。简锐磨蹭了半天才走进卫生间,一张脸红得像涂抹了一盆猪血。
我掏出宿舍的钥匙扔给他:“哥们儿,你的一夜情来了,可你身上的几十块钱到哪个宾馆都开不了房,我身上也只有几十块钱了,还要留着明天喝稀饭,你就到我宿舍去凑合一晚吧。”
那时,简锐住在广告公司提供的集体宿舍,和另外一个美工合住一间屋,我只能牺牲自己了。
简锐感激地收起钥匙:“你不再喝点吗哥们儿?”
我说:“我还喝个球,给你们当灯泡吗?记住,茶几上有卫生纸,套子在床头柜里。要是把床单弄脏了,你得给老子洗干净,还得扯两尺红布给我避避秽气。”
出了缘来居酒吧,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冷风吹过,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抖下几张枯黄的树叶,树叶被风轻轻一卷,打几个转,无声地落进了积水坑。这种凄风苦雨的秋夜一个人怎么煎熬啊,难怪,缘来居里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在寻找着能够温暖他们的另一半。
我招了辆的士,打定主意到肖一民那里挤一夜。背着肖一民的老婆和肖一民说起简锐在缘来居的艳遇,肖一民也很感慨:“这个简锐呀,看起来像个猛男,可他妈骨子里全是些古典浪漫情怀,这种人明明应该生活在唐代,至少也该生活在北宋,偏偏生活在今天,简直就是投错了胎。”
第二天,肖一民两口子一早上班去了,我懒洋洋地起了床。昨晚圈在肖一民家的沙发上,一夜都没睡好,准备到街上吃点东西再回宿舍补一觉。文联工资低,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天天去上班。
进了文联大院,我问看门的老头,“请问有没有一个我的朋友把我的钥匙放在你这里?”老头说没有。我有点诧异,这个简锐,难道春宵苦短,到现在还没起床吗?
敲了半天宿舍的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昨晚那女子是个诱饵,莫不是已经把简锐弄死在我的床上?疑惑着给简锐打电话,电话通了。
简锐说:“哥们儿,昨晚我没有上你那儿去。”
“你去那个女人家里了?”
“也没有,我们去新时代开了个房间。”
“新时代开房间?你没有搞错吧?那可是五星级宾馆,你口袋里难道给我打了埋伏?”
“不,不是我买的单,是她买的。小乐,你等着,我给你送钥匙来,我想我可能交了好运啦。”
简锐十分兴奋地挂了电话。
一会儿,简锐拿着钥匙过来开门,一边开门一边兴奋地告诉我,原来,昨天晚上,当他提议到我的宿舍去住时,那女子说,还是宾馆有情调些。大约看出了简锐阮囊羞涩,她说,我有一个朋友在新时代饭店当经理,我去开个房间可以免单的。简锐糊里糊涂地跟了去,那女子却拿出一张金卡开了房。
简锐还说,那女子叫秦雪莉,前年才从美国回来,父亲和哥哥都还在美国,开着挺大的一家公司。秦雪莉因为英语不好,且不习惯美国式的生活,所以回国开了一家介绍留学的中介公司。
“她难道没有老公吗?”
“有,是个美国人,叫什么彼得,早就离婚了。”
“原来是个有钱的款婆,你的确交好运了哥们儿。”
“她其实也很真诚的,希望我们能够继续交往下去,她还提议我到她的公司去上班。”
“她当董事长,你当总经理,你们俩开家夫妻店?”我略带讽刺地说。
简锐有点羞涩:“还真是这样。她就是这样安排的。当然,前提是我得做她的情人。小乐,你说我到底去不去?”
“你自己怎么考虑的吗?”
“这是一次机会,我想去。她还说,她可以赞助我出一本个人油画集。”
我知道出版这样一本画集对简锐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这种天上掉馅饼般的奇迹,他哪里敢做这种春梦呢?
“那你就去吧。唉,不过,你这个情人要当多长时间才算到头?”
“她说只要我一旦结婚,就绝不再纠缠我,到时好说好散。她虽说年龄大了点,腰也粗了点,其实也很温柔也很有情调的。”
秦雪莉和简锐睡到一个枕头上的那一夜所许下的诺言,后来基本都兑现了:简锐一星期后从广告公司美工摇身一变,成为那家留学中介公司的老总,年薪二十万,配备了蓝鸟和秘书――当然是男的。他的第一本画集也由一家权威的美术出版社出版了,印制得十分豪华精美。顺理成章的,他举办了个人画展,加入了中国美术家协会,几个原本高高在上的美术评论家对他刮目相看,纷纷撰文评论,只差没把他吹捧成中国的凡高或高更了。
秦雪莉惟一不准备兑现的诺言只有一条,那就是在适合的时候中止她和简锐的情人关系。她原本信誓旦旦地说,只要简锐结婚,她就好说好散地离开,“我还要送你一份大礼以示祝贺。”可事实上,她不仅把她和简锐的情人关系四处渲染――诸如拉着简锐的手出席各种社交场合,诸如在公司里明目张胆地和简锐卿卿我我。
同时,她用仅次于关心自己身体的热情和耐心关心简锐与其它任何女人的交往。公司里新来的一个打字员不知道里面有猫腻,不慎和简锐多说了几句话,几天后就被秦雪莉找借口给开除了。
我曾劝告简锐尽早收手,“否则,她一定要求和你结婚的,女人都他妈是一种得陇望蜀的动物,根本就没有理信和承诺可言。
所以人家尼采老先生才会教育我们:要找女人吗?请带上你的鞭子。那鞭子可是用来打人的皮鞭,不是你那条快活的人鞭。你要不趁早收手,到时越陷越深,你怎么办?你真和她结婚吗你?”
每到这时,简锐就面色迷茫,狠狠地吸着昂贵的中华烟,好像那烟和他有血海深仇似的。
|